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父与子
邓怀戚亲自看过邓猛的伤势之后,小心地放下帐子,又把邓夫人劝回院子休息,立刻叫来邓猛身边的亲卫队长石刚问话。
“少主,都是我们无能,没有保护好刺史大人。”石刚羞愧道,“我们护卫队一干上下,听凭少主发落。”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的错处我自然会罚,现在父亲人事不省,上上下下的安全要比平常更加用心,你务必把这刺史府守好了,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来,若再有差池,我定然不会轻饶你。”
石刚连忙称是。
邓怀戚又问:“事情是怎么回事?父亲武艺高强,又有你们保护,怎么会让刺客得了手?”
石刚沉声说:“刺客是夫人身边的侍女霜降,刺史大人和夫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一般都在屋外守卫,霜降在府中呆了这么多年,一直备受倚重,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她,没想到她竟然是刺客!那天我们突然听到夫人尖叫,冲进去一看大人已经倒地,霜降也举剑欲要自刎。”
邓怀戚立刻问:“人抓到了么?”
石刚说:“少主莫急,抓到了,正在审问,不过她的嘴很硬,到现在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继续审。”邓怀戚说,“务必把她的嘴撬开。”
石刚说:“属下明白,不过这种时候有能力又有理由对我们下手的,想来也只有何家了,何荣刚刚击败了两位王爷,现在抽出身来,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们邓家了,上次他来示好,我们没有理他,他必定怀恨在心,视我们为眼中钉,少主早做打算为妙。”
“我明白,我们和何家必定有一战,何家竟然敢对父亲下手,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到了第二天傍晚,邓猛终于醒了过来。
邓怀戚赶到的时候,邓夫人正喜极而泣,伏倒在床沿痛哭,“夫君,你总算醒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邓猛声音有些虚弱,但精神头还不错:“夫人别哭了,妆都花了。”
邓夫人的泪珠滚落而下,滴落在锦被上,“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霜降也不会有机会靠近你。”
“不怪你,她是有备而来,伪装了这么多年,我不也没看出来么?”邓猛安慰她,“你看我福大命大,什么事都没有,我是天佑之人,战场上都没有死,怎么会死在区区一个刺客手上。”
“母亲,父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别难过了。”邓怀戚也说,“大夫都说父亲已经没事了,您该放心了。”
邓猛说:“别让孩子担心了。”他又对邓怀戚道:“送你母亲回院子休息吧,我有事和你说。”
送走邓夫人,邓怀戚回到床边,问到:“父亲要和我说什么?”
邓猛把周围所有侍从都挥退,只留下邓怀戚一个人,“那个刺客招供了,我醒过来刚刚收到的消息。”
邓怀戚问:“她说什么了?”
邓猛讥笑了一声,“她说是你指示的她,她爱慕你,所以愿意受你驱使。”
邓怀戚双目瞪圆,立刻道:“父亲,我没——”
邓猛抬手按住他欲要暴起的身子,安抚着说:“我知道不是你,不要激动。”
邓怀戚深吸一口气,认真道:“父亲,我绝对不可能做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
邓猛说:“我相信你,如果是别人,他已经在大牢里关着了,但你是我儿子,我一手养大的,我信任你就像信任我自己一样。”
“父亲……”
“戚儿,虽然你和我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你是我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在你身上投注了无数的心血,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儿子,哪怕现在你母亲怀孕了,不管是男孩女孩,你也永远是邓家的长子,是我的继承人。”
邓猛语重心长地说,“我留你并不是为了问罪,而是告诉你,你不必有所顾忌,尽管放手去做,我相信你。我手上那些兵马也是时候全部交给你了,明天我会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当众宣布这件事。”
“父亲——”
“不必介怀,名分不定则人心不齐,而且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交给你我放心。”
邓怀戚眼中泪光一闪而逝,“父亲,你和母亲的大恩大德,儿子永世难报。”
邓猛又问:“你觉得主使之人是谁?”
“何家。”
邓猛赞同道:“我也认为是何家,我们邓家是他们最大的隐患,除了我们,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如果是我,我也会出手的,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刀上抹毒,我必死无疑,都已经费这么大力气了,又有这么隐蔽的内应,为什么不一步到位直接杀了我呢?”
“为了离间我们。”邓怀戚沉声说,“如果单独杀了你或者杀了我,可能引起剩下的一个更猛烈的报复,他没有把握同时除掉我们两个人。”
邓猛忍不住笑了出声,得意极了:“嘿嘿,何荣那个王八犊子他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以为我收养你只是为了利用你,现在你母亲怀孕了,你必定担心地位不保被过河拆桥,于是来这一手让我半死不死,以为我们定然会父子相残,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坐收渔利。”
邓猛一想到何荣收到自己让权的消息会露出什么表情就忍不住乐呵,“他哪里知道我们父亲情深呢哈哈。”
邓怀戚也笑了,“因为这世上像父亲这样的人少,何荣所想的才是常理。”他认真地对邓猛说:“父亲,其实你的一切理应是您亲生孩儿的,您不必顾虑我,做完该做的我会把一切交还给他。”
邓猛摆摆手,“一个小屁孩是好是孬都不知道,这家业是你和我一起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当年我和你姑姑没有孩子,本也打算两个人就这么过了,你不知道发现你的时候我有多高兴,我也不觉得血脉不血脉有多重要,世上亲父子兄弟相残的事还少么?我说你是我儿子,你就是我儿子,难道你还敢不认老子了?”
邓怀戚说:“不敢,父亲永远是我父亲。”
一口气说太多话,邓猛忍不住咳了两声,“那就是了,等我死了到地底下我再把你还给你爹,现在嘛,我就是你爹。”
邓怀戚赶紧按住他,“别说话了,我去叫大夫过来。”
“叫啥大夫。”邓猛拉住他,“你别走,还有件事我必须亲自问你。”
“什么事等伤好了再说。”邓怀戚预感到他要说什么了。
“来不及,我现在就要问。”邓猛不依不饶,“每次写信问你你都给我打马虎眼,现在你老子都躺床上了,你必须给我个准话,到底什么时候才给我个孙子。”
“会有的。”邓怀戚说。
“会有是什么时候,我可是听说了,你那公主娘娘天天都在养病,最近又病得更厉害了。”邓猛生气地说,“虽然她是公主,也不能这么糟蹋人吧,她想断我邓家香火么?之前让你纳小,你也死活不答应,是不是她拦着?我让你母亲直接去找她说,看她还有什么脸。”
“和她无关,是我自己事忙没功夫。”
邓猛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睡个女人需要多少功夫?说到底还是你不愿意,你到底在拖什么?”
拖什么?可能自己其实一直在不自觉地拖延,想拖到她突然出现的那一天吧。
邓猛突然想到什么,急切问到:“你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邓怀戚无奈道:“父亲,我很正常,你放心。我以前只是太忙了,她……没有多少日子了,你不用担心,我会有安排的,会让你抱孙子的。”
邓猛从来没见过泠月,猛然听到这个耽误儿子的公主终于要没了,一时分不清是遗憾还是庆幸,嘀咕道:“我就说娶媳妇不能身子太弱了,她现在不能伺候你,我让你母亲先给你安排几个美人。”
眼见邓怀戚沉默,默认了他的安排,邓猛心情大好,宽慰道:“我知道你应该挺喜欢公主,不过吧你和她不是一路人,到最后她迟早和你反目,不如这样去了,看不到日后的纷争反目,于你于她都好。”
邓怀戚常常呼出一口气,“父亲说得对,我立誓一定要杀的人却都是她的血亲,她是大庸公主,我却是乱臣贼子,她走了也好。”
邓猛听出了邓怀戚话语中的难过,不由沉默,心道当初他真的应该强硬些阻拦这门婚事的,他暗自盘算,要让邓夫人比照着永庆公主的模样挑几个美人送给儿子。
从邓猛那里出来后,邓怀戚回到自己书房,研墨起笔,他下笔飞快,不一会就写完了一整篇奏章。
奏章上只写了一件事:邓猛忠心为国,一生征战,为大庸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今日何荣大将军嫉贤妒能,残害忠良,派人暗害邓猛,他们已经抓住了刺客并得到了刺客的口供。所幸邓猛安然无恙,但他作为人子,父仇不能不报,所以他上书朝廷,请皇帝主持公道,务必把何将军这种祸乱朝纲的小人正法,如果不把何荣除去,将另邓家上下将士,令所有忠于朝廷的人心寒,也会危及皇帝自身的安危,他实在很是担忧。
等奏章上的油墨晾干,邓怀戚把他交给亲卫,“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
目送亲卫远去,邓怀戚心中巨浪滔天,他已经预示到了接下来将会袭来的风浪,但他并不畏惧,反而兴奋得发抖。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是时候把账一笔一笔算清楚了。
那个懦弱的皇帝当然不敢对何家如何,不过没关系,他要的就是朝廷的“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