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跟随
“你说你是逃出来的？”应玄岭注意到她先前的话，问道。
楚青桐止了抽噎，面不改色地答道：“正是，我们老爷贪了别人的好处，将我卖给了一个将死之人，那家人权势滔天，我虽身份低微，却不甘愿就这样受人摆布，实在无法，才逃了出来。”
除了隐去了这其中人物的真实身份，楚青桐说的也不算假话。因而言语间真情流露，倒叫人有些动容。
应玄岭想到自己不久前在涅台寺算的那一卦，又想到自家弟弟那门算得上逼迫的婚事，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在刻意忽略什么，此刻被这孤女一提，一直被他刻意隐藏的东西就这样摊开来。
他好像从来没想过，要不要问问那楚家四小姐，愿不愿意嫁。
不过应玄岭从不是会为自己决定后悔之人，一个小小庶女而已，她的意愿，从来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那日他从涅台寺回来，正想着那主持对他说的话。
恰巧遇上一伙正在抢劫的匪徒，按他的性子，必是不会袖手旁观，他出手将人救下之后才发现被劫之人是户部尚书的三小姐。
“谢世子搭救，若不是世子爷来的及时，青霜怕是已命丧黄泉。”被他救下的楚青霜看见她腰间悬挂的令牌，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福身道谢。
他其实并不记得楚青霜那日哭哭啼啼地着对他说了什么，只是在听见她自报家门的时候略微愣神。
“你爹是楚之槐？”应玄岭问了一句。
楚青霜不疑有他，只当是他在向她确认她的身份，遂点头称是。
没想到应玄岭接下来又问了别的问题。
应玄岭微微皱眉，问道：“你家里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名唤楚青桐？”
这一问倒是叫楚青霜生了几分警惕之心，可这事并非隐秘，楚青霜也只能如实答是。
应玄岭想起不久前看过的写有上京各家女眷生辰的庚帖。
那么多女子，只有那一人的生辰是正当好的，应玄岭本就思索着如何上门，只因他并不知道楚青桐在楚家是个什么样的地位，需得先找个说得通的缘由才好。
却在此时遇见了遭劫的楚青霜。
他觉得这是天意，是玄岐命不该绝。
于是向来对女子敬而远之的他破天荒地以护送为由，将楚青霜安全送到了涅台寺，一路上不露痕迹地探着她的口风。
在知晓楚青桐在楚家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庶女时，一向身居高位的他，便再也没有去思虑过她的想法。
楚尚书，那位楚家四小姐的亲生父亲，在听到他的意思后，可是高兴地不知道怎么才好，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若不是应玄岭自己还顾念着王府体面，主张婚礼正常操办，只怕那楚之槐恨不得当夜便一顶轿子将自己女儿抬了过来。
这样无足轻重的一个人，他堂堂应王世子，怎么会在意她是怎么想的呢？
连她的亲生父亲，都不在意，他又何必操这份心。
想归想，应玄岭心里还是闪过一丝难言的愧疚，只不过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
也因为这片刻失神，他对楚青桐的态度有些莫名的软化。
“你真的想报恩”
楚青桐心里正忐忑呢，就听见这人开口问她，她连忙松开一直抱着的大腿，擦擦眼角挂着的泪珠，道：“真的！”
应玄岭也不去管她眼底究竟有几分真诚，等楚青桐把揪着的他的衣摆放开，就迈步往前道。
走到秦临牵过来的马边，应玄岭抓住缰绳，脚下一蹬便翻身上马。
他冷着一张脸看着楚青桐，开口道：“会骑马？”
楚青桐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同意的意思了？可是又想到他的问题，她哪里算得上会骑马！
顶多是从前楚青霜为了勾搭那应王世子学马术的时候，她也被特许被人牵着马坐在马上溜了几圈。
不过堪堪能够坐着不动，马儿稍稍快点，便招架不住。
可楚青桐知道，自己不能说不会，于是她咬了咬牙，道：“会！曾跟着小姐学过。”
应玄岭没看到她眼中的犹豫，只当她真的会。
转头对着秦临道：“去给她找匹小点的马来，让她跟在后面。”
秦临还在心里默默算着自家主子今早这会究竟为眼前这女子破了几回例，还没算出个所以然，就听见应玄岭吩咐他找马来。
他知道这是主子允了这姑娘跟着的意思，很得眼色地开口道：“是。”
“记住，小点的。”应玄岭的语气是一贯的淡漠，但内里却有了几分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度。
“遵命。”
秦临又在心里给主子的异常行为添了一笔，只觉这趟庆州除寇，真是来值了，等回了上京，可要好好地把这些事说给那些值班的兄弟们听，说不得还能骗得赵老二几坛好酒吃。
应玄岭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属下此刻正在心里给他画着戏本儿，他算了算脚程，依照他们的速度，路上还得去其他地方处理些事。
本来这些事都被他往后退了，如今玄岐大婚也往后延，他便决定先去把这些事办了。
大约还得在路上耽搁两个月，应玄岭眼角轻掠，扫过那个跟着秦临走向队伍后面的娇小身影。
不过须臾，应玄岭状似无意地收回了目光。
看时间差不多了，应玄岭扬了扬手，道：“启程。”
楚青桐见前面的人都动了起来，看了看自己已经有些溃烂征兆的手心，又瞧了瞧身前这匹秦临所谓最小的马。
恩，是很小，也就比她高那么一点吧。
可自己是主动要跟着的，此刻她算得上是寄人篱下，自然不好太矫情，幸而她虽不大善骑，上马却还是会的。
楚青桐撕了一块裙角，将自己手心的伤口略略一缠，为了防止自己控不住马摔下去，还拽住缰绳在绕着双手打了个圈。
剧痛袭来，楚青桐额角溢出几颗豆大的冷汗，但她没有吭声。
全身使力，楚青桐总算上马，吊在队伍的最后面慢悠悠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