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这会儿工夫，东边泛起红云，大集上来往都是挑着担子的买卖人、赶集的村人。
佟秋秋放了一小杯样品在桶盖上，是用竹尖上的那些小竹筒削成的杯子盛的，也就一口的量，可以让人品尝。
秋秋也不怯场，随口就打广告：“好喝的果子饮嘞，冰冰凉甜丝丝，解热消暑，一文一杯……”
小苗儿学着叫唤：“好喝甜滋滋呐~~”
小树脸蛋红了，憋了好一会儿，跟着叫卖：“一文一杯……”刚开始还小小声，渐渐地放开了，虽然还有些脸红，但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就有听见叫卖上前看新鲜的，“哎，这是啥子做的？”瞧那成色，紫色澄清，漂亮得很。
“果子调出来的汁儿，酸酸甜甜，解暑得很哩，您尝尝？”
“呀！不错啊。”
有认识金大川一家的，就笑道：“这几个孩子挺会来事儿的呀。”
金家父子见秋秋安排得有模有样，心中夸她脑子机灵，嘴里还谦虚，“孩子第一次做买卖，见笑见笑。”
“来，我也尝一尝。”
“给我来一杯……”
有孩童试喝了喊还要，家里有余钱的就给娃儿买上一杯。一个月才有几回的大集，带着孩子来的大人一般不十分苛刻。
有一就有二，慢慢地周围聚了一圈人，一个个小孩儿捧着竹筒，喝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要砸吧砸吧嘴，把路过的孩子馋得哟，眼巴巴地看着有之，哭闹有之。
简直是人形广告，佟秋秋脑子一转，就有了主意，赶明儿就让小苗儿现场好好发挥。
佟秋秋收钱，佟小树则麻利地给打满桑果汁。有时候，不愿出钱要拿东西来换的，佟秋秋见到有需要的也给换，比如说姜啊醋啊，这些用得着、家里没有的。
金云娘抱着个养得白胖的男娃娃过来，就瞅见她爹摊子旁边的热闹场面，好奇往里一看，哟，是她的三个外甥。
小苗儿最清闲，喊累了就被姐塞了一杯桑果汁，喝得乐颠颠的，打眼就瞅见了抱着元茂表弟过来的小姨母，就颠颠儿地挥手喊人。
金云娘笑着点头，不打扰外甥们做生意，转头去了隔壁找哥姐说话，“这是卖啥呀，这么热闹。”
“秋秋自己做的果汁儿。”金巧娘笑，“自己折腾出来的，没想到还挺受人喜欢，哎，多亏了你送的糖。”
“那算啥。”金云娘不以为意，“就算有糖，也不是哪个孩子都能想出好招儿来。”
小苗儿捧着一杯过来，拉姨母的衣角，“给元茂喝。”
姨母“哎呦”叫了一声，把元茂放下来，“快谢谢表哥。”
“谢谢表哥。”钱元茂奶声奶气，两岁半的娃儿，闻着味就迫不及待地就着小苗儿的手舔了一口。
小苗儿嘿嘿直笑，学着平日里哥姐的样子道：“元茂乖乖慢慢喝。”
金家几人都被逗得直乐呵。
等到日头高挂，佟香香呼哧喘气地赶来，看见佟秋秋几个正吃着买来的烙饼，桶被放在了一边，急忙问道：“呼，我来晚了，卖出去没？”
佟秋秋笑着递给她个烙饼，“都卖完啦！”
“真的呀！”佟香香也跟着高兴，摆着手推拒，“我吃了早饭出的门。”
“特意给你留的。”佟秋秋塞她手里，又从布兜里掏出五文钱来给她。
佟香香这回脸红缩着手不肯要，“秋秋姐，你这是做啥？”
“快接着，这是你帮我忙的工钱，既然挣到钱了，当然要给。”
“我就摘个桑果，磨了几个竹筒而已，还没半天工夫。”佟香香面上有些羞赧。
“这是你用劳动换来的，应得的，小苗儿都给了两文呢。”佟秋秋故作生气道，“你不要，下回就不好叫你帮忙了。”
被点到名的小苗儿眉飞色舞地扬了扬自己的手心，他也是有钱的娃了，回家去就要娘给他缝个钱袋儿。
佟香香这才慢吞吞地接过了钱，她觉着秋秋姐有好处都想着她，她眨了眨有些酸的眼睛，决定下次一定更卖力干活，抬头坚定道，“那下回有啥难干的活儿记得交给我呀。”
“好。”佟秋秋拍了拍她的肩，真的有啥难干的活儿也不能交给她一小姑娘，但还是答应下来，“快吃吧，烙饼都要凉了。”
之后，佟秋秋去逛了大集，去钱家的铺子买了糖。今儿小姨夫钱宗淮看铺子，不仅给抹了几文钱，还赠了许多碎渣儿糖末，还打趣道是他做小姨夫的一点心意。
“那谢过小姨夫了。”佟秋秋笑着接过糖，看着这些深棕色的糖块，分析这应该是甘蔗熬出没有析出杂质的糖浆凝固而成的。
离开钱家糖铺，佟秋秋拿出一块糖塞进香香嘴里，让她甜甜嘴儿。
要拒绝来不及，香香只好红着脸含了糖，糖甜甜的味儿沁到心里。
买了糖，佟秋秋又陪着香香去买了线，才去找娘和两弟弟，一起回家去。
金巧娘买了半斤肉，金大川硬塞了根挂肉的骨头给她。见女儿又要推辞，金大川板着脸道：“喝了孩儿们孝敬的果汁儿，我这做姥爷的给几个孩子一根骨头怎么了？”
“爹说的什么话。”金巧娘无奈接过，再推拒就显得她这个做女儿的跟爹生分了。
“回家就有肉吃喽！”小苗儿格外高兴，他觉得今天是他最最开心的一天，挣到了小钱钱，还有肉吃。
到家，金巧娘便把骨头敲碎了，和着萝卜加入陶罐里埋在灶膛里，点燃柴禾，在灶膛里煨着。当晚，一家人每个人的碗里都分到了一碗的萝卜骨头汤，喷香的滋味让佟秋秋满足地睡了个美美的觉。
村里头议论开了，没什么打发时间的，各家的一点新鲜事儿就变成了嘴边的嚼头。一个丫头都做起了买卖，而且据去过大集的人说，那天可是卖得好得很哩。
曾大燕听说了就在家里骂骂咧咧，“野丫头秧子，跟她娘一样的不安分，伤风败俗，看她能有个什么好下场。”她心里把那野丫头骂个臭死，还在记恨佟秋秋害得她那天没脸。
佟香香拿着一把大扫把扫着地，日头晒，照得空气里都是灰粒子。
“呸呸呸！”曾大燕在地上吐了口唾沫，上来就拧佟香香的耳朵，“你扫得什么地啊？要我呛死，一点儿活都不会干，叫你在家吃白饭！”
佟香香耳朵刺痛，也不顶嘴不反抗，她是知道只要她犟一句嘴，就不是拧个耳朵了事，还得饿肚子。
昨儿之所以去迟了，就是发现她藏钱的地儿空了，她心痛得要死，到处翻找都找不到，就晓得摘棉花的钱是被大伯娘摸了去，现在她手里就藏了昨儿秋秋姐给的几个铜板，不舍得随意霍霍了。
曾大燕见她这副傻呆子样儿，没好气地推开她：“别在老娘跟前碍眼。”
佟香香闷着头走到门口，就碰到回来的堂姐佟贞贞，低头叫了声，“贞贞姐。”
佟贞贞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拿着个手绢儿，就自顾自地进了屋。
佟香香挨着门边溜出了门，走了几步离门远了些，就跑了起来，死水一样的眼睛也有了神采。摸出昨儿分别时秋秋姐塞她手里的碎糖粒，她把糖又敲得更碎了些，飞快地把一小点碎糖塞嘴里。
路上碰见季子旦，就被拦下来，季子旦好奇地问：“佟秋秋弄得啥子水在卖？”
佟香香扭头不睬他，“关你啥事。”
“哎哎。”季子旦抓抓头发，“我这不是好奇吗，你不是佟秋秋的跟屁虫么，你肯定知道。”
他觉得他一个男人都落在季秋秋那野丫后头了，野丫都挣上钱了，他不能还没个小丫头片子有出息。
“我就跟着秋秋姐怎么了，你想跟都没份。”佟香香被说跟屁虫一点不生气，哼了一声，就翘着腿跑了。
“嘿，我倒要瞧瞧你们搞得什么花样。”
被惦记的佟秋秋刚给后院的菜地浇完水，夏天里菜地容易干，她现在每天早晚浇水。
天上的日头火辣辣，佟秋秋坐在竹林里的一块石头上吹风，旁边她家的鸡正在自己啄食。
她在想桑果汁的买卖在甜水村大集做，就得每回等五天。可最近的就是这处大集了，若要去县里，走路去得要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