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宫宴2
屁声悠扬，婉转绵长，醺歪了众人下巴，也醺高了他们垂于桌案的手臂，堂下满员此时此刻动作不谋而合，生怕落后急急赶前般慌忙掩住自己口鼻。
封隆表情一下子就塌了，明明通火敞亮的大殿照得他脸色锅底一样黑。碍于国之帝王的身份，封隆忍着“毒气”没有随大众抬袖，不过滚喉而发的重重一声咳表明他现在非常不爽。
光天化日，箫盈袖到底不能再若无其事，福一身，箫盈袖脸皮臊红，“父皇，儿臣最近略有不适以致失态，儿臣有罪，求父皇责罚。”
“罢了。”
忍了三忍，明崇帝吐气沉郁闷，一字一顿强调，“以后注意便是，继续表演吧。”
“是，父皇。”
听出明崇帝不喜，更也没有理由再做这种自毁声誉的事，箫盈袖音怯怯的回话，同时狠下决心，之后不管怎样，一定誓死憋住翻腾的“真气”。
可老天总爱与人唱反调，前几日她吸收的那些放毒利器在今晚全部沆瀣苏醒，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以锐不可挡之势直逼城门压下，一轮不成再来一轮，无间无隔，越挫越勇。
这样迅猛的攻势循环几次，憋到无从可憋，箫盈袖终是，不能自持了。
踮脚，旋转，跳跃，高抬腿瞬间，一声高亢嘹亮的噗音彻响百里，极高的辨识度让它从柔缓的伴奏乐声里脱颖而出，精彩出众，比乐曲舞蹈更加回味无穷。
手臂还没来得及放下，众官吏不妨又被一道耳熟冗长的亮音吓得更加把手粘紧了鼻翼，杂乱的目光搅着惊讶、嫌弃、嘲讽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憋笑，在殿中央彻底放飞自我的箫盈袖与上座明崇帝之间来回流转，表情之精彩纷呈，一难难尽。
此时全场，也就只阑珊一个从始至终大方坦露着口鼻，身边缭绕的怪味在她闻起来如浴芬芳，看向箫盈袖的眼神更是欣喜若狂，欣慰连连，要不是顾虑场地不适宜，阑珊甚至想高举双臂为箫盈袖疯狂助力，加油打气。
yes！yes！公主好样的，继续放屁不要停，恶心死那些燕国使臣，作呕死那个燕国王子，让他们嫌弃到不愿娶！
嗨的太兴奋，以致阑珊一时忘记身旁熠闪高大的男人。晃动的光影里，封逸辰扬高眼睑，入目所见，便是女孩兴奋到眉目弯弯，恨不得手舞足蹈的喜模样。
静凝两秒，男人付笑，业已了然。
怪不得阑珊始终没找自己帮忙解决“桃花运”，原来是想出了这么个怪主意。
衣袖下两片枫叶红唇上扬，封逸辰眼角眉梢处一瞬攀上温柔色。隔着跃跃烛光和碎碎琅玉轻晃，极致的朦胧俊逸，华美到让人屏息。
温柔的注视如能通感，猛一霎让阑珊停了得意忘形的动作。转去目光，身旁，太子正平视着自己，光在他身上是流动的，时间却因他比美玉还要润雅的笑，立刻静止。
空气中无形的隔膜因太子这样似曾相识的温润一下消弭，攸然地，令阑珊放松开朗。
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不可攀的，但在她这里，太子，才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相处时间最长、最熟悉的人呀。
所以，她之前在害怕陌生个什么劲？
璨然一笑，阑珊双眼勾成月牙，与男人彼此会意，心照不宣。喧嚷的华境夜色里，两人眼眸亮如辰星，都仅容对方的影子。
而大殿中央，箫盈袖一直很给力不负阑珊重望源源不断制造着噪音。由于各种舞姿肢体切换、连续的旋转跳跃抬足，导致她心有余力远不足，外放的毒气根本憋无可憋，滚滚连天。
这样空前绝有自带伴奏的舞蹈在乐声终止后终于被按停。音落，百人的大殿一时寂得廖若无人，只有盘旋的毒气无形胜有形，经久不衰。
平了裙摆，箫盈袖非常自觉，直接伏身叩首跪地，“父皇，儿臣数次于殿前失仪，儿臣有罪，万恳父皇降罪。”
上首，纵然有冕冠旒珠的遮挡，封隆脸色仍是众眼可见的醺黑。他紧绷着下颌不言语，好像被浊气熏晕了一样。
难以形容的尬寂里，一道豪爽笑声突然从殿角发出。掩着口鼻去看，燕国王子赫连载沅笑得面覆容光。起身越前，赫连载沅单手举着酒樽向上方道言，“尊敬的祁国皇帝陛下，这位安平公主的舞蹈在小王看来，倒很，别具一味啊！”
赫连载沅此话是褒是贬一时无人辨得清，封隆的面色也并没有因此而晴霁多少，“朕的安平如此不知礼，让王子见笑了。”
左手搭肩，赫连载沅赞美的言辞像是发自真心，“祁国皇帝陛下，安平公主风姿婀娜，天香国色，舞韵也优美赏心，至于那点微不足道的插曲，常言有讲：美人之气，若风来香。今晚难得香气四溢，若让公主因此而受责，可就太惹人心怜了。”
赫连载沅的发言让事情走向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重味之下，一众吃瓜朝臣左看看右看看，都忍不住在心里给赫连载沅竖起大拇指：这燕国王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当真一流啊！
封隆可没心情随大流“吃瓜”，不过，既然对方不在意，这屁大点的事情，他还真没必要纠着不放。
伴着明崇帝与赫连载沅的一唱一和，殿内气氛随即奇迹缓和下去。只阑珊一个心突突跳觉得大事不妙计策要失效时，那方，赫连载沅又讲出一番意外言论。
“祁国皇帝陛下，王上此次特派我等出使，一方面为亲自护送公主，和亲而来；另有一方面，此次前来，阿汗特意交待过小王，要拿出燕国十二分真心来表达对祁国无限的归顺服从。”
深垂首，赫连载沅继续，“故，祁国皇帝陛下，此次前来，王上与我必须不能接受您任何回礼回报，包括赐婚。只有这样，才能体现我燕国，满满的归附意。”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瓜一个接一个的蹦出让所有人都要消化不良了，满场错愕里，只有封逸辰不见讶色，薄唇淡酌着觥里的醴酒，嘴角弧度怡然。
抿酒入喉，男人闲闲往旁侧瞧去，果然，身后女孩红晕晕的脸漶满惊喜，眸光亮的像近在咫尺的斗星，显是对赫连载沅这番拒婚言论十分满意。
在封逸辰闲心走神时段里，御阶之上，封隆面色笼在十二劉之后，表情隐晦，“燕国王上，果真此意？”
“是，皇帝陛下无需怀疑，现在小王只愿皇帝陛下接受我燕国，最真诚的附顺意。”
这事情，当真有趣极了。
沉默数秒，封隆蓦地开怀大笑，把目光转向似要长跪不起的箫盈袖，慈爱父亲般关怀，“安平，你呢，你对自己被人拒婚，有无怨言？”
箫盈袖就差乐的哈哈大笑了，憋忍的十分辛苦导致她出口声线颤颤抖抖，外人听起来如泣如诉，可怜见的，“回父皇，儿臣，毫无所怨。”
“哈哈，如此，朕也不介意顺水推舟，乐成人美了。”
自己人送不送得出去无所谓，只要对方把人送过来就行。
事情想通了，封隆举樽，对下方赫连载沅礼尚往来，“此事作罢，今日王子及众使远程而来，便让朕，一尽地主之谊。”
赫连载沅闷头饮尽，率众回敬，“我等，多谢陛下。”
插曲暂止，斛盏落桌间，封隆带着疑问的声音从上方遥传至下，“不知燕国公主是哪位，今夜为何不曾出席？”
赫连载沅眉头一跳，冰冰蓝的眼眸暗深了些，委婉应道，“陛下有所不知，依照我燕国风俗，公主如今是待嫁新妇，不能随便抛头露面，还望陛下体谅。”
封隆却是并不认可此种说法，铁了心要“验货”，“常言有入境问俗，公主既已入了祁国，自无需再忌讳旧日风俗。来人，邀赫连熙公主入席。”
再没办法推诿，赫连载沅无奈谢恩落座，等待的时间，男人目光不停望向对面正襟骀然的太子，心里忑忑。
视若无睹，封逸辰俊面百无聊赖。若不是看身旁女孩欣赏的津津有味，这场兴味廖然的宴会男人早要退席了。
月华如洗，灯影似梦，清扬乐声伴着鱼贯行入的桃粉侍女蝶舞蹁跹。金桌玉案，杯樽摇盏，言笑晏晏，歌舞笙箫。
大患得以解决，心情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平静下来后，阑珊才有闲逸欣赏眼前难得一见的皇家盛宴。美色美景，芬芳怡人，古人若享受起来奢侈的真真让人叹为观止。
一曲毕，殿外，传话小太监循时长声启禀，“陛下，燕国和亲公主，赫连熙，请见。”
封隆微微前倾上身，“宣进来。”
声落门开，女人绰约柳亸的身姿携着芬香，缓缓盈入众人视线。
只见赫连熙一身素色天水碧褶曳地裙，长袂如云似雾，纤腰若素，投足翩然像步步盛开绽放的莲。缥缈的水眉下一双深深蓝滟眸，迤逦灵动，蒙面轻盈笼入。
并不算华丽的装扮，穿在女人身上却仿似九重天里化外仙子踏破重霾而临，令人见之忘俗，无复能有过者。
大殿已经阒的连呼吸都闻不到，众臣又惊艳又奇讶，仿佛已经被燕国公主的美貌摄魄吸魂，神智都要飘飘。
杯落酒空，封逸辰眼眸有些疏冷凝看着前方。在男人欲重新斟酒时，手背处，突然有一抹凉凉的指触。
回首，男人正好撞上阑珊耽满惊讶的视线。
欧阳星沉，阑珊很确定，这位全身都在闪闪盈亮的燕国公主，根本就是消失了好长时间的女主，欧阳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