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挑逗
遥唤住阑珊的当然不是鬼,是后院几名长久不得传见的姬妾。似是商量好一般,几个女人脸上此刻不同程度,浓妆裹覆,厚敷的铅粉被巳时正盛的日光一打,白花花的骇人,不可谓不“丧心病狂”。
回忆随之纷涌,罪魁祸首阑珊瞬间记起自己曾经讲过太子喜好浓妆。许是因为此一句,这些女人才都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不过,这种浓到几乎都看不清五官的厚粉妆,先不说阅美女如过江之鲫的太子,确定,会有正常男人能喜欢?
缓神,抑下唇角夸张惊讶挑高的弧,阑珊站定在阶下,有样学样问请,“奴才,见过各位主子。”
六人里,打头一名身量挑高的女人轻移开莲步,徐徐张唇明说着来意,“阑小爷多礼,是这样,我们姐妹想与阑小爷打听一下,殿下伤势如何了,还有,昨夜听闻殿下心情似极佳,不知阑小爷说了何等巧话才博殿下开怀一笑。可否请阑小爷,提点我们一二?”
“殿下的身体,自是天相吉人,至于其他的~”
不敢妄自多言,阑珊目不邪视,后请一步,端的是洁身自好,两袖清风,“各位主子还是请回吧,恕奴才,不能告知。”
太子府,偏门。
明净阳光下,一辆华帷翠盖的马车遥遥停驻。不多会儿,一名不得通传的丫鬟面色满写苦恼走近马车,郁郁的音线被帷裳遮的半清半楚。
“公主,还是不行,那些侍卫都不问奴婢来意,直接挥手遣奴婢离开。”
马车内,箫盈袖一身紫裙曳地,发鬓上的步摇因焦虑轻轻浅晃。
秀眉紧紧的蹙着,不甘心竹篮打水,箫盈袖进一步追问,“你可有跟他们说,你是本宫的人?”
“回公主,说了。”
青杏脸色更显难堪,吞吞吐吐,“可那些侍卫……”
“算了算了。”
没了耐心,箫盈袖打断青杏的嗫嚅,兀自忖思。
太子府正门停靠着几辆不菲的车驾,一看就知道是从宫里来的,而且,这么长时间还没消息,想来,太子身体应无大碍。
不过最近的局势,自己一个即将和亲的公主,估计再难进太子府大门了。
洁白的丝帕被箫盈袖玉指拧绕了多圈,多时,女人滟眸斜斜的挑高,定下决心,“派几名打手继续蹲着,只要见到那小子出来,第一时间把人给本宫抓回府。”
“是,公主。所以公主我们现在,回府吗?”
回府,当然回府,继续等下去也只是干耗时间。不过,在回府之前,箫盈袖得解决好另一桩大事。
半刻钟后。
“公主,您怎么还……”
一听自家小姐又要去东市采购,一股奇异的味道条件反射般漫入鼻尖,无味胜有味,惹得青杏忍不住劝道,“公主,那些个萝卜黄豆地瓜,清汤寡淡的,公主餐餐食用,玉体受得了么?”
还有更重要一点,总吃这么些个排气类食物,总归有人前失仪的风险。若后日宫宴上,公主当众出了大丑,女儿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青杏的思量箫盈袖通通看在眼里,也不好与人解释什么,箫盈袖只细细吩咐,“本宫想吃,你到东市第一家王记粮铺,告诉他们,前些日子买的东西通气效果不是很好,跟掌柜的问问,还有什么能助人排气的东西,要见效最快的那种,快去!”
怎么也说不动,青杏苦着脸下了车。待人撩帘而出,箫盈袖一人独坐马车,再肆无忌惮大放着闸门,悠悠然排空体内乱窜的真气。
品惯了美味佳肴,吃了近两日炒黄豆、水煮萝卜、烤地瓜,箫盈袖早已经厌烦得味同嚼蜡。但是,口腹之欲比较起性命来言,全微不足道。
至于效果,抬腕撩开轩帘散味,箫盈袖远远不满意。
成果有是有,但来感觉的时机总是毫无定性,且大多为哑炮。要想一鸣惊人,她且得,多做努力。
金乌迤渐挪移,天幕粉墨渲染。正午艳光碧潋,染红了车水马流的人群,也映红了碧瓦飞甍的殿宇。
皇宫,太宸殿。
从太子府返回,得允后,苏福海领着两名御医缓缓往里入,才走到黄花梨雕八仙绿石屏风隐闻有对话声传出,两名太医互看一眼,自觉止了步子。
苏福海一个人,垂首,绕开锦屏步入内室,余光所见便是龙榻上明崇帝正手捧一盒红漆描金匣,匣内两颗檀珠大小的至黑丹药光滑澄鉴。
封隆眼光直勾粘看着它们,如得至宝,“朕的好国师啊,有了你,朕可再不用愁,修仙无门了。”
榻前,国师公皙止头戴云冠,身着道袍,长髯连鬓,状貌一丝不苟,像极了古画上的飘飘仙长。
一捋拂子,公皙止眉目无波,眼神明如秋光,“承蒙陛下抬爱,但陛下,丹药服食不可贪多,这两粒,足够陛下三旬用量。陛下需谨记,修仙之路,只有循序渐进,才能达到预期效果。”
公皙止平日尽待在阐福殿炼丹房里熬炼丹药,甚少露面。难得一见,苏福海不免走了会子神,心下打量。
要说国师此人,鹤发松姿,道骨仙风的,虽已过耳顺之年形貌仍如而立壮年般年轻。在凭借一粒小小丹药治好缠绕陛下多年的头疾后,公皙止自此从一名默默无闻的方士一步登天,成了陛下御用炼丹师。
根据陛下服丹后这些年大好的精神面貌,想来,人该是有些本事的。
苏福海晃个神功夫里,旁侧公皙止一袭道服,擦帘而过,携风只影请退离开。
即刻醒神,知明崇帝有昼寝习惯,苏福海不耽一刻启禀,“陛下,从太子府回来的那两名太医,已经等候多时了。”
封隆还在欣赏手中得之不易的丹药,听苏福海如此禀告,才放下手里的藏宝盒,正襟严肃,“嗯,宣进来。”
太子府,励政殿。
午后晴日忽落入几滴细雨,书潼自雨幕中行来,拾阶而上,廊下便有小黄门忙上前收伞,给人递上干净的帕子。
擦干身上的水渍,书潼躬身进殿去,见自家主子正手执一盏书信,眉间染轻悒,坐在檀木桌案前挺拔如松。
轻了手脚,书潼靠近启禀,“殿下,事情都办妥了。”
“嗯。”
夕阳余晖漏窗洒下,清晰描摹着男人的容姿天貌。
撂了从边关加急递呈来的书信,封逸辰撩裾起身,似作想到什么好笑事,男人眼眉忽生出笑意,突然道,“吩咐膳房备膳,另外,把阑珊给孤唤来。”
书潼有浅怔,瞥向一侧的莲花更漏,才及酉时,比起太子平日夜膳时分足足提前出半个时辰。再一遍琢磨太子最后的强调,哪还有什么不懂的。
于是,太子府后院,在自己寝房半开着窗榥,正悠然自得赏太阳雨的阑珊,被一名匆忙传话的小厮提前终止了她的度假时光。
紧着步子行至励政前殿,只见精致无暇的太子殿下已经倚坐在金丝檀木膳桌前,看到她赶来,男人眼风似汤汤春水温诱,吩咐的语气疏懒随意,如谈家常,“吃了没,没吃,便与孤一同用膳吧。”
说完,男人紧接抻开旁一侧檀木座椅,屈手一敲,温眸地义天经向阑珊掷去,“坐这儿来。”
周围有明显加重的呼吸声,显然,太子这种一言不合就邀人同食的方式把不明就里的背景板们都讶了一跳。
阑珊心里也不免忐忑。但想想,她最近,不对,是一直一直很安分守己,没做过任何背叛太子的事,再瞧一眼,太子神态虽不容推拒,但人的表情和风细雨般温好,一袭靛蓝织锦袍映在冥冥薄暮里,似披了窗外雾色水光,此情此景,俊美得仿佛连岁月也要因此静止。
绝对不可能是一场鸿门宴。
确定了这一件至关要紧事,对于陪美男子白吃一顿鸡鸭鱼肉、甜糕汤露、菜点茶点应有尽有的饭食,阑珊可是一万个乐意。
行着步子,紧挨到男人身侧,阑珊才想起来要拜谢,“小人,谢殿下相邀。”
到底也是成长了,比起初见的懵状鲁莽,现在算也通晓了些人事。
可他封逸辰的女人,根本无需熟晓什么礼仪规矩,保持难得的本真,就已极好。
似是听到了太子对阑珊微不足道的期待,只在男人心内感慨完,门外,一名通传小黄门手端着盒乌漆描金食匣,面色一股子说不出来的不自然,躬身垂首,将贵主叮嘱转达,“禀殿下,淑良媛给您送来一道加菜,说是专门从阑小爷那里打听到,特意依照您最喜欢的口味所烹,望殿下品尝。”
“咳,咳~”
美味还不曾品尝到丁点,阑珊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这个专门打听,特意烹制,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还有那什么淑良媛,你想讨好太子尽管讨好就是,干什么要先把自己交代出去……
男人本来一点不好奇所谓的特意烹饪,但扫到身旁女孩当即咳到通红的面颊,和明显心有所虚的神色,封逸辰嘴边拒绝的话便轻而易举,改了口,“哦,什么菜,拿来给孤瞧瞧。”
事情在朝不可控方向发展,打算一人力挽狂澜,阑珊扭头,对身边看起来兴致极好的太子咧笑,极力劝慰,“殿下,其实也没什么……”
“没什么,便更要看看了。”
男人语调蛮不在意,目光却有含鼓舞望向门外。眼见太子“心情大好”执意要看,早知道里面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传话小太监抛了最后的犹豫,心一横眼一闭,视死如归般一口气和盘供出强调,
“回殿下,是一道,荷塘心尖,又名,油炸鸡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