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哭泣的镜子
医院的病房里，江风站在病床边，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眼下还处在昏迷中的楚歌。
几个小时前，他没想到楚歌会首先选择了他的手机号，拨通后，哑着嗓音对他说：“江风，我的腿走不了路了，你来湖边接我一下可以吗？”
等到江风赶到的时候，看到楚歌孤零零地蜷缩在湖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整个人像是被风吹得有些颤抖。
江风不觉皱了皱眉，暗自攥了攥掌心后，急忙大步走了过去，一边脱了自己的外套给楚歌盖到肩上，一边蹲在他的面前，看似有些意外的样子问他：“你怎么了？”
楚歌失了心神似的坐在地上，听到江风开口说话的时候，才慢慢意识到他的存在。他抬头，眼睛里没了丝毫的光亮，空洞的让人觉得心惊。
他直愣愣地看着江风，等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来，嘶哑着声音问道：“江风，你说人死了会去哪里？”
江风看着他，面上的情绪不明，眸光里隐隐添了几分纷杂，沉默片刻后，才出声回复他：“你想让他留在哪里就留在哪里。”
“想让他留在哪里就在哪里……”楚歌的声音颤的厉害，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后，眼眶里逐渐有泪涌动。他低下头，强忍住喉咙里的呜咽，无声的坐在那里哭了起来。
江风默不作声的看着他，见他的肩膀不住的颤抖着，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抚住了他的肩膀，心底不知为何竟渐渐说不清楚是何滋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前的人突然没了动静，江风面上一惊，才察觉到楚歌已经昏死了过去……
时值深夜，病房里安静的只能听到输液瓶滴滴答答的声音。
江风仍是一动不动地站在病床边看着楚歌，直到黎儿出现在他身侧的时候，他才微微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后，低声问道：“张天诚处理好了吗？”
黎儿轻勾了一下红艳的唇，压着声音回道：“他现在已经成了一枚琴键，不会有人找到他的。”
江风英俊的面容上始终没有丝毫的表情，听到这话，只是轻点了一下头，嘱咐她：“别伤他性命。”
“知道了，先生放心吧。”
黎儿说完，有意瞥了一眼病床上的楚歌，沉默片刻后，突然壮着胆子问他：“先生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楚歌你杀纪言明的原因？”
江风转头，冷冷地看向她，顿时让后者惊慌一瞬后，赶紧低下头认错道：“对不起先生，是我多嘴了。”
只是没想到她话音刚落，江风就顺着她刚刚的问题不以为意地回复道：“我杀他的原因很明确啊，两年前他是楚歌的上司，楚歌把我约到游乐场，他安排人把我困住，再由楚歌亲手杀了我，对我来说，他们两个就是我最恨的人，我杀谁都是因为恨，还能有什么原因？”
听到江风这样说，黎儿一时没忍住，脱口说道：“可是楚歌的父母……”
江风的眸光瞬间又冷了几分，黎儿立刻止住了声，垂了头不再说一个字。
江风眸子里的冷意褪去些，重新看回楚歌后，隐约透出一丝悲凉，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你知道吗，今天纪言明死之前，说两年前他也没料到楚歌会亲手杀了我，他特意安排了最厉害的警卫，想置我于死地，但是最后，置我于死地的人竟然是我的主人……”
说到这里，他嘲讽地轻笑了一声，然后慢慢弯下腰，抬手轻轻摸了一下楚歌的额头，见他的烧已经退了，才继续说道：“你说我的主人都这样对我了，我做什么事有可能是为了他吗？我甚至在想，等到有一天我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我杀纪言明都是因为他，你说他会不会相信？会不会还没听我把话说完，就已经拿出早就藏好的刀子给我致命一击？”
旁边的黎儿默不作声的听着，抿了一下唇角后，纠结着开了口：“如果……他相信你呢？”
江风闻声身子僵了僵。他会相信他吗？而他又希望他相信他吗？
黎儿见江风的脸色沉冷的愈发厉害，便急忙话锋一转，说道：“对了先生，镜妖又杀了肖阳的几个手下，还把那个姓叶的人类医生拖进了她的镜之空间，我担心她今晚会忍不住吃了这个人，需不需要我去看着她？”
江风沉默着，听到这些话后只微微扬了扬手示意她大可不必。
黎儿皱了一下眉，应了一声后便消失在了原地。
等她离开后，冷冷清清的病房里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江风往后撤了撤床边的椅子，慢慢坐下后，看着沉睡中的楚歌发呆。他明明恨他，可为什么当他看到他难受落泪的时候，他的心会隐隐作痛，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放不下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不敲门就闯了进来。
“主人！”
江风瞬间抬头，看向徐恋的刹那，将一根手指迅速放到了唇边：“嘘——”
哪想徐恋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只满脸惊慌的冲到床边后，握住楚歌的肩膀就是一顿没轻没重的摇晃，江风在一旁拦都拦不住他。
“主人！你现在可不能死啊！出大事了！”
江风赶紧劝他：“徐恋，你主人发烧了，他需要休息。”
“休什么息啊！”徐恋又猛地用力晃了楚歌两下，接着伸手，不减慌乱的攀住了江风的胳膊，“风哥，你不知道，叶医生和若涵都被镜妖抓走了！”
他的话音刚落，江风还没刻意作出惊慌状，就听到了楚歌虚弱却又急切的声音：“你说什么？谁？谁被抓走了？”
说话间，他努力坐起了身。
江风垂眸，赶紧去扶了他一下。
徐恋愈发慌乱了，一时间话都说不利索，磕磕绊绊地道：“叶……叶宇文医生，还有，还有青鸟妹妹。”
楚歌听清后，一颗心霎时揪了起来，他顾不得思考，随手就扯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然后急匆匆的穿上鞋子后，起身就要往外走。
不想脑袋昏沉的厉害，整个人压根站立不住，没走半步，就往地上栽去。幸亏江风眼疾手快，伸出手臂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他才不至于跌到地上。
江风沉了脸，一边将他放到床上，一边厉声斥责他：“你自己都顾不好自己，还想着去救别人，你以为你是谁啊！”
他说的只是一时气话，怎知楚歌听后，竟渐渐红了眼睛。
江风神色一愣，赶紧软下声线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吼你的，我也是太着急了，可是再着急我们也得从长计议。”他说完，想了片刻后，转眸看向徐恋问道，“大熊在哪？”
“他和肖阳他们正围着整个云州找那只镜妖呢。”
江风点了点头，重新看回楚歌，轻声说道：“大熊是叶医生的妖灵，只要大熊没有事，就说明叶医生没有事，而至于若涵，我们都知道镜妖最喜欢吃人类，她连叶医生都没有伤害，那若涵应该也是安全的。”
听了他的这些话，楚歌苍白的面色慢慢变得和缓许多，他看着江风，在他的注视下逐渐稳住了心神，然后哑着嗓子开口道：“你说过，镜妖是欲的化身，杀戮是它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算他们现在是安全的，也不敢保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这只妖……”他的眸子漆黑的有些黯然，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了纪言明死之前的样子。他刚刚失去了自己最敬重的人，他不能再失去叶宇文他们，绝对不能。“可是这只妖会藏在哪里？”
他的问题一问出口，江风微微一想，就低声回复了两个字：“镜子。”
楚歌怔了怔：“镜子里？”没错，镜妖既然能从镜子里自由出入，就说明那里面肯定有一个人类看不到的空间。
想到这里，他暗淡的眸子里终于添了一丝丝光亮，急忙问徐恋：“你知道宇文和若涵被那只妖抓进了哪面镜子吗？”
徐恋哭丧着脸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和大熊又没和叶医生他们在一起，我只是听说，肖阳那家伙从监牢里弄了几个死刑犯出来，带到了他的公寓楼里，想用他们的血肉之躯诱骗镜妖上钩，结果镜妖确实出来了，可他还是没能抓住，反而赔上了好几条命。”
楚歌听得皱了眉，冷静的想了想后，又对徐恋说道：“肖队长肯定是想利用公寓的狭小空间抓住那只妖……”他语气一顿，“你去找大熊，如果他现在和肖队长在一起的话，让他们先赶紧回公寓去，我待会儿就到。”
“好好好，我马上去！”
徐恋一边应声，一边飞快地冲出了病房。
楚歌低头，眉心再次拧了拧后，忽然慢慢伸手去抓江风的手。后者见状，愣了一下后，急忙来到床边坐下，主动把楚歌的手握进了掌心里。
江风的手明明冷冰冰的，可楚歌却感觉很温暖。
他转了转手腕，反手将江风的手用力的抓紧，看着他的眼眸里，渐渐有眼泪掺杂着清浅的笑滚落下了脸颊。
江风迎着他的视线，静静地看了片刻后，突然往前倾了倾身，抬起另一只手来扣在了他的脑后，然后微微低头，微凉的唇轻轻印上了他的唇瓣。
格外温柔的吻，流连忘返中又带着爱怜柔情。
过了一会儿，江风慢慢松开了他，将他顺势拥进了怀里，轻声说道：“没事了，有我在呢，一定会没事的。”
楚歌眼里的泪又落了下来，他在他的衣服上用力蹭了蹭后，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带我去肖阳队长的公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