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又酸又菜又多余
第二站的地点,我们起了分歧,他想去高中,我不愿意去。
对大多数普通家庭普通学校的普通中国学生,青春期就是平平淡淡,老老实实,再加上偶尔的很快被扼杀的叛逆的念头。
没有萌动的爱情,没有刻骨铭心、值得珍藏一辈子的友情,也没有过一次刺激而惊险的逃课经历。
有的只是在那一间教室里,那一张课桌上,很难写得完的作业,老师无尽的唠叨和家长的过高的期许带来的压力。
青春文学中那些或浪漫,或热血,或疼痛的朝气蓬勃、热情奔放的学生时代,因为遥不可及,所以用力幻想。
很不幸的是,我属于前者。
我努力学习,正常交友,认真考试。
如果非要说一个规律之外的意外,可能就是蒋越。
不过那时的我,也没想到他会是我的一辈子的朋友,现在居然变成了男朋友。回到那个时候,当时的自己肯定也不会相信,毕竟我们之间的关系和所以好朋友一样,甚至还没有那么亲密,身体上和心灵上。
我一直认为我对蒋越的喜欢,或者称之为爱,是日积月累的,循序渐进的。
这是很磨人的过程,就像你虽然知道你会成功,但是你不知道怎么成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成功,你只能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
所以我不愿意回忆过去,我每次都会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早点意识到蒋越的爱,早点和他在一起。
他劝了一上午,又是做饭,又是唱歌。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唱歌,是英文歌曲,我没听过,也不知道名字,但是很好听。
“去吧去吧,我嗓子都快唱哑了。”蒋越揉了揉我毛绒绒的脑袋,头靠在我的肩上撒娇。
我已经心软了,但还想逗逗他:“那你给我一个必须去的理由。”
蒋越正色道:“我们高三的语文老师,宋暖,知道我们的事。”
“我都不知道,语文老师就知道了蒋越同学,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如实招来!”
“也没说什么,就是我之前写作业的时候,把你的名字在练习册上写了整整一页,忘记擦,被她发现了。”蒋越的声音很小,像一只小猫在挠我的心。
“去吧,我去告状!”
我们的高中是本市最好的,一流的生源,一流的老师,总是被调侃教出三流的学生。
三流就三流吧,不下流就行。
曾经我也以优秀毕业生的名号返过校,当时的老同学和饭局太多,最关键的是蒋越不在,所以我都礼貌推辞了。
我这个人在外人眼里一向冷漠,很多人用这个词形容过我。
我问他们,是性格不够好吗?是情绪不够丰富吗?是对朋友不够坦诚吗?
他们说,都不是。那是什么呢?
有人说不上来,有人直接打趣略过,偶尔深究的人也众说纷纭。
这么多年,我只能勉强解释为“好像所有人对你来说,都是可以离开的。”
以前的我绝对不会辩驳,但是现在我会毫不犹豫地说:“不是的,蒋越不可以离开我。”
是他挑动了我的思绪,打乱了一池春水。他是我的药引,也是我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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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工作的地方离学校不远,整个市区就这么大,只是我之前没有想过去。
蒋越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两套春季校服,蓝白相间的条纹,宽大松垮,没有任何剪裁。
我第一反应是拒绝,第二个心理活动是羞耻。
但是蒋越穿好后,一切都打消了。
“怎么样”他张开手展示。
特别好看,就像真正的高中生,又因为本身的成熟气质而更有韵味。
“本来我不想穿,但是一起穿个情侣装,还是可以的。”
绝对不是被色诱了,绝对不是。
我们到学校的时候校园很安静,因为是星期三,学生们还在上课。
那条主路周围种的樟树已经冒出了嫩芽,高大挺直,到夏季就会带来一片片绿荫,为来往的学生抵御炎热。
食堂和运动场场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果然一毕业就改造的命运每一届都逃不了,不知道已经被翻新多少次了,不知道曾经在食堂打饭的阿姨还在不在,还会不会手抖。
现在的我,真的可以帮她治一治。这可不是蓄意报复,我只是,没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了。
我们拉着手在校园里到处闲逛,这在神圣的校园,知识的殿堂,学习的海洋。
可能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异样的眼光,觉得这两个人好奇怪,好变态。
我刚发觉的时候想挣开蒋越的手,但是他说了一句话:“我很久之前就想这么做了。”
那就做吧,不管旁人,不论对错,不惧闲言碎语。
我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他转头看我,我抬头看他,默契一笑。
校园不大,很快就逛完了。
我还记得正事,便拉着蒋越去找宋老师。
依稀记得她是高三的语文老师,我们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了教师办公室。
毕竟我们没有课表,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上课。
很幸运的是,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宋老师看到我们过来,先是惊讶,后是惊喜。
当她的眼睛扫到我和蒋越握得很紧的手上时,微微一笑。
我们三个人谈了谈高中生活,聊到现在的工作,又提到我和蒋越是怎么在一起的,基本上都是我在说,老师在听。
我小学的时候觉得老师是世界上最美丽最温柔的人,敬畏又崇拜,初中高中时开始表现出不屑,甚至是反感。
再到现在,我竟真的萌生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怅然。
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发现以前从来不可能体会到的感情,很多事情是需要阅历和见识才能看得通透。
时间就是喜欢给我们开这样的玩笑,非要让你很多年后,来不及时,挽救不了,木已成舟。
宋老师对我们不吝于夸奖,对我们的感情也充满了尊重和祝福,只是她提出要和蒋越单独聊一聊。
我当然支持,毕竟宋老师和他之间是有小秘密的。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蒋越就出来了。
他的袖子上湿漉漉的,像是沾了水。
他看到我的眼神,解释道:“宋老师非要让我喝茶,水洒了。”
“哦哦,我们现在要走了吗?我去跟她说一声。”
蒋越拉住了我的胳膊,“不用了,我已经道别了。”
我不是多事的人,便和蒋越离开了。
出校门的时候已接近黄昏,天空出现一道火红的夕阳。
“哇,好久没看见这么美的景色了。”我感叹道。
“这边房屋低矮,离市区远,才看得见。”蒋越用手往前面指,“我们就在这附近随便找一家店吃晚饭吧。”
学校旁边的餐馆很多,大多味道也不错,因为味道不好的,已经被淘汰了。
我们去了一家酸菜鱼店,一大份酸菜鱼68块,米饭无限量,浪费加五块。
“我喜欢吃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
我特别开心的时候就喜欢说一些烂梗。
蒋越很识相地笑了笑,不然我肯定会把他打笑。
店家在我们点菜的时候就多瞅了几眼,把一大锅鱼端上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问:“你们现在高中生,能出校了”
我笑得前仰后合,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们已经毕业了。老板,我们看起来很像高中生吗?”
老板抓了抓稀疏的头发,把我俩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你像,他不像。”
我笑得更欢了,“老板,好眼光,再拿两瓶可乐,要冰的。”
吃饱喝足之后,我不想回去了,腆着肚皮赖在椅子上。
“我不想回家,这里太好玩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很多时候,怀着憧憬去的地方,总是令人失望,而没抱多大希望的地方,却令人流连忘返。
蒋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片刻后,他答应了。
“好,我们去爬山吧。”
学校后面有一座山,说是山,其实很矮,不到三百米的海拔。
山上很多树,大多是人工种植的。
每逢节假日,很多人会来这里。因为这座山的顶很平,没有遮挡,是看日出的绝佳场所。
不巧的是,我高中三年没有爬过一次。
体力不行是一方面,不感兴趣也是一方面,只是蒋越经常会去,有时候还会带来几颗野果子,很多张日出日落的照片。
借着他的光,我虽然没去过,也欣赏了山的春夏秋冬。
那时蒋越不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们的感情一直都是越变越好的,到高三那年达到顶峰。
高一高二的时候,我对他,说是朋友,其实更像是合作伙伴。
他语文不好,我数学极差。当然这是相对于其他科目来说的,他的语文常年混迹于120左右,我的数学总是上不了140。对冲刺最高学府的学生来说,这种分数是远远不够的。
我和他也就是这样被老师安排,坐在了一起,开始了一段长达十几年的友谊。
刚开始的时候,我真的又紧张又兴奋。
我从小就有慕强的心理,喜欢一个人,首先他的身上得有我佩服的东西。
那个时候的蒋越,就是我最敬佩,仰慕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