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信仰
黎明的阳光刺破黑暗，肆虐了一夜的蝙蝠终于散去。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居民们从屋内涌出，跪倒在阳光下。
“太阳出来了，我们活下来了！”他们泪流满面，欢呼庆幸。
他们践踏在门外的血肉上，将碍事的白骨踢开，沉浸在自我的感动里。
顾安捡起一小块被踩碎了的骨头，放进怀里。
“回去吧，我有办法拿到神赐。”他仰着头对姬祁宁说，脸上无悲无喜。
“好。”姬祁宁揉了揉他的头，轻声应道。
等他们走进修道院，缩在最后一截蜡烛底下的韩铮、林俊、王磊和宫雪看到他们纷纷站起来，“你们没事吧？昨晚……”
“蝙蝠提前出现了。”姬祁宁点点头。
“对了，我们在神父的房间找到召唤法阵，确定是他召唤了吸血鬼。”韩铮把头凑过来，指了指角落里呼吸浅薄的神父，“而且他好像快死了。”
“哈，哈，哈。,神父胸腔轰鸣着，每一次喘息都让他咳嗽出声，“没错，就是我。”
“那群不识好歹的蠢徒，是我用神力救了他们，给了他们一个栖身之所，可他们呢？是怎么回报我的？”
村民们每天早晨都虔诚地来到修道院祈祷，他们相信着救他们于水火的神父是神明的使徒，会保护虔诚的信徒。
年复一年，定居的村民们很快有了各自的生活，日渐忙碌的他们减少了祈祷的次数。从一天一次，到三天一次，最后一周才会来一次。
信仰之力的减少让神父的力量逐渐衰弱下去，他便对外声称自己将挑选出二十名神侍，近距离接收神明的赐福，享受至高无上的荣耀。但其实，他只是想培养出一批最虔诚的信徒，不是信仰神明，而是信仰他本人。
孩子们纯净的信仰不仅能够让他恢复神力，甚至还能让他的信仰之力更加强大，具有凝练神格的资格。成神的途径就在眼前。
可那些孩子并不如他想的那般听话。
他们总是有自己的想法，对他们好他们只会认为理所当然，毫无感恩之心。对他们坏他们则会怨恨，一点都学不会求饶。操控他们的难度远远超出神父的想象，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群孩子已经被他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害怕太多的孩子死去会让村民们产生反叛的心理，神父只好用自己最后的神力将他们救回来，便置之脑后。他决定挑选一批新的孩子，重新培养。成年的孩子被送出修道院，新的孩子入选了。
村民们满脸荣耀地将神情麻木，仿佛失去灵魂的孩子们接回家，又喜滋滋地将新的孩子送入地狱，没有丝毫怀疑。
一批又一批的孩子进来，一批又一批的孩子离开。也有熬不过去的，神父便说他们承受不住神明的赐福，遣送回家去。村民们不但没有怀疑，还恨铁不成钢地将他们的孩子彻底推入死亡的深渊。
后来神父终于放弃了，这些孩子实在太难操控，和他们愚蠢至极的父母简直是两个极端。但修道院挑选神侍的习惯还是保存了下来，只不过掌控生死存亡规则的人，从神父变成了更早进来的孩子。
神父知道他们的行为，也知道他们一次比一次变本加厉，死亡人也越来越多。但他从未阻止过，也不想阻止。
因为他恨他们。
他恨他们不听□□，恨他们不屈服，恨他们不能用自己的灵魂为他的成神之路献祭。他几乎是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些孩子一个个沦陷在地狱里，变成可怕的怪物。
直到村子里突然爆发了吸血鬼的谣言，村民们怨恨着他没有拿出行动来制止，让他们的生命处于威胁之中。
可他们也不看看是谁导致的这个情况，神父站在高处看着那些悲愤的愚民。如果不是他们的信仰不够虔诚，如果不是他们的孩子不听教导，他会这样虚弱，连一丝神力也没有吗？
可笑他们还来怨恨他。
但吸血鬼的传言给了神父新的灵感，他决定用真正的恶魔来净化那些无药可救的村民。而他，则会以救世主的身份降临在他们面前，手握圣水，拯救他们，保护他们。届时，他们将会更加虔诚地信仰他，将他奉作唯一的真神。
于是神父按照禁书中的阵法召唤了吸血的恶魔，那些神侍们的自相残杀正好为他提供了完美的材料。随后他又假模假样地请求神明降下神赐，但不知是否神真有灵，竟将他的血液变作圣水，让他以自己的血肉去拯救那群村民！
神父忍着疼痛攒了一碗血，分装到小瓶子里，在村里宣扬。只有坚持每天到神殿祈祷，最虔诚的信徒才能获得一小瓶圣水，而圣水具有将吸血鬼燃成灰烬的力量。
很快，他又重新获得了信仰之力，所有村民都跪在他的身下。为了减少圣水的使用量，他假装圣水有限，每家每户最多只能得一瓶。不过即使如此，也足够那些村民对他感恩戴德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那恶魔逃脱了我的掌控，逃到村子里躲了起来。”神父艰难地呼吸着，“村里死了很多人，他们需要更多的圣水。但遭受反噬的我早已不能为他们提供更多。我本以为他们会像上次一样很快离我而去，而我将会失去所有力量，倒在自己的罪恶之下凄惨死去。”
“可我没想到他们这次格外虔诚，他们没日没夜地跪在门口，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让我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但他们死去的人太多了，剩下的根本不能支撑着我完全恢复，重新祈求神赐。”
“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倒下，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充满希冀地看着我，我终于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太自大了，被力量冲昏了头脑，妄想着能做神，却在不知不觉中沦为魔鬼的信徒。”
“我后悔了，但灾难的种子已经种下，并迅速生根发芽，早已超出我所能掌控的程度。于是在最后我决定做一次真正的救世主，为他们消除生命的威胁。我用自己的生命向神明祈求神赐，祈求让一切恢复原状的力量，真正的，救世的神力。”
“但这最后的祈求也被那恶魔打断了，神赐降落到禁林深处，那是村民们永远也无法进入的地方，也成为恶魔的盘踞之地。”
神父的声音微弱下去，浑浊的双眼缓缓闭上，陷入了昏迷。他的眼睛流下一滴悔恨的泪水，顺着狰狞的皱纹蜿蜒而下。
现场沉默了很久，这自私而丑恶的真相几乎将他们的心灵震碎。
“至少，他最后还醒悟了。”韩铮犹豫着开口，却没有人回应他。
“时间不多了，我有一个方法可以拿到神赐。”顾安扫了他一眼，将话题拉到眼前的事上来。
“蝙蝠出现的时间越来越早，说明夜晚越来越长。而袭击的范围也从修道院扩大到整个村子，所以出动的蝙蝠也就更多。”
“你的意思是……”姬祁宁抬眼看向他。
“没错，白天栖息在禁林的蝙蝠晚上会倾巢而出，那将是我们的机会。”
“可我们怎么穿过整个村子去到禁林呢？”韩铮挤到前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安。
“禁林边上的木屋，我们可以暂时躲在里面，等蝙蝠们都离开了再出去，从那里可以直接进入禁林。”
“这个方法很冒险。”王磊点点桌子。
“但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顾安坐在沙发上，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强大的气势。
“那便一试。”王磊点头，他们的蜡烛昨晚已经用完，而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两个夜晚。越来越漫长的黑夜和越来越多的吸血鬼根本让他们无力抵抗，为今之计只有奋力一搏。
这个白天他们全都留在修道院里养精蓄锐，傍晚时分，准备出发的一行人回到大厅想找神父取一瓶圣水防身，却发现失去了他的踪影。
“楼上也没有。”韩铮摇着头从楼上走下来，他们找遍了整个修道院，也没看见他。
“时间来不及了，算了。”王磊看着天色，挥手向村口走去。
现在仅仅是三点钟，太阳便已垂至西边，再过不久吴刚便会带着他的手下们领着蝙蝠出来打牙祭了。
早已准备好的科林打开门将他们迎进来，沉默地坐到一边。
顾安看着那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他仍是一副淡淡地微笑的样子，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未来毫无担忧。
如果他们顺利拿到神赐，那夺舍的鬼修必然也会在神赐的力量下灰飞烟灭。顾安猜想他便是神父召唤出来的恶魔，却不知他对这场灾难有何看法，又对自己和人类的命运如何看待。
“他!”韩铮看着少年的轮椅，惊呼一声。被恶魔附身的人，会逐渐虚弱下去，不能行走。林俊的话语还响在耳边。
“蝙蝠已经离开了，你们可以出发了。”少年打断韩铮的话语，微笑着打开门，果然外面空无一物。
“走吧。”林俊将还待多问的韩铮拉走，一齐走入黑暗之中。
“祝你们好运。”他们身后的少年弯着眉眼，消失在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