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哭泣的镜子
楚歌如今的状态，就和江风说得一样，他自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多少，更别说去救叶宇文他们了。
不过好在肖阳的公寓里有特别定制的太阳能灯，一般植物界的妖怪房间里都会有这种灯，上次楚歌去的时候看到过。没想到此刻就派上了用场。
太阳能灯照射出的温暖光线暂时可以代替阳光让楚歌用于恢复体能。
“主人，怎么样了？你好受一点了吗？”徐恋凑到他的面前，关切地问道。
楚歌抬眸看向他，浅浅地勾了一下唇角：“嗯，好多了。”
徐恋一听，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接着面色突变，又满脸惊慌地说道：“你好了就赶快帮一队那群笨蛋找找镜子吧，他们都转悠了半个多小时了还没找到呢。”
听到这话，楚歌不免觉得诧异。据肖阳所说，他当时把整个房间都涂上了黑色的防光材料，只留了一面穿衣镜来引诱镜妖出现。而当镜妖从镜面窜出的一瞬间，他已经安排好了手下及时打碎了那面镜子。后来一片混乱，他也不清楚镜妖是怎么抓着叶宇文逃走的。至于若涵，肖阳说若涵在镜妖出现之前她就害怕的躲进了卫生间里，之后他才发现她也不见了。
这时候，肖阳已经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来到楚歌的面前，怒声说道：“我都说了，我已经把这个公寓里所有可以反光的东西该扔的扔，该贴上遮光板的就贴上了遮光板，已经没有可以反光的东西了。”
楚歌微微蹙眉，问道：“你确定吗？”
肖阳冷瞥他一眼，一脸不善地抬高了下巴：“楚歌，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了，你为什么总是质疑我，你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被身后响起的一道男声打断。
“他质疑你是对的，”江风环抱手臂依靠在卫生间的门上，直视着肖阳的目光平静却又带着不容小觑的气势，“你说没有可以反光的东西，那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肖阳沉了沉脸色，周身的怒火不知怎么就被江风看得散了去，犹豫了一会儿后，有些质疑地走了过去。
而楚歌同样猜不出江风发现了什么，他几步走到江风的面前，问他：“是什么？”
江风看着他浅浅一笑，接着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卫生间里的洗漱台。
“是水，洗漱台的台盆里有水，水也是可以反光的东西。”
“居然是水？！”肖阳低头看着那盆里的清水，一时愕然。
楚歌却愣在了那里，思绪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水下的那间房子，看到了满地鲜红的血水像地狱的鬼魅一般抓住了他的双腿。
“找到我，因为我才是你最亲密的爱人。”
男人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楚歌红着眼睛发誓，他一定会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辰安，但不是因为他是他最亲密的爱人，而是因为他要亲手杀了他。
上次辰安一句话就逼退了镜妖，再加上之前那只蜘蛛特意在受害者心脏里留下的两片缠梦树叶，这些都表明，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妖魔作乱的背后操控者就是辰安。
他现在可能就藏在黑暗中，冷笑着准备看他惊慌，看他恐惧，看他无能为力，看他拼死挣扎。
所以，他必须保持最基本的冷静，他不能慌乱，至少现在不能。
楚歌看着洗漱台里自己清晰的倒影，想了一会儿后，沉声问道：“就算我们知道了镜妖把水当作镜子躲了进去，那我们又该怎么进去？”
此话一出，肖阳和徐恋全都低下头静默着。楚歌只能看向江风。
后者迎上他的目光，摇了摇头后，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
“我也不知道怎么进去，但是……”他语气顿住，慢慢走到了洗漱台边，伸出一根手指轻点了一下台盆里的水，微波荡漾的水面立刻模糊了旁边楚歌的倒影。
“但是什么？”楚歌忍不住追问。
江风转眸，意味不明的看着他，开始继续刚刚的话：“但是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则都市怪谈，说的是一只镜子里的妖怪和一个人签订了契约，从此那个人就有了可以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话的能力，一开始他把对方当作是另一个自己，可是有一天，那个自己却变成了一个除了样貌，其他和他完全不一样的人，而且渐渐的，他开始厌烦镜子里的那个他，于是他就请求那只镜妖帮他杀了镜子里的人，镜妖答应后，张口就吞掉了他的脑袋，原来，他其实才是镜子里的那个人。”
听到这些话，楚歌不觉愣住。
而徐恋打了个冷战，突然有些怔悚地说道：“风哥，真的有这种事吗？我最喜欢照着镜子夸里面那个帅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了，听了你的这个故事我都怀疑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了……啊！”他突然痛呼了一声，一扭头，眼见旁边的肖阳还维持着握拳的动作。
徐恋揉了揉后脑勺，气呼呼地问他：“你打我干什么？”
肖阳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帮你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啊！”
他话音未落，猝不及防间，后脑勺就被人重重打了一下。肖阳怒目圆睁，猛地转头看向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的大熊，吼道：“你打我干什么？”
大熊冷冷地看着他，不需要刻意抬高音量都可以把他震住：“帮你看看你是不是真的。”
“你！……”
肖阳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挽了袖子刚要动手，就被楚歌喝止住。
“你们都别闹了！”
他始终低头看着洗漱台里的水，神色格外凝重，听了刚才江风的那些话后，面上也没缓和多少。
他又静静地注视了自己的倒影一会儿，恍然间意识到：“有时候我们认不清自己，可那就是我们自己，所以，也许我们并不需要找什么入口，因为当我们面对镜面里的自己时，我们就已经在另一个空间了。”
他自言自语的说完，立刻出声去喊其他人：“我知道……”
只是转眸的刹那，他才猛地发现这里除了他，其他人全都不见了踪影。而与此同时，整个卫生间的墙皮可以慢慢脱落，洗漱台浴缸这些东西也在慢慢融化掉，不出片刻，周围就换上了另外一番光景。
那是漫无边际的黑暗，连一丝一毫的微光都没有。可就在这样的一片黑暗里，楚歌仿佛觉得有千万只眼睛在盯着他看。
他似乎将要陷入过去失明的那段日子，可好在理智又告诉他必须足够清醒。
他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在他已经在镜中的世界了，不过他不能确定江风和徐恋他们进来没有。目前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会发生什么根本无从知晓，所以接下来看到的任何人，发生的任何事都需要他深思熟虑。
这样提醒着自己，楚歌开始挪动双腿往前走去，脚下像是有什么粘腻的液体，他每走一步，都隐隐嗅到了血的腥味。
前后左右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可是楚歌却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了有千万只眼睛在盯着他。这种感觉很不好，听着自己稍微乱了节奏的心跳声，他只能努力绷紧脑袋里的那根弦，让自己最大程度的保持平静。
最后，他干脆闭上眼睛，大步向前冲去，直到猛地撞上一个坚实宽厚的胸膛时，他才突然间挺住了脚步，心中怔了一下后，警惕的抬起了头。
眼前漆黑一片，他仍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此刻迎面传来的细微呼吸声告诉他前面的确有人。
楚歌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沉声问道：“是谁？”
话一开口，前方的人就轻声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是江风的声音。楚歌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可是转瞬间便又谨慎的问道：“你是江风？”
“是我啊。”
楚歌察觉到对方朝他靠近了一步，他顿时后退，又问道：“怎么证明？”
他说完，身前突然没了动静。楚歌禁不住诧异起来。
“你还在吗？……你……”
话没问完，唇上忽然传来清润的凉意。楚歌面上一惊，还没来得及伸手推开对方，江风就已经离了他的唇，柔和着声线问道：“这个证明可以吗？”
楚歌愣住，一时不言不语。
江风面上有些无奈：“还是不信啊，那要不我再来一口？”
说着，就又蜻蜓点水的啄了楚歌一下。
“还不信啊，那我再来一口。”
听到最后这句话，楚歌顿时缓过神来，抬高手臂推着他的肩膀道：“信了信了，我信了。”
确定面前的人就是江风后，楚歌终于踏实了许多。不过紧接着，他的眸光就颤了颤，疑惑地问道：“你能看见我？”
江风闻声，脸色微沉，这才注意到楚歌的不对劲：“你？……看不见我吗？”
“这么说你能看见我。”楚歌心间怔了怔，但面上神色平静，“是我中了什么妖祟吗？”
江风沉默片刻，皱了一下眉回道：“算不上，不过是镜妖施了一点小伎俩而已，她知道这里的你是潜意识里最真实的你，你害怕什么她就会给你放大什么……”他顿了顿，低声问他，“你是很害怕黑暗吗？”
楚歌默了一下，并不隐瞒：“我七年前发生过车祸，眼睛失明了一段时间，那种永无止境的黑暗让我想死的心都有，所以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害怕。”
江风听后，神色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想了想说道：“但是现在你不能害怕，你可以多想一些其他的事情，等到你不再恐惧黑暗的时候，你的眼睛就能看见了。”
楚歌抿了抿唇角，点了点头后问他：“徐恋他们呢？他们进来这里了吗？”
江风“嗯”了一声：“他们也进来了，估计和你遇到了同样的情况，现在还不知道在哪。”
楚歌的表情愈发凝重，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又问江风：“为什么你就什么事都没有，你没有害怕的东西吗？”
“我有啊，”江风回复的干脆，慵懒的声线里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情，轻声说道，“我唯一怕的，就是失去你，可幸运的是，我找到你了。”
听到这话，楚歌心上一暖，下意识地扬起嘴角笑了笑。他抬头看着江风，眼睛里渐渐有光线照了进来。
他开始看见了。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条空荡荡的街道上，脚下暗红色的血迹铺了满地。
此刻正值黑夜，天上乌云密布，楚歌眯着眼睛看向周围，无意间竟看到街道的拐角处隐隐约约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他神色微怔，赶紧去唤江风：“你看那是谁？”
江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当看清那人后，他的眸光顿时冷了下来，沉声说道：“是叶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