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难养
第二日是容夕郡主回娘家的日子,容王妃一大早便各处跑,张罗前后,张罗吃食,甚至连郡主安坐的椅踏都亲自铺了好几层垫布。自打容夕郡主嫁出去,便很少回来。回来那么一两次也是坐下说几句便要回去。几句闲话大体都是容王妃提起话头,容王妃结尾,母女两的情份似乎在某年的某一天便已云散了去。
容夕郡主瘦了,瘦了好大一圈,几乎可以用脱相来形容。眼中无光,连精神都没有几分,听说夫家百般照料但还是阻不了郡主常日卧病在床。
“王昭”
走在府中小路上的王昭远远听到一声轻且短的呼唤,转头看去只见容夕郡主慢步向她走来。想必是刚用完午饭,郡主的脸上终于多了点血色。
王昭向前迎了迎,不近不远处站定俯身行礼道,“拜见郡主。”
“才几月未见你,你越发高了。”容夕又向前走了两步,挽起王昭的手臂一起向王府花园走去。
“郡主”王昭不知心里的话该不该说,事实上,她也不知该如何说,“郡主身子看着大好了”
容夕轻笑了声道,“王昭啊王昭,你还是莫要学那些个虚伪做派人讲话,怪别扭的。你可是要与我说什么?”
王昭停了脚步,面对容夕张了张嘴。容夕等了几许,复又拉起她向前走去,“你莫要担心我,我不会如何”说到此处,容夕郡主突然轻笑出声,指着不远处道,“瞧我那傻弟弟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书呆子,终日里读书颂词,还口出狂言要登堂拜相呢。”
凉亭处两个身影。那站着的半人高的个子,头发高高束起一个髻,淡灰色长袍加身,眼睛四处观望着,手上的凉扇不停的为坐在他旁侧石凳上的人扇着。坐在石凳上的人观书观的仔细,时而轻皱眉峰,时而缓和笑颜,看来是吃进书里去了。
“登堂?拜相!”王昭口中痴痴的重复了句。
“是啊,听母妃说他啊是有了心上人,只求着母妃莫要再给他房中塞人,再缓他三年,定给我母妃领一个满意的人来。”
“王妃满意的人”王昭心内荒凉道。
因声音小,容夕郡主似并未留意,自顾拉着王昭继续向前走,“唉,他心中有了光亮我也替他高兴。你不知道他,以前他还不如我活得快活”说到以前容夕郡主似又想到了某些人某些事,脸色兀自苍白起来。
王昭停下步子,犹豫片刻道,“郡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说的肯定,言之凿凿,这次容夕郡主似乎也未拿它当做玩笑话,眼中闪烁着微微光点。
这之后大半年的时间王昭都没见过容阑,她似乎不自觉刻意绕过容阑常待的几处地方走。但却是时常能碰见修儒,他记性还是那般不好,见到她还如不认识般。
不过除了像他们这般‘高贵’但惹人不痛快的人外,她和小怜儿倒是认识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小阿哥,说是阿哥,可也不比王昭大多少,是戏班主的儿子,名叫谢珧。每每王妃要听戏他指定会跟他阿爹来,他说他这算实战学艺,日后便会像他阿爹一样登台子唱大戏,还说他正式唱的第一场戏便邀王昭和怜儿去看。
但每次他阿爹一登台,他便偷偷溜出来找王昭和怜儿玩,王昭每回拿实战学艺去噎他,他都举起双手投降道,“阿昭娘亲,便容我再和我的昭儿妹妹和怜儿妹妹待上一会子。阿昭娘亲饶命。”
他是个活泼爱闹的性子,便是如王昭一般的冷淡人也时常被他逗的开怀大笑。他有一双极美的丹凤眼,扮上妆面尤为好看。他也时常自诩他的这张脸便是为戏而生,但王昭与他相处多日却感觉他对学戏并无他口中所说的那般热情,反而之乎者也这些书本上的诗词常常被他轻易诵出。
近日听说容阑小王爷会试中了榜,众人都替小主子心生欢喜,都叹自家府上的小主子不愧是聪明盖世加身,比起那个落榜的怀安府贺小王爷不知要尊贵多少倍。
可又听说小王爷似得了中榜消息的当日便大发了一通脾气,就连平日里颇受宠的修儒都被罚跪在院外大半日。但那日王昭对此却一无所知,因为那日她终是在刘安婆那里讨得一日清闲,虽依旧挂名出府采办,却是带着怜儿与约好的小阿哥在府外痛痛快快的玩了大半日,直到暮色渐深才回了府。
年景节气,容王妃终于得了大事可以张罗,自己的女儿女婿要回门,城内的皇亲贵胄也要来府上聚一聚,一下子热闹起来,可令王昭不喜的是这次王妃并没有请小阿哥的戏班子,不光如此,她本人左躲右躲还是没躲过给各位小爷添茶的活计,她自己心内也知道这是刘安婆七拐八凑帮她安进去的,她如何都怨怪不得。
可给诸位小爷添茶水的时候,王昭却发现半年未见的容阑似乎改了喜喝茶水的习惯,每次当她走近愈要给他的玉杯添一些温热的水时,他都会及时用手掌封住杯口,不说话,也不抬头,王昭见他的侧脸上还些许挂着一丝愠色,几次之后,她便不再去近前讨嫌,只心道,‘唯有小人和容阑难养也!’
“微平,都怪你不听我劝,咱们是能跟容阑这怪人比的!他考中那是十拿九稳,咱们那就是大海浮鱼”
“草!齐棠!你不会用成语就他娘的闭嘴!”章玥不懂就骂道,“那是他老子让他去考的,你以为他有多愿意!”
贺微平低头喝了口茶,又轻轻将茶杯落在桌上道,“是,家父说要我向容阑学习。”
“哈哈哈”齐棠突然撒开笑意道,“怀安郡王怕不是这么说的吧,他肯定是说‘你若比不过容阑那兔崽子老子打死你!’哈哈哈”
闻此,贺微平抚了抚左手臂,容阑眼力足,放下手中的棋子问道,“你爹真打你了!”眉宇间难得出现一抹怒色。
“没”贺微平似有惧意,将两个放在桌上的手臂塞到桌子底下。可章玥突然站起身,高壮的个子大步走到贺微平身前,拉起手臂便将他的袖口撸了起来。
“草!”
那一道道结了疤的痕迹一眼便瞧出是贺郡王用他那根常年拄地的拐杖打的。也难怪,在朝事上自己远比不上其他三位,贺宗是个气量小的,可怪就怪在气量小,本事也不大。除了掀风做浪时他能跟在别人后边摇旗呐喊得个封头外,在现下朝局稳定时就更难显山露水了。
但其他三位不同,宁郡王章洲现下是边关守卫大将,皇帝陛下现如今能高枕无忧全全仗着有这么一位挺在风沙石海中,而齐果郡王齐鸿是个财事能手,算盘打的溜,嘴皮子又滑,不光为皇帝充盈了国库,还能把皇帝哄得天花乱坠,如果说宁郡王是皇帝的铁银枪,那齐果郡王便是皇帝的好‘贤内助’,这两位可以说是正当红,缺一不可。
而容郡王便比较特殊了,他为智者,又为谋将,能够取下这诺大皇城该领头功的便是这位,可更加难得的是容郡王容牧并未因自身的才华而足高气扬,在一切平定后,他便闲闲散散做起了品诗论道的闲职,可就算这样,皇帝陛下也每每称赞功臣时,都要加上容郡王,却独独落下怀安郡王。所以怀安郡王不比别人,专门抓着容郡王不撒手,同样是‘游手好闲’,怎么自己还是比不过他
“”齐棠看着疤痕恶寒的抖了两下道,“贺微平!你傻吗?他打你,你就跑啊!”
“跑个屁!没出息的!若是他章老头打我,我必得打回去!”章玥将拳头攥的紧,想是这会子边关营帐里的章郡王鼻头应该是很痒痒了。
“你们这些都不是办法,微平身上没有武,贺郡王一身武艺,若是想打,就算他跑到天边也能打得。他若反击,恐怕会被打的更重些。”容阑沉吟片刻道,“我倒是想到一个主意,趁此时便可做得,可让贺郡王宽待微平一段时日。”说罢,他勾了勾手指,其他三人都凑了上去。
“不行!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还有让的?我不同意!”章玥首先炸了毛,大吼一声,震得齐棠直倒耳朵。抚顺了自己的耳朵,齐棠也犹豫道,“是啊,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可就怕我这张嘴没有把门的,哪日吃了酒说出去那可说不准”
贺微平微抬头看向容阑,低声道,“容阑,还是莫要做了。”
容阑站起身道,“此事可做!章玥,你莫要参与,反正你也是个不喜下棋的。齐棠你的嘴我负责管着,若说出去,那此生你我再不共桌。”说罢,起身走出长亭。
章玥负气离去,齐棠抚了抚嘴,权当没事人一般去追容阑,王昭正盯着容阑离去的方向,却余光感觉贺微平投来的目光,可当她转头看去时,贺微平已迈着小碎步慢慢跟了上去。
小爷们散了,她也便没了活计,走在回房的路上,她一直嘀咕着容阑到底想出了什么办法。就在这时,只见怜儿跑过来道,“阿姐,我就知道你回来了。”
王昭拉起怜儿的手道,“为什么?怜儿会未卜先知?”
怜儿嘻嘻笑了两声道,“那边的大丫头说容阑小王爷和几位小爷到前厅对弈了,我想阿姐没了爷要伺候,定会回来找怜儿。”
“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