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晚上陈浅父母发现自己女儿有些不对劲。
林文今晚特地烧了些菜,想跟她说一下自家远房侄子的事,却发现自己的女儿只吃了很少,连喜欢的菜也只是囫囵扒了两口就不吃了。
夫妻俩一下就看出陈浅有事瞒着。
可这陈浅随林父,是个倔性子,她要是不想说的事任他们怎么问也不会开口。可是这晚,陈浅却主动提了话头。
“阿父阿母可还记得陈匀婶儿家的女儿?”
自然是记得的,毕竟这是有名的病秧子。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女儿怎么突然说起这人。陈故故作不解地问道:“就是那个有名的病秧子?”
陈浅不满母亲这样说,只是反驳道:“她才不是病秧子。”
“今天我在地里看到她了,长得果然还是那么那么好看,天仙似的人物。”
说到这天仙似的病秧子,夫妻俩想起了陈浅小时候的一件趣事儿。
不论是哪个王朝哪个国家,大抵是都有这样的说法:贱名好养活,狗丫就是那个好养活的贱名,也就是陈浅的小名。
小时候的千演身体就不好,不过不像后来这么弱不经风,出门玩耍偶尔也是有的。
陈浅比她长三岁,懂事得早,十分不愿意被叫做狗丫,长辈也不行,每每抗议就被她们夫妻俩义正言辞地拒绝回去,后来见到了邻居家天仙似的妹妹,还知道妹妹就叫千演,当天回家后就跟她俩大闹了一场,大概就是哭丧着说邻居家的妹妹名儿好听长得也好,狗丫不好听自己也没长成天仙,这可把她们两人折腾得够呛,那门口柳树上的柳条这下派上了用场。
打那以后狗丫就没敢为这事在她们面前跳脚。
陈浅也的确如夫妻希望的那样,长成了一个健康的女郎。
“她的病好了?”
“好多人都以为是个天仙似的小哥,都向陈匀婶儿打听婚配呢。”陈浅没好意思说自己是第一个想要去提亲的人。
林父一听,有戏,忙不迭问道:“那浅浅可是想要成亲了?”
“可是后来才知道是婶儿家的,”陈浅顿住,才放低声音道,“婶儿家的病秧子女郎,都不上前了。”陈浅压根不管父母的问话,自顾自地说道。
入夜,陈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一会儿是小时候见过的妹妹,一会儿是今天树头下的天仙。
许久后她才睡着,隐约想到:我要是个男的就好了。
陈二娘是陈家村有名的媒灼,与其说这是她的身份,不如说这是她的一个兴趣。但凡媒灼者,总在结良缘方面有三分独到之处,这类人往往也更有识人的本事,当然,口才也会更好。
她当然也听说了村西口的病秧子女郎是个天仙似的人物,那样貌长得恐怕比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还要让人稀罕!虽说这世间女君要样貌也无甚大用,但不说世间男儿,据说那好磨镜的当朝丞相家世女也是看脸的。更不用说那通身的气度,那风采烨然若神人!缓缓走来的时候就像携着满身金光,又像神话中的仙子踏着祥云御风而来,就说是个天仙美人也是不为过的!
渐渐地,居然有人说这女郎是个下凡渡劫的,天帝必要让她体会世间生老病死,万般皆苦才能证得大道,重返天宫。
也不知动摇了哪家儿郎的心。
只是这先天的病是个恼人的。
陈二娘听闻之后,以她的性子必是要去看一番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去看那病中的女郎,村长陈守玉倒是亲自来她家了。
陈母一向是知道自己的女儿长得极男气,半分女子家的坚毅都没有,再加上这蛊毒的侵蚀,千演皮肤常年泛着不正常的白,哪有点女子气概。可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如此传言,还没等到传言平息下去,陈二娘居然又登门来了。
陈匀说不明那时候的心情。
千演是很不喜欢成为焦点的,自从第一次出门被当作猴看后,任夫妻俩说什么她是再也不肯出去走走的。陈母自是不勉强,只是千演的人生大事还是需要相看啊。陈二娘这时候上门,陈母既是开心居然有媒灼上门,说明恐怕是有关自家女儿的大事,可又有些担心,既担心对方是个不好管教的,又担心对方瞧不上自家女儿。
毕竟她和夫君只是个两个普通人,日后能护住千演的怕是只有夫家了。
陈匀把媒灼迎进门,忙泡了杯热茶给陈二娘,陈二娘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就接过了,还说要去看看天仙似的侄女。
千演早在陈二娘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听说是要见她,于是不慌不忙地走出来,只是眼前这和陈母一般大的满脸带笑的妇女却是不认识的。
陈二娘自认为见过不少的年轻男女,虽说小地方不比大城市,但这地儿风水养人,模样好的也不少。不仅是隔壁村,就是县里的不少人家她也是拉过红线的。她至今还记得县里富商的幺子半年前出嫁的模样,头顶插的精美富丽的金簪玉钗是这地方没有的好东西,脸上涂的胭脂水粉恐怕是京城里贵家公子才能用得起的时兴稀罕物,那一袭嫁衣更是编织成了复杂精致的花样,更别说那张娇美精致的脸蛋。
陈二娘以为那富商幺子是最美的了。
可是见到这病侄女的一瞬间,她恍然无所觉,那传言竟逊色三分。
云中郎君似笑未笑,九天菩萨无喜无悲。
恍若无人间之暖色,飘忽似蓬莱之仙人。
千演蹙眉,第一次真正为这张脸感到苦恼。
男权世界也就罢了,好不容易穿到女尊王朝,还生了这么一张花枝招展的脸,实在是一言难尽。
陈二娘恍惚许久,虽然她能言善道,也自觉在小辈面前丢了脸面。
忙咳了两声敛了失态,才对千演说道:“这千演生的真是俊美无双,是婶儿见过的最美的郎君。”
就像现代世界男人不愿被称作美一样,千演也是不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见千演略有不悦,陈二娘才后知后觉说错了话,又忙挽回道:“你父真是生了个好俊的女君,恐怕现在全村的未婚男儿都对你有意呢!”
见千演满脸平静,陈二娘不免有些嘀咕,这天仙似的侄女是个不开窍的?
其实也不错,不过千演是开窍过头了。
千演对这婚姻大事没什么兴趣,对那满村的未婚男娃也没兴趣,一群未成年人,这在她现在的思想中还是犯罪的。也没心思和这啰嗦的陈二娘聊两句,也不打招呼,又回里屋待着了。
陈母和陈二娘两人面面相觑,都很是尴尬。
不过两个颜狗,自然是选择原谅她啦。不过陈二娘很是可惜没能多看两眼这好样貌。
回到屋子,千演才支起唯一的窗,早晨的阳光迫不及待地跳进来,将千演扑了个满怀。伸手接住这光热,千演才渐渐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暖意。
她低头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手掌,慢慢出神了,思绪渐渐放空了,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这身子还是太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