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宁愿你呆在我永远够不到的地方
“呀，小时念，你可算来了。”
“就是，愣在那儿干嘛，当门神啊，快进来坐啊。”
耳边响起老同学的声音，时念被人推着走到了座位上。
大家笑呵呵地寒暄着，突然有人悄悄凑到她耳边问道：“时念，你认识他？”
时念顺着老同学杨蕊的手指方向望过去，淡淡地摇了摇头。
“那你刚才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看？”
“长得太帅了，晃花了眼不成？”
“那是，教授这次带来的，盘儿亮条儿顺，你看那身材，那个头，啧啧啧，不是我等凡人能肖想的。”杨蕊啧了声继续八卦道，“听说来头可不小呢，家里有企业，海外名校博士留学回来的，但人家非要白手创业，闯出了不小的名堂呢。样样都是拔尖，就是……”
“就是啥？”
杨蕊奸诈一笑，“你看你这样儿，装得道貌岸然的，小妮子春心萌动了吧？”
“快说。”
“就是吧，人家名草有主了。”
杨蕊遗憾地摇摇头，拿起桌上一杯酒，搂过时念的肩膀一饮而尽。
时念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儿，转了话题，“你这酒，都毕业一年了，还喝得这么凶？胃要不要了？”
“我是想要，但是现实得允许啊。”杨蕊放下酒杯，“毕业后找了个销售的活儿，这业绩全在酒里了，我要戒了喝西北风么？小念念，要不你养我？”
时念看着她这不着调的样子，弯起嘴角，“你男朋友呢？当摆设？”
“嗐，分了。”
不远处的男人嘴角牵着笑，不动声色地朝时念这边瞥了眼。
小姑娘已然大变了样儿，淡妆加持之下，明眸皓齿，谈笑自若，出落得愈发温婉动人，只有眉目依稀可以辨认出四五年前的模样，正和身边的人谈得兴起，他眸光一动，看不清情绪。
“对不起。”时念嗫嚅，有些抱歉地笑笑。
“没事儿，分了小半年了。”杨蕊把酒杯扬起，里面光晕流转，映着她的眸。
她眼睛似有泪光，自嘲地笑开了，“人家出国留学了，锦绣前程等着呢，我不能阻止他奔向比我更好的人吧。”
我总不能阻止他奔向比我更好的人吧。
时念心中微微抽动，眼角余光撇向角落处的那个男人。
没想到那人也在默默注视着她，四目相对，时念心里咯噔一声。
她怔了一瞬，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对面那双漆黑的眸子也跟着敛了目光。
一切好像从未发生一般。
聊天的功夫，人差不多都到齐了。班长陈天示意大伙儿安静下来，无比自然熟络地开口：“感谢大家今天百忙之中抽空来到这里，客套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没啥意义。咱们导员儿呢这些日子因为忙婚礼的原因回老家了就没来，还有一些其他的同学因为各种原因也是遗憾缺席，但是——今天，最重要的两位来了，我们此行就不虚！我们举杯，欢迎教授和易师兄的到来！”
众人举杯，酒刚喝完，还没落座，就有活宝开始活跃气氛。
“教授，您看看在场的某些女同学那眼睛都长在易师兄身上了，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您还不赶快介绍介绍！”
旁边的女同学们听这么一声吆喝，也全都不再拘谨维护自己的形容，拎包的拎包，握拳的握拳，上去就是一顿胖揍。
“姓刘的，一年没见，说话还是这么欠揍，看老娘不收拾收拾你！”
包间里顿时闹做一团，笑声不断。
“这小刘嘴贫啊，还是没变。”教授佯装着一脸严肃，眸子里却满是笑意，他向陈天点了点头，后者得了示意包厢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今天呢把大家都叫到这里，就是想聚聚。我虽然一直骂你们，可最舍不得最放不下的还是你们这届，你们刚毕业，往后还有很多路要走，很多苦要吃。我快退休了，跟着儿女移居国外，以后应该也不会回来了。所以今天就把小易叫了来，嘱咐几句，以后我不在国内，你们多和他联系，有他照应着你们，我也能放心了。”
“教授……”
几个女同学听了，声音有些哽咽，男同学们尽管面上不显，但也都止了嬉皮笑脸，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听教授讲话。
包厢里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教授看着往日闹腾的皮孩子们经历了一年多的社会毒打，大多变得沉稳起来，也只有少数还泛着股活泼劲儿。
他想到了自己的年轻岁月，忽然有些感慨，一向正经的面庞也不禁柔和了几分，“这挺好的日子，都别哭丧着脸，我说点开心的。来，满足你们的好奇心，介绍一下小易。”
“小易其实不是咱们大学的，他本科是燕大计算机系的，后来去国外h大读了硕士，之后创业期间又连读博士，在国外做了几年生意，发展得还可以，这两天刚回国，现在是要正式定居国内，回国发展了。我和他认识呢，是因为我的一位老同学，小易大四时候写的毕业论文正好和我当时的研究方向有些共通之处，他就找我来探讨过。我见这个年轻人好学又优秀，前途无量，就一直联系着。”
“大牛啊。”
在场的人听着，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听起来没什么分量。
可懂的人也只有惊叹的份，燕大计算机系在国内的名声自不必说，从那里出来的本科生拿着毕业证就是进去世界500强的通行证。
更不用说出国去h大连读到博士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凤毛麟角的存在。
h大的录取通知书，绝不是简简单单的绩点高就可以拿到的，它对于，更多的要求实践经验。
一年录取的中国学生总个数不超过两位数，就可以看出。
有了这个文凭，踏踏实实的，当个国内top教授是早晚的事。
但易宿并没有，他放弃了众人心中最平坦风光的那条路。
他抛下自己的知识分子身份，开始经商，开公司做生意。
没有人可以评判他的选择是对是错，但大多人对比，只是唏嘘。
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传承知识香火的年轻教授，多了一个满眼金钱利益唯利是图的商人。
“如今，可以看出我当初的眼光很准，正巧他现在负责的领域也和咱们专业有些涉及。小易人很不错，和我是忘年交，以后我走了，你们有啥棘手的问题可以找他，听到没？”
教授说完，偏过头冲易宿嘱托道：“小易，这帮毛头孩子就要拜托你了，你多担待些。”
“教授，您说这些以后可是折煞我了，咱们的关系，不说这些。”易宿清淡一笑，“以后大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我定尽我所能帮助大家。”
“小易人脉广，资源多。咱们班里现在还接翻译的，陈天，孔小微，韩朔，时念，马静静，都过来认识一下。”
教授发了话，没人敢拒绝，纷纷举着酒杯一个个上前敬酒。
易宿笑着解释说自己开车来的，只能以水代酒，众人纷纷点头，毕竟谁会在这点小事上为难将来的大佬呢。
时念虽然不想和易宿打照面，但碍于教授的好意，也不得不承了情。
现场这么多人，易宿又一向通透知进退，想来也不会让彼此难堪的。
“时念，我那时候的课代表，这个我一定要私心介绍一下。”教授拍了拍时念的肩膀，“这孩子比较内秀文静，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不爱讲话，但做事踏实努力，特别靠谱。现在好像是在高中当英语老师？”
时念被推到易宿面前，她假装淡定地抬起头。
灯光如昼，打在他身上，时念今晚这才真真正正地看清了他的容貌。
数年过去，男人依旧高挺如白杨，光是站在那里便会吸引众人的目光，气质实在出众。他身上已完全褪去了几年前的少年意气，全身散发着独属于成熟男人的沉稳内敛，越是安静，越是逼人。
时念仰头望着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眉眼一如多年前深邃温柔，“易师兄，这杯我敬你，你随意。”
易宿喉结滚动，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杯子递到嘴边，视线却一直落在对面人身上。
眸色幽暗，意味不明。
就连教授也发现了俩人之间的不对劲儿，他看着易宿有些微妙的神情问道，“看这样子，你俩认识？”
“不认识。”时念率先摇头否认。
“确实不认识，”易宿抿了抿唇，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不过第一次见，觉得小时师妹很是面善，觉得挺有缘。”
“缘分啊缘分。”
周围同学跟着起哄，时念却并无任何害羞难为情的感觉。
相反，周围起哄声越热烈，她越感觉奇怪。被眼前这个男人看着，好像自己的所有想法被他瞬间看穿，无所遁形。
她实在不喜这种氛围。
众人簇拥给她一种错觉，故事好像会朝着花好月圆的方向前行。可待到夜深人静之时，众人各归各位，他们再无交集，自己的一厢情愿只会变成笑话。
若是注定她孤身一人，就不要让她心存幻想。
有时候给了糖，比从未给过，更让人意难平。
时念此刻脸颊因为恼意而微微泛红，相比起周围人的起哄让她感觉不自在，她真正的恼的——
是眼前这人。
给了周围人起哄机会的罪魁祸首。
他也许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无意，可是经过别人一起哄，时念竟成了烘托气氛的谈资。
她的蓄谋已久，在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衬托下，越发显得卑鄙荒唐。
她就像个可笑的小丑，游走在阳光普照的独木桥上，看着他的那条大道四通八达，前路阔阔，偷偷望着他的背影，贪恋他施舍的一点温柔。
酒在她肠胃中火辣辣的，一时有些微醉。
任务已经完成，时念不想出洋相，逃离开众人的目光，回到座位上闭目养神。
大家的焦点是他，不是她，她只是帮助八卦套出消息的借口而已，可有可无。
八卦还在继续。
“易师兄，听说你名草有主了，真的假的？”
“教授，您也别卖关子，快说。”
教授不懂小年轻们的乐趣，摆了摆手，“我和小易只限学术和人生交流，我一向不过问他的感情私事，你们怕是问错了人。想知道的，自己去问，我可不管。”
易宿听着众人的调侃，看着小姑娘急急躲开避嫌的身影，心中没来由的平添一股躁意，他脸上还带着笑，眸子却倏地冷淡了下来，“个人私事，不便告知，还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