第14章 第14章
暮色霭霭，几个小子背着背篓，转到又一处河边，看见竹子掩盖处，就惊喜地“嘎嘎”的低笑。
“季子全还是你小子机灵，快快，又发现一个。”
几个小子蜂拥而上。
“你们做什么？”
一道冷冽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几个小子刚掀开竹叶做的掩盖，就被这一声惊了一跳，来不及分辨，心怦怦直跳，以为是被季子旦那一伙人发现了。
季子全安慰自己，他们有什么好怕的，在河边没人照管，那就是无主的，谁能证明这处陷阱是他季子旦的？
想通的他掩下心虚转头就道：“这地儿又没写名字，我们想怎么……”他看清眼前人，被眼前人一身的威势所慑，不由后退了两步，话断在了口中。
“你们很吵！”季恒面若寒冰，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看向来人仿佛看着什么脏东西。
被这眼神刺得羞愤的季子全，就想发火，被旁边的同伴扯了扯衣角，指了指竹林那头的季家大宅。
“十六叔……”另外几个小子心慌害怕起来，听说这个族叔性格暴烈，阴晴不定，以前就远远见过这个族叔几次，现在近距离地看着，越觉得他眼神狠厉不容得罪，腿肚子开始不自觉哆嗦。
“滚！”季恒懒得说废话。
几个小子连滚带爬，忙不迭地跑了。
季恒走过去看了看那个水坑，几条鱼在里面活蹦乱跳，他用脚一勾就把竹叶盖抛到了坑口，盖了个严实。
……
日头挂在东边，季子旦兴冲冲地来到佟家，就看见佟家两兄弟和香香栓子正在门前的空地上写写画画。
季子旦这个老师满意地点点头，朝屋后头瞅了瞅，喊了声：“佟秋秋你人呢？快出来。”
“我姐还没起呢，你小点声。”佟小树继续在地上写字。今日日上三竿了，她姐还没醒，许是之前累着了。
小苗儿轻轻地“嘘”了两声，对着季子旦小小声，“姐累，要睡觉。”
季子旦刚想说，太阳都晒屁股了，累啥累啊，睡一觉起来就是一条好汉，就见佟秋秋打着哈欠出来了，没好气道：“我睡着就听见你大嗓门。”
前些日早起习惯了，今日早早醒了，只是赖在床上跟抽了筋骨似的不愿意起来罢了。门外的动静自然听得清楚。
昨天夜里下了场雨，吹散了点夏季的闷热，今日天气放晴，还有点凉爽的风悠悠地吹着。佟秋秋舒服地打了个哈欠。
季子旦翻了个白眼，“谁跟你似的这么懒，赶紧地拾掇了，昨儿下了雨，今日去石头缝里扒拉扒拉，螃蟹肯定不少。”
“这个时候螃蟹肥么？”佟秋秋迷糊道，还没到吃螃蟹的好时节吧。
“正肥的时候，还轮得到咱。”季子旦冲她摆手，“别耽误工夫了，赶紧的，我几个族兄弟都去了。”
“我去拿篓子。”栓子听了就往家跑。
叫大旦一说，佟秋秋舔了舔唇，也馋了，遂叫小树拿背篓去，等她洗漱完了就跟去瞅瞅。
“香香姐你用背篓不？”小树问香香。
“不用……”佟香香摇头，她帮忙抓就行，不打算带回家去。
佟秋秋听着身后的声音，快速地洗漱完，绑好头发出来，几人准备好就等着她一起走了。
金巧娘看着几个孩子离开，心里默默筹算着，秋秋那好的果酪生意做不成了，这孩子不知心里怎么难受呢，出去玩就出去玩吧（佟秋秋：……娘就是想太多）。
她手里做着鞋，先给秋秋换上。她这几日给女儿买豌豆，又忙着用女儿买来的青纱做床帐，想让她节省些，别大手大脚地花用，但一瞅女儿胳膊腿上被蚊子咬的一个个红包，就不忍心了。
是她这做娘的粗心了，之前都没发现女儿被咬得那般厉害，小树和小苗儿都没有，那蚊子就跟叮准了女儿的一身细皮嫩肉似的，可劲儿地咬。
金巧娘心里叹一声，她咋就生了这么个过不了苦日子的闺女呢。
一时自惭形秽，她就让小小年纪的儿女出去为家计挣钱了。一时心里发狠，管那些嘴损的，那坏她名声的赖子早不知死在那个旮旯，那些爱嚼舌根的婆娘就让她们嚼去！她总不能站在孩儿们的身后。
是啊，她就是要挣钱，怎么着也不能靠孩儿们养啊！
下定了决心的金巧娘，头上的阴云散去，神采飞扬和欢喜都写在了脸上。原来，重新开始也不是那般难以决断。
要去玩耍的佟秋秋却不知她娘冉冉升起的事业心，她脚步轻快地沿着村道往河堤的方向走，走个几刻钟，翻过河堤，看到的就是一副阔达的景象，长长的河流淌过，远处还有行驶的船只。
河对岸绿树环绕，绿草如茵，远远还能看见衣着色彩鲜明的游玩的人。
“对面就是兴东府，听说富得流油哩。”季子旦见佟秋秋盯着那边看，羡慕地道。
一河之隔，贫富相差甚远，佟秋秋刚想这么好的条件，背靠资源好乘凉啊，垂眼就看到河岸边杂草丛生，地面也是坑坑洼洼，从河岸延伸开去，七八米之内的水域凸起的乱石，稍大点的船都靠不了岸。
她止不住地扼腕叹息，做个买卖，她去梅县乘牛车约摸要三刻钟，如果这里有个渡口，乘船很快就能到达对岸兴东府，去梅县，乘船也比牛车方便，佟秋秋心里那个郁闷。
要想富先修路，这水路不畅，也是制约发展的呀。
可惜呀可惜，她没钱！
以现在她兜里的那点银，还是回去洗洗睡比较快。
有什么条件办什么事儿，办不成的多想也无益，佟秋秋收拾好心情，踮着脚跳过一个个石头，“抓螃蟹喽！”
“哎呦，这个蟹肥。”佟秋秋眼明手快地就在石头缝里发现了一只。
早来的季子文、季子武兄弟看见季子旦过来，就走过去和他勾肩搭背，笑嘻嘻，“叫你和我们一起来，你不来，非和他们一起，你是贱骨头还是有啥意思？”说着眼睛就往佟秋秋身上瞟。想当初大旦这家伙还被佟秋秋收拾得灰头土脸呢。
“有啥意思，我们那是不打不相识。”季子旦一点没不好意思地耸开他们的手，这群人就是四六不懂，没看佟秋秋多能挣钱么，他手里现在捏着有一两多银子了，都是卖鱼挣的！要不是他机灵，还轮不到他呢。他才不会跟这俩傻蛋说。
见季子旦这欠欠的表情，季子文季子武翻了个白眼，其中年纪小的季子武忍不住问道：“你那弄鱼的法儿是怎么想的？我们都发现河边有陷阱了，怪有意思的，竟然真的能弄到鱼。”这兄弟俩早就看他卖鱼眼热，听说最近赚了不少。
“我说这几次抓到的鱼怎么越来越少了，别是你们撬了兄弟的鱼。”季子旦瞪眼。
“哎哎，没。”季子文尴尬地咳了一声，他们也是才发现的，还没好意思动手，想到什么，低声道：“不要怪兄弟没提醒你，我之所以发现，还是因为瞧见季子全那个胖子鬼鬼祟祟，跟上去才发现的。”
季子文、季子武都觉得这发现的人会越来越多，即便他们兄弟俩不动歪心思，别人难道不会顺手牵羊？他们只是想在这卖鱼买卖要黄之前也跟着蹭点好处罢了。
季子旦气得头顶生烟，“给我等着，叫我抓住了，要他好瞧。”他这会儿也没心情抓螃蟹了，恨不得立马能瞧见那几个陷阱里啥情况，遂，叫上栓子一起，跟佟秋秋几个说了声就跑了。
佟秋秋抓螃蟹抓得不亦乐乎，脑袋里疯狂报菜名，也不多问，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半天的工夫，就收获了不少。
等回到家门口，就见季子旦和栓子两人垂头丧气地蹲在一个竹筐跟前。
季子旦抬起头，一脸的失望，“就这点，卖了也分不到几个钱。”对比了前几次大集收获的几十条鱼，这点鱼就不够看了。
“就剩季七太爷宅后头小河上的陷阱里有鱼，不然得走空。”栓子也是蔫头耷脑。
佟秋秋面色不改地走过去瞧了瞧他们抓鱼的竹筐，底层有几条鱼，有点惊讶道：“还有几条鱼呢。”
季子旦瞪大眼睛，“你早就知道季子全那家伙偷鱼？”眼神里都在表达不带这样为了亲戚坑兄弟的。
“谁？季子全？”佟秋秋一听耳熟，片刻才想起来。这家伙还真是和她家有亲戚关系，这人的姥姥小朱氏和她姥姥朱氏是堂姊妹，都嫁到了甜水村，两人的女儿袁细妹和金巧娘又都嫁到了扶溪村。
说起来也是缘分，佟秋秋还得叫袁细妹一声表姨母，季子全就是这表姨母的儿子，约摸还比她大几个月，她得叫季子全一声表哥，但佟秋秋就从记忆里发现，她娘和袁细妹的相处比普通村人间都不如，很久都不来往了。
“用你聪明的脑袋瓜想想，我家和他家这些年可有走动？”佟秋秋甩了个白眼，“叫他抓鱼了，我能得半分好处？”
季子旦其实也不信，但这不叫气着了么，他抓了抓脑袋，“那咱们就这样吃闷亏？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揍他一顿可以。”佟小树八岁大的嫩模样，板着一张严肃脸，道：“但就现在看，陷阱很多人都发现了，之后还守得住吗？”看来之前听到的后面的声响不是他多心了，是人在偷鱼呢。
“露天没主的，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人家不认你没办法，认了不改你也没辙，人家要拿的找着机会照样拿。”佟秋秋不疾不徐地道，“你也不用太伤心，陷阱做的粗糙，也就能糊弄一下，天长日久的，被人发现也是迟早的事儿。”
“你早预料到了？”季子旦一脸颓丧。
佟秋秋道：“也不是预料，这不想想就知道的么。”村里人也不是圣人呀，这有现成的，还是没主的，顺走就顺走了。
所以，卖鱼来钱快，还不需要后期加工，她为什么还在灶上累死累活？当然是因为更长久更有保障啊，琢磨出个点子，即便没了桑果，也可以做其他的嘛。
至于为什么没把想到的说出来，当时那个高兴劲儿啊，她也不好泼冷水不是，还有就是让他们自个思考，这也是次教训，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呢，知道不可能一直能用它时，就做好了随时没有它的准备。
“好了，咱又没亏，赚进兜里的钱实打实。”佟秋秋放下背篓道，“咱两难兄难弟，我桑果的买卖不也做不成了。”
季子旦听佟秋秋一席话若有所思，听了最后一句就“嘁”了一声，“谁跟你是难兄难弟，丫头片子！”
嘴贱一时爽，结果就是，被佟秋秋和佟香香按着捶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