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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乾清宫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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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辰时,慈禧在乾清宫接见了僧格林沁。

    僧格林沁一路打了腹稿,分成军政、民政、救灾赈荒三层意思,详述各地所见的情形,自己处置的办法,以及远打算近安排滔滔不绝,足足说了两个时辰。最后又道:

    “太后的以宽为政是当今治天下最合乎民情的方略。草野细民皆得实益。连高鼎都写了颂词。只是各地情形不同,有的地方办得好,有的地方办得不好。办得好的,上下一体仰承皇恩;办得不好的,百姓也只是对地方官口出烦言,依奴才之见,做父母官不能将圣恩雨露遍泽草野,是为司牧之责,当常派大员时时巡弋及时处置,就不会酿成大乱。先帝在时,外有洋人、内有长毛,都是上万民众揭竿相从,自祺祥元年以来,虽也有几处教匪煽惑聚众,臣去巡查,多的不过数百人,少的不过十几人。地方官一宣宪命,许多人也就如鸟兽散了。就是冷天禄等贼众,昨夜臣观邸报,也不过千余人——两相比较,太后宽政爱民之意,周行天下,已见显效。”说到这里,僧格林沁直了一下身子,俯仰之间英气四溢,颇见精神。

    “高鼎,是不是浙江仁和那个叫一字拙吾的”慈禧端坐了两个时辰,挪动了一下身子又坐稳了,看着僧格林沁道,“别是下头逼他写颂词的吧”

    僧格林沁笑道:“回主子,这不是下头报上来的,奴才喜欢文士,他现在定居在衡水,是奴才微服到他家拜访,翻看他的日记得来的。”遂将一张小纸片双手捧过来。

    慈禧见他细致如此,满意地点点头,展开看时,真的是一篇日记。

    祺祥元年二月八日,晴无风,今知上谕。本年各省地丁钱粮按次全蠲,与民休息,乡野欢声四起,万方汴舞。自上嗣服,关心民膜,行政用人皆从以宽,我侪小人重负如释,惟是祝丰年急公税,稍申媚兹之忱,乃更沐非常溥博之泽于望外,苍生何福以当之。自惟草茅无以报效,衢歌不足颂扬,仅以清香一炷,浊酒薄酹祷祝上苍,惟皇上子子孙孙永永保民而已。

    慈禧的脸色变得有点苍白,手也有点哆嗦,这不是出自一个大臣手笔,也不是进士及第春风得意人的应景之词。

    象一山人高鼎是出了名的“高屈原”,书香门第进士之子,又是江浙望族钱氏的乘龙快婿,本人善经史、工诗文、精丝竹,却屡试不第,连道光在世都说过:“高鼎不第,是其命数不偶,亦宰相之责也!”能叫这样怀才不遇的林下士甘心情愿说颂圣的话也真不容易。

    “你这一番出去,不枉了皇上的一片苦心。”慈禧温馨地对僧格林沁说道,“上来的奏折条陈不但没有空话,就事而言,或主严或主宽就是说理也都能洞中窥要。咱家和皇帝心里很是欢喜。咱家派出去的几个钦差像多隆阿,官文也办好差使,却总不及你高屋建瓴总览全局。这就是大臣风范!”

    僧格林沁激动得脸通红,躬身谢恩时慈禧又道,“有人以为由宽入严难,从严变宽容易,其实这里头的繁难不是个中人体味得了的。宽严相济其政乃安。这本是浅显易懂的道理。可王士俊之流就偏要曲解,想以不孝之名加罪于朕。朕年轻,下头都是几辈子留下的老臣,前头那些苛政都是经他们手办的,有的还是靠这个升官发财的;你把政务扳过来,他就以为‘一朝天子一朝臣’是有意整治他。还有些人欺侮穷人惯了,一向的作威作福,你要宽他做不来。因为他并不懂政务是怎么回事。以为做官就是‘媚上压下’四个字。他除了欺压人讨好上头换顶子,什么也不会!难为你领会得周全,没有依仗‘内戚’在外颐指气使,只存着自己是朝廷的臣子的心,兢兢业业不避嫌怨把大事办好,这个心思难得!”

    僧格林沁这才寻着话缝儿,欠身说道:“奴才这次出去,只体贴主子一个‘仁’字,由仁而出或忠或恕,或宽厚或严猛皆在中庸。只是因臣愚鲁顽钝,尽管如此,纰谬仍旧不少,思之愧汗不能自容。”

    “这个话自己能说出来就是上上之人。”慈禧说道,“训练山东水师,你斩了十八名将弁整饬军纪。但你没有想到吧,水师终年在海上巡弋,过冬的柴炭蔬菜都供应不上,军心怎么能稳杀人是国典军法之常,咱家不是滥做好人,那件事咱家指责了你,就是因你只用杀人治标,没有设法堵塞乱源。”

    “主子,”僧格林沁顿了一下,小心翼翼说道,“廷谕里说要用奴才去山东平息张宗禹之乱,不知几时启程”

    慈禧笑道:“这个不用忙。其实像山东、安徽这些草寇,本省就能歼灭。为什么要用你如今总算太平了,文人好罗致,武将难求,儒将更难得。早晚一天要对南方的长毛用兵,所以有意地留几个小贼叫亲贵勋臣子弟练练把式,免得将来经不住战阵。胜保的兵已经堵了曹州的粮道,先饿他们一阵子,你将息十天半月上路不迟。”

    僧格林沁听这旨意,真喜出望外,昂声说道:“奴才自幼读《圣武记》,最佩服先帝爷跟前的名将周培公。常常暗叹我满蒙子弟没有这样的全才。太后和皇上若肯如此栽培,是奴才终生之幸。奴才还年轻,异日必定为主子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出功名来!”

    慈禧默默点头,说道:“听说你收了肃顺的门人叫金小楼,先前你放了他外差到浙江去剿匪,他办得很漂亮。这次又跟你去山东又立了大功,咱家和恭亲王议论着,就让他跟着你干,你也好好这奴才,我瞧着是块用武的材料。”

    僧格林沁道:“金小楼对肃顺忠诚的很,奴才将他收在帐下好好管教,定然教他合奴才一样,一心一意为皇上和太后效力,绝不会有半点私心。”

    慈禧道:“几天之内就有恩旨——你回去且将息,好好地自为,皇帝与国家断不亏负你的。”

    “谢恩!”僧格林沁深深叩下头去,起来时已是泪流满面,也不敢拭,却步退了出去。

    僧格林沁回到府中,心里兀自激动不已,怔怔地只是出神。

    尼鲁特氏几次想问,又不知慈禧的话中涉及自己没有,便坐在一边描画、剪花样子。

    良久才听僧格林沁深长地叹息一声。

    尼鲁特氏吓了一跳,强笑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言不语,愣怔了这半日,就是挨了皇上的砸,说出来我也好给你批讲批讲啊!”

    僧格林沁一笑,说道:“我过几天还要出差,舍不得你!”遂将慈禧方才接见情形详说了,又道,“你见的我的那首诗就是写给晨儿姑娘的,说不定哪天就要兵戎相见,我不能没有感慨。”

    “我说的呢,茶不思饭不想!”尼鲁特氏接过丫头捧来的参汤端给僧格林沁,往桌上一墩,笑道,“你去把她活擒过来,主子一句话,不就是你的人了!”

    僧格林沁笑道:“你不吃醋”

    “男人们不都那样”尼鲁特氏笑道,“要都吃起醋来,天下女人不气死完了。”

    僧格林沁此时心情才逐渐稳下来,一长一短将自己在外的情形说给尼鲁特氏听,又道:“我手底下有个蛮得力的奴才叫金小楼,他要续弦了,你着人送一份厚礼过去。金小楼是个人才,跟肃顺的时候没捞到什么好处,如今跟了我这个主子,多少帮着他点,他得实惠,我得名。”

    尼鲁特氏一一答应,又道:“我之后还要去山东办差,在西山庙里为你求了一卦。”

    “嗯什么卦”僧格林沁饶有兴致地问。

    “是‘屯’卦。”

    僧格林沁笑道:“夫人且打住。我知道你又要劝我,我是主帅,打仗从不亲自冲锋陷阵,血光之灾绝对不会有的。我这颗脑袋早就寄存给了太后,天底也下只有太后能取我的脑袋。”

    夫妻俩絮语滔滔,忽然家人飞跑进来报说:“安公公下旨来了!”

    “快请!放炮、开中门!”

    僧格林沁和尼鲁特氏一下子都站起身来。

    尼鲁特氏亲自给僧格林沁穿换官服,先穿了九蟒五爪的袍子,外头套上孔雀补服,将一顶蓝色明玻璃顶戴端正替僧格林沁戴上,僧格林沁坐了,由尼鲁特氏换着官靴,命丫头们排案焚香。

    刚收拾停当,安德海已带着两个小侍卫、四个苏拉太监款步而入。

    尼鲁特氏忙回避到里间。

    僧格林沁只迎了两步,转回身面北长跪在地。

    安德海面无表情,在香案后南面而立,扯着公鸭嗓子大声道:“僧格林沁听旨!”

    “臣僧格林沁,”僧格林沁叩头有声,“恭聆圣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德海读道,“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奉差巡视山东各省、勤劳王事,卓有政绩,深合朕心。着加二级上书房行走,兼领散秩大臣,给假半月,再赴山东巡查,办理剿匪事务。回京后再行赴任。钦此!”

    “谢恩!”

    僧格林沁觉得一阵晕眩,没想到慈禧不到两个时辰就作出这样的决定。

    这一份高天厚地之恩,他一时觉得承受不起,思量着慢慢起身。

    安德海已是换了一副笑脸,给僧格林沁打千儿请安:“奴婢给爷道贺了!天公祖师阿弥陀佛,谁见过像爷这样的,您如今的圣眷就是连五爷六爷也自愧不如啊!不是奴婢当面奉承,您这福相,再做三十年咱满洲台柱子也是稳稳当当的!”

    “取五十两黄金。”僧格林沁微笑道,“赏给安德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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