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佟秋秋向屋后的竹林伸出了罪恶的手。
“闪开！”她用家里唯一一把菜刀劈断了一根竹子，竹子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咔嚓”倒地，倒下的瞬间扯着一片竹林“沙沙”作响。
哎，累死她了，佟秋秋抹了抹脑门的汗，明儿就是大集，桑果都摘了两大箩筐回来了，才想起来，做果汁买卖，没有盛的容器怎么行，自己家合共就那么几个碗。
佟秋秋歇了几口气，正活动手腕，就听边上的一个女孩儿的声音问道：“你们这是玩什么？”
佟秋秋几人就发现刘翠儿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砍竹子做竹筒。”佟小树一板一眼地道。他不喜欢刘痦子夫妻俩，对刘翠儿也没什么好感。
“这个我也会。”刘翠儿慢慢挨了过来，挨到了她觉得最好说话的佟香香身边，那意思就是她也想一起玩。
都是村里的，也不好叫人离开，佟秋秋没说什么，把手活动开，接下来就是砍竹节了。
也不用人扶，佟秋秋扬起刀，就手起刀落地砍向中间的一竹节。
就在这时，一道高亢的女声从远处传来，“翠儿，你这死丫头哪里去了？”朝声源那边望去，是刘翠儿娘刘痦子媳妇找来了。
刘翠儿身子往佟香香后头避了避，但气势汹汹而来的刘痦子媳妇过来一把拧住刘翠儿的胳膊，把佟香香带得险些摔倒，还是一旁的佟小树扶住了她的胳膊。
“你弟弟在家哇哇哭，你还跑出来瞎玩！”说着眼睛转过来对着佟香香、佟秋秋剜了一眼。
佟香香被撞了那下没看见这一眼，佟秋秋却看得真真的。
佟秋秋：……她招谁惹谁了？这人莫不是有病，难道是自己教唆她姑娘跑出来的？
佟秋秋回以一白眼。
刘痦子媳妇被这一眼气得够呛，果然是那金巧娘生的，都不是好货。
她拽着刘翠儿边走边指桑骂槐地道：“你脑子坏了是不是，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跟她们玩儿，小心被带坏了嫁不出去！”
“不愿意你家的女儿和我们来往你管好，可别到我跟前，不然到时候刘翠儿因为你这个娘怎么了，反而赖在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身上！”佟秋秋真是跟踩了狗屎一般，心情糟糕极了。
“一个克父克母克奶奶，一个一看就是随了娘不要脸的坏种！呸！”刘痦子媳妇扭脸吐了口唾沫，边走边骂。
这如何还忍得？
“我呸呸呸呸呸！不瞧瞧自个什么缺德样儿，嘴上不积德，一脸刻薄相，一身倒霉运，财神爷从你家门经过都嫌晦气！刘家先人有灵都要怪你臭嘴坏了风水，你个……”佟秋秋叉着腰就对着刘痦子媳妇背影叫骂起来。
两人隔空骂架，惊起了一群飞鸟。
佟香香本来还因为刘痦子媳妇那句克父母克奶奶的话伤心，就被她秋秋姐毫不输阵的骂人架势逗得破涕为笑。
小苗儿撇着嘴牵着他哥的手，“翠儿娘为什么这样，我讨厌她！”
佟小树抿了抿嘴，一双眼睛黑沉沉的，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喜和刘翠儿接触的原因，他从小感官敏锐，刘痦子夫妻俩看他们姐弟三嫌恶他早有察觉。
骂得人不见影了，佟秋秋才停下来喘气儿，摸了摸小苗儿的头，又拍了拍香香的肩，“没事了，咱继续！”
随着“嘣嘣”声响，竹子被分成一节一节的，要当杯子使，佟秋秋挑竹子的时候就注意挑了根粗细合适的，每一节不会太小，也不会太大让买卖不划算。
佟香香悄咪咪地看了秋秋姐一眼，看着她秋秋姐的眼神发光，要是她也跟秋秋姐一样厉害就好了。
手上的活做得更卖力了，她和小树接过砍下来的竹节，用石头打磨切口，把它打磨光滑不扎手。
小苗儿就在旁边守着，把一个个磨好的竹筒放进箩筐里。
竹子磨好、清洗完，日头也快下山了，佟秋秋赶紧把桑果汁熬出来，这一次把糖碎都霍霍光了，等用木桶装了移去隔壁井里放好，佟秋秋挥汗如雨地宣布收工。
几个小的激动得小脸红彤彤，恨不得一眨眼就到了明天。
第二天，公鸡打鸣，佟秋秋和佟小树就醒了，应昨晚小苗儿强烈要求，也把他叫了起来。
佟秋秋敲隔壁家门时，见屋里已经点起来灯，栓子娘春喜婶听见敲门声给开的门，见到她就笑着让进：“秋秋来啦。”
“麻烦婶子。”佟秋秋和小树忙向她道谢，春喜婶摆手，“早起了，这有什么麻烦的，待会就要上大集去，就是你们俩孩子，起得恁早，栓子还在床上睡得呼呼呢。”
佟秋秋姐弟被春喜婶领着进了院子，栓子爹和栓子奶奶正忙着整理弄好的豆腐板。
这一看就是早早地就开始忙活了，哎，这个时候做点小买卖就没有容易的。
佟秋秋给两人打了招呼才去井里拉他们的桶，见栓子爹要拄拐上来帮忙，她忙道：“叔，我们俩力气大着呢。”说着和小树两人使力就把桶拉了上来。
这家里忙活，佟秋秋不便打扰，领着小树招呼了一声就离开。
栓子他奶吴婆婆看着走的两孩子就道：“多好的女娃，那些个长舌的不积德。”
春喜婶手里忙个不停，听着她婆婆的话就道：“幸亏咱家里有栓子爹在，婆婆您又开明，不然咱家的日子咋能这么好过。”虽然累了点，但在扶溪村，因为有豆腐手艺傍身，过得也比许多村里人强些。
吴婆婆听了高兴，她对这个勤快的儿媳妇是满意的，她儿子吴永虽然早些年就跛了腿，但她和儿媳妇也把这个家撑起来了。
哪像那个佟老婆子哟，活着的时候耳根子软，听着大儿媳妇撺掇，非闹得二儿媳妇脸面尽失，生意也做不成，当初巧娘要不是有娘家撑腰拼着把家分出来，那日子是没法儿过了。
……
佟秋秋摸着凉沁沁的桶壁，盖子也盖得好好的，佟秋秋心里踏实了，赶紧回家去用事先准备好的干草把桶围了一圈捆好，又用一床干净旧棉被一裹。
金巧娘看着儿女忙前忙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暗淡下来，而后才慢慢恢复神色。
她之前已经尝过了，确是滋味不错，做买卖可以一试。孩子们自己拿得住主意，她这个做娘的难道还要做他们路上的拦路虎不成？
至于女儿，既然上天给了她女儿那般际遇，总有她的缘法的，她在旁看顾着就是。
“准备怎么去？”金巧娘故意问道。到大集要走一段路呢，秋秋这细胳膊细腿的，还要带一个装满的桶。
“嘿嘿，娘，家里不是有鸡公车么。”佟秋秋笑，这个家里唯一不缺的就是小木凳小桌子之类的，她爹是木匠呢，家里杂物间里还有她爹做的独轮车，每年的稻收都少不了它。
这鸡公车，也就是独轮手推车，用途广泛得很哩，不仅能运东西，新嫁娘回娘家，被丈夫推着回家都是倍有面儿的事。
“小机灵鬼。”金巧娘笑点她，而后去后头杂物间里把车推出来。
借着曦光，金巧娘背着鸡蛋推着车，车上放着桶和小苗儿，佟秋秋背着竹舀子和竹筒，和小树一左一右在旁边帮着稳住车身和桶。
到了甜水村集市，已经有小摊摆上了，这里是金巧娘的娘家所在的村，有不少人看到金巧娘就打招呼，“巧娘赶集来啦。”
“嗯。”金巧娘笑着点点头。
金洪也是一眼就瞧到了来的一行人，“爹，大妹他们来了。”说着放下手中的活儿，快步走去帮忙推车。
“大舅！”佟秋秋和两弟弟叫人。
“哎！”金洪推着车还能分出手挨个摸了摸三孩子的头，问金巧娘：“大妹，怎么来这么早？家里缺啥了？”
“啥也不缺。”金巧娘笑着摇头。金洪拿大妹没法儿，看了眼车上的桶，又问：“这带的什么？”
“我做的果汁儿，来卖的。”佟秋秋忙道。
“哎呦，咱秋秋都会做生意啦。”金洪笑着答应了一声，而后看向自个大妹，怕她想起以前那些难堪事儿。
金巧娘一看他大哥这样就笑：“孩子自己想的主意，我半点没插手的，孩子们要做，我没有拦着的道理。”说着脸上有几分轻嘲，“我婆婆都去了几年了，看她还能拉着谁作筏子，败坏我不说，还能闲话我的孩子。”
佟秋秋听着这话里有话，肯定有她不知道的故事，还关系到过世的奶奶，就不知这个“她”是谁，难道是大伯娘？按照大伯娘那性子，就算不是她，八成也在里头搅风搅雨了。
佟秋秋努力回想奶奶没过世前的时候，只有零星的一点的记忆，但知道娘和奶奶之间的关系绝称不上好，她爹这一房在奶奶去世前就分家出来了，这在村里看来还是比较出格的事情。
鸡公车就停在大舅摊子隔壁，姥爷金大川又挨个把小树、小苗儿抡了一圈，小苗儿高兴得尖叫，轮到佟秋秋的时候，佟秋秋赧然道，“姥爷，我都大了。”
“哎，是大姑娘了。”金大川笑得脸上褶皱开花。
金巧娘把鸡公车支好，桶在上面稳稳当当。佟秋秋把竹筒和舀子摆好，掀开棉被打开桶盖，怕凉气跑了，赶紧打了一勺盖上，给大舅和姥爷各斟了一杯，“姥爷、大舅你们尝尝。”
看着竹筒里头好看的紫色汁水，金大川和金洪啜了一口，金洪就“啧”了一声，“酸甜适口得很呐！还凉丝丝的，这个天儿喝这个就很好。”剩下的也舍不得喝，准备带回家去给孙子孙女尝尝鲜。
金洪对外甥女竖起大拇指，“秋秋小小年纪手艺很不错啊。”金洪看秋秋小小年纪都想法儿挣钱了，心里一叹，大妹家这几年日子难啊。
大妹夫去学木工，大妹从娘家这边借了钱后就不愿意再受娘家的济，和婆婆的关系弄僵后分家出来没有帮衬的，之后还要养三个孩子，日子可想而知，这不，秋秋小小年纪都想方设法地要挣钱了么。
金大川是心里安慰又有些生气，生气女儿性子犟，又欣慰外孙们懂事。他摸了摸秋秋的头，问她：“打算怎么卖？”
“一杯一文钱。”佟秋秋答。
金大川点了点头，摸了摸胡子，他还是有些见识的，这要是去大些的地儿，卖高一点儿也是成的，在这大集上么，一文钱就够了，也是有几个闲钱的买，再高那就无人问津了。
“好好卖，卖……”想说卖不出去有姥爷兜底，家里还有你几个表哥表姐呢，但一想，金大川就把话收回了，不能才开始就叫外孙们泄气。
“嗯嗯。”佟秋秋和两弟弟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