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月下舞剑
十一月寒冬一直没有下雪,天气也还稳定,僧格林沁出济南不久天就变了。
先是刮风,漠漠冬云将天穹染成一片灰暗。
齐鲁大地一带空旷寂寥的田野上北风肆虐,黄沙浮土一阵阵扑面而来,噎得人透不过气来。
过了德州,风倒是小了点,却下起雪来。
簌簌地下着,雪时而撒盐时而柳絮因风而起般,哨风卷集着,卷起一道道龙旋连接天际。
僧格林沁在这寒冬大雪中行进,起初还兴致颇高,一路走一路说笑。
接连几天下来,不是风声就是雪声,渐渐地感到枯燥而又单调。
随行的金小楼等人又不懂他那一套雅兴。
僧格林沁没处掉书袋子,也就沉闷起来。
过了故城县,前头便是景县。
这里西通故城道,东至德州府水运码头,南北驿道纵贯而过,人烟愈来愈稠密。
行商走贾络绎不绝于道,僧格林沁的心境也渐次好起来。
这日行至傍晚,雪已小了点。
金小楼眼见前头一片乌沉沉的一个大镇子,在马上扬鞭指着笑道:“整整上了三天三夜。看来这天要放晴了。王爷,你这么金贵的身子,也走乏了吧。前头是有名的衡水。今晚就在这里打尖。今儿是十一月十二,您生日,咱们好好歇一天,后日再走成么”
“可不是我过生日,竟忘得干干净净!”僧格林沁笑道,“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走得我身子都麻木了。就这样,明儿在这里歇歇脚再走。”
旁边一个仆人叫二德子,笑道:“爷回北京走水路多好。坐船观景致,乏了还能靠岸走动走动。劝了几次,爷不听!骑马走路又逢雪天,这个罪让人受够了。甭说爷,就是奴才们也吃不消了。”
僧格林沁笑道:“你懂个屁!我要先去太原,走水路成么再说,现在漕运被掐断了,满运河都是贼船,咱们大胜了仗,却坏在回京途中,那可得不偿失。”
金小楼怔了一下,说道:“爷不是说从德州下船么怎么又要去太原”
僧格林沁笑道:“去看看,去看看那边的地域稳定不稳定。”因见已经进了镇子,便下马来,拉着缰绳道:“先寻个老店歇下来再说。”
正说话间,便见几个伙计一人手中提一只灯笼过来,灯笼上写着“刘家客栈”、“鹿道临风”、“顺风酒楼”等字样,这都是镇上客栈出来拉客的——见僧格林沁一行过来,几个人就纷纷拥了上来,抢生意,一片嘈杂。
僧格林沁被吵闹得又好气又好笑,指着旁边一个挤不上来的伙计,说道:“我就住这一家——纪家老店!”那群伙计一听有了主儿,一哄而散又去寻觅别的客人。
僧格林沁一行跟着伙计向南,拐了一个弯,果见有一片空场,对面有一坐南朝北的旅店,门楼前挂着一盏米黄色大西瓜灯,上面写着:
百年老店纪家
六个仿宋大字写得端端正正,门旁还矗立着一大一小两个石狮子,大的有一人高,小的像只猴子。
金小楼留神看那门槛,是西番莲雕花石板,中间已磨成偃月形,门旁的石狮子爪牙和脖颈因抚摸的人多,光溜溜的,真是一座陈年老店,这才放下心来。
僧格林沁却很好奇,问那伙计:“狮子怎么一大一小——那边一大块空地,像是刚拆了一片房子,又搭这么个大棚子是做什么使的”
“回爷的话。”那伙计笑嘻嘻说道,“这狮子是我们前三辈老东家留下的,我们老东家是石匠出身,还修过万岁爷的太和殿呢!我们不是缙绅人家。狮子若一般大,那不成衙门了就因为这一大一小,过往的人才觉得有意思,不知招了多少客呢——那边空场,是石老太爷的宅基,扒了要翻新的,八月十五待佃户,所有种石老太爷地的,一个不拉地都得来吃这席酒。”
伙计一边唠叨,一边把僧格林沁几个让进里院上房。开门点灯,打洗脸、烫脚水,忙个不停,口中兀自不闲:“今年秋我们这地方庄稼长得邪乎,您算算看,一亩地打三石,倒三七租,收两石一。一百顷地——该收多少今年这八月十五有得擂台好打哩!”
僧格林沁见伙计如此健谈,却又听不明白他的话,两脚泡在盆子里对搓着,笑道:“刚才接客你站一边不言声,我还以为你是个闷葫芦呢,想不到是个问一答十的角色!”
伙计一笑,说道:“接客有学问,杀猪杀尾巴各有各杀法。比如您老人家,那么多人叫偏不去,就要住我们老纪家,这能不是缘分”说着拧一把热毛巾递上来,又送上一杯清茶。
僧格林沁见他要去,叫住了说道:“别忙着去,你说的挺有意思:佃户和业主打擂台,为什么”
伙计笑道:“您老明鉴,这是年年都有的。田东要夺佃,佃户要减租,都要在这宴席上见分晓。地主强的,佃户就输了;地主弱的,在宴席上打得哭爹叫娘,还得老老实实地给人家减租——正定胡家去年十一月十二叫佃户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房子都点火烧了,府里刘太爷亲自带兵,就地杀了三个挑头闹事的才弹压住了——这地方穷棒子急了什么没王法的事都做得出来!”
僧格林沁这时才若明若暗地知道了个大概——原来这十一月中旬不止是吃饺子,也是业主和佃农结算总账、订立明年租种章程的日子。
还要问时,外头有人叫:“罗喜儿!来客人了——住西厢!”
罗喜儿高声答应一声,对僧格林沁道:“爷先安息,要什么东西只管吩咐!”说罢端着僧格林沁用过的水出去了。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黑定。
不一会儿一轮明月渐渐升起,透过院外稀疏的树影,将轻纱一样柔和的月光洒落下来。
僧格林沁趿了棉靴,散穿一件石青府绸长袍,外罩着一领狐裘斗篷,从上房踱出来,在天井里散步,仰头望月。
金小楼轻轻走过来,笑道:“王爷又要作诗么方才我叫人出去买了上好的糕点,还有一篓金橘,今儿委屈爷,就咱们几个人陪您过寿。”
“今儿没有一点诗兴。”僧格林沁听听,外边街上人声嘈杂,时而还夹着喝彩声,说道:“石家的‘擂台’筵开了么这么热闹,咱们出去瞧瞧。”
乌兰泰在廊下笑道:“不是的。方才我出去看了看,是一班卖艺的在外头走绳,围了一大群的人看呢!”
僧格林沁顿时兴头起来,提了提鞋跟道:“走,瞧瞧去。”金小楼几个人只好跟了出来。
六个人出来,只见街上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对面空场上的四盏灯刚好照到街心,一个五十岁上下的长髯老人和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正在打场子,旁边还有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姑娘背光而立,身材小巧玲珑,披着小羊皮风毛玫瑰紫大氅,腰间似乎还悬着一把剑,却看不见脸盘儿。
顺街东西立着两根木杆,一条细绳在两头木杆上拴着,扯得直直的。
老头双手打拱,对众人发科,说道:“冷天禄道人再次致意诸位看官,不为谋食不为钱,专为人间结善缘。《叹世经》云
‘今年算来八十一,修行恰到六十年,只为年老不见性,返拜孙女要还元’!
刚才有位先生说小徒踩的绳粗,不是神仙手段。这里换一根红绒绳,是小徒晨儿扎发辫所用。请哪位善信人来验过”
僧格林沁听了心里不禁一沉。这几句切口词他依稀记得在哪本书里见过。但《叹世经》三字却记得很清。
原说白莲教盛行于江西,谁想没出山东便遇到了传教的人。
僧格林沁暗地里看了金小楼一眼,金小楼目不旁视,只碰了一下僧格林沁的手肘,表示会意。
僧格林沁定了定神,在旁笑道:“哪有扎辫绒绳能经得起的我不信!”
“看官不信,也在情理。”冷天禄道人向僧格林沁打了一揖,说道:“请客官亲自验看!”
僧格林沁侧身挤到中间,用手扯了一下那绒绳,没怎么使劲,绒绳“嘣”地一声就断了,捡起绳头就月光里细看,果然毫不出奇的一根红绒线绳儿,点点头便递回冷天禄手里,说道:“是绒绳儿,不假。”
冷天禄一笑,将两个绳头对起来,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只一捻便紧绷绷接了起来。
众人只叫得一声“好!”只见晨儿甩掉披风,就地轻盈盈一个空翻一只脚已踩在绳上,两手扎一个门户,掣出一对宝剑。
月下看这晨儿,一身宫装,下身束一条杏黄水泄长裙,上身是金线滚边浅红比甲,清秀的面孔似乎没有什么表情,紧抿着嘴在绒绳上慢慢舞着太极剑,时而高跳劈叉,时而盘旋蹈步,真如洛神凌波,惊鸿翔空。
那根绒绳只随脚踩处微微颤动而已,下头几百人仰目而视,都已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她一个飞旋凌空而下,人们才长吁一口气,大声喝彩:
“好!”
“真是卓绝非凡。”僧格林沁连连击节赞赏,连这三个人是邪教徒也忘了,高兴地对身边几个从人道:“我在北京见过多少走百戏的,今儿才大开眼界!”
正说笑,晨儿从搭包里取出一个盘子。
冷天禄对众人笑道:“我们是行道人,不为卖艺,列位,只图结善缘,敛钱不图糊口,只为看官求福免祸。各位随心布施,不计多寡。”那看热闹的见收钱,顿时去了一大半。倒是妇女们在这上头大方,有的丢铜哥儿,有的拔下头上银簪恭恭敬敬放进去。待收到僧格林沁面前,僧格林沁忙摸袖中,却是二十两一锭的京锞,放进去嫌太扎眼,不放又觉过意不去,略一迟疑,晨儿已经将盘子移过。
僧格林沁此时离晨儿极近,细看时,柳叶眉,弯月目,漆黑的瞳仁波光灼人,端的艳若桃李,神情间却又冷似冰霜。
僧格林沁不由自主急忙取出那锭银子,隔着人放进盘子里,轻声道:“姑娘置点行头。”
冷天禄见僧格林沁出手大方,过来打了一揖,说道:“贵人肯结这样善缘,福寿无量!还想看晨儿练功,请随意点。”
僧格林沁笑道:“我是什么‘贵人’贩茶叶、贩瓷器,地地道道一个‘商人’罢咧——方才见晨儿姑娘剑舞得极好,毕竟在绳上受拘束,要在平地起舞,必定更为壮观,若肯为我一展风姿,那就真的是眼福不浅了。”
冷天禄正要答话,便听东边街口锣声筛得山响,几个衙役提灯喝道,后边两乘轿逶迤而来。
石家几十名家丁站在大灯笼下吆喝着撵人:
“都去入席!快点快点!一个臭玩百戏的,有什么好看石老太爷请县太爷来了!”
于是连剩余的观众也纷纷离去。
僧格林沁见晨儿和那个毛头小子在收拾场子,便走过去问道:“你们住哪家客店”
冷天禄笑道:“出家人随遇而安,我们住在镇东关帝庙里。您想看晨儿舞剑,只好到我们下处去了。”
僧格林沁笑道:“那索性再结点福缘——我在这店里包了一个小院,有空余的房子,请搬过来住,店钱自然我付。”
冷天禄也不甚推辞,只叫晨儿收拾行头箱子,又吩咐那个毛头小子:“贾莲,你去庙里,把我们的铺盖取来。”收拾完箱子,便随僧格林沁进店。
僧格林沁将那西厢三间房给了他们,自进上房命仆人办酒,又命“多买几支蜡烛,里外点得亮亮的,我们好观剑!”金小楼见冷天禄他们还没过来,凑近了道:
“王爷。”
“嗯!”
“小心着点。”
“嗯”
“江湖道上没听说过。他们这一套不是正经功夫。”
僧格林沁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想问问他们教里的情形。他们和我没有仇,又是我请来的,断不至于骗我们……”话没说完冷天禄已经进来,便止住了,笑道:“请坐——真是有缘,今儿大好的月亮,我们就在这檐下吃火锅赏月,观舞剑,作一夕畅谈,也是一大快事。”
冷天禄看一眼默然不语静坐一旁的金小楼,仰脸道:“请教二位贵人尊姓大名”
“不敢,敝姓沈,名庆。”
“我叫金小楼,”金小楼冷冷说道,“你应该听说过鄙人的名讳吧?没听过——那你怎么就认定了我们是贵人呢”
冷天禄道人只微微一哂,说道:“金小楼,自然不是等闲人物。你一定有点‘正经功夫’,不然凭什么太平天国的人都要找你报仇呢”
金小楼想自己的陈年往事人家逗留了如指掌,心里更是警惕,嘿嘿一笑,试探着问道:“那——冷天禄道长你是哪个‘道’上的呢”
“我是黄道。”冷天禄大笑,说道,“我是正阳教传教使者;发愿以身济世,割股医人,剜心饲鹰;遇善缘则募化,遇灾厄则救度;行的是堂皇正大之事,抱的是安性挽劫之志,有什么见不得人处,要人‘小心着点’呢”
“道长本领实在神乎矣!我们出门在外的人乍逢生人,背地里提醒一下也是常情,是吧”僧格林沁也笑道,“不过我方才听你说的‘正阳教’似儒似道似佛,又不儒不道不佛,是不是‘白莲’一派呢哦,对此,我不甚明白,随便问问。”
冷天禄拈须叹息,说道:“大道多途,哪能一概而论呢恰恰相反,正阳教是反白莲教的,我们救世歌里头说得明白。”遂似咏似唱地轻轻哼了起来道:
白莲教,下地狱,生死受苦;
白莲教,转回生,永不翻身;
白莲教,哄人家,钱财好物;
犯王法,拿住你,苦害多人!
僧格林沁不知怎的,听了反觉安心。
见贾莲已经回来,家人已在檐前摆好瓜果菜蔬茶酒,僧格林沁笑道:“我们都是脚行商贾生意人,管他什么这教那教,来来,入席!”请冷天禄入了客席,自斟了一杯酒捧给晨儿姑娘,说道:“一杯水酒为谢,请姑娘大展才艺。”
晨儿双手接过,看了看冷天禄,见冷天禄微微点头,举杯一饮而尽,低声说了句“谢谢”,将杯递回僧格林沁手中。
月色下,只见她那纤手如玉莹光洁白,僧格林沁不禁一呆,却听晨儿娇叱一声:“安坐看剑!”轻身一跃向后退已到天井正中,一个“魔女飞天”,两柄银光闪闪的宝剑已掣在手中,却是身随剑翻,劈刺旋削,两手手法不同,风疾雪飘般已在天井中周行一匝。
董海川是此中行家,坐在一旁执杯沉吟,见这剑法既非太极,也非峨嵋,非柔云、非昆仑……以他腹笥之广,竟不知晨儿使的是什么套路,一眨眼间,晨儿已变了身法,两把冷森森的宝剑护住身子,陀螺般旋转成一团银球,一股股旋风阵阵袭来。董海川不禁拍案叫绝:“好,千手观音手法!这太耗力,只怕不能持久。”
“沈先生,有砚么”
冷天禄道人向僧格林沁问了一句,见僧格林沁聚精会神地观看,竟没有听见。
又说了一句,僧格林沁才从惊怔中清醒过来:“啊啊,你要砚么”便回身吩咐:“把马褡子里的那方大砚取出来,还有纸、笔,我有用。”
乌兰泰在旁忙答应一声,取砚台舀水、磨墨,好一阵子才磨了半砚池墨汁。
僧格林沁提笔要写时,冷天禄不言声一把抓过砚台,把半池墨汁“唿”地泼向正在舞剑的晨儿!
众人惊呼一声,猝不及防。
那墨汁被剑挡住激得四溅开来,檐下人躲避不及,脸上手上衣服上到处都溅得斑斑墨渍。
正惊异间,晨儿旋转渐慢,倏地收住双剑,合剑入鞘,向檐下众人躬身礼拜,仍是一副冷峻庄重神态。
移时众人才醒悟过来,齐声鼓掌大叫:“好!”
“呀!”僧格林沁起身下阶,急步走向晨儿,兜了一圈,果见半点墨汁不曾着身,连连摇头嗟叹:“如此绝技,岂可埋明珠于世尘!”
冷天禄在上面对金小楼道:“金先生,我说师先生是贵人不假吧茶叶、瓷器贩子恐怕说不出这个话来。”
金小楼只是酌酒不语,僧格林沁命乌兰泰:“重磨墨来,我来了诗兴了。”上房几个人立时摆桌子、铺宣纸忙碌起来。
晨儿似乎此时才认真看了僧格林沁一眼,当即低头背转了脸。僧格林沁在庭院里步月吟哦:
声之融曳,思舞态之飘飖。爰有仙童,能开宝匣。佩干将莫邪之利器,擅龙泉秋水之嘉名。鼓三尺之莹莹,云间闪电;横七星之凉凉,掌上生风。宜到芳筵,同翻雅戏。
二舞者自念:伏以五行擢秀,百链呈功。炭炽红炉,光喷星日;硎新雪刃,气贯虹霓。斗牛间紫雾浮游,波涛里苍龙缔合。久因佩服,粗习回翔。兹闻阆苑之群仙,来会瑶池之重客。辄持薄技,上侑清欢。未敢自专,伏候处分。
吟到此处似乎已经结篇,僧格林沁凝视着晨儿,又慢慢吟道:“嫣然泥人怀,腰肢瘦如削。”吟完便上阶,援笔疾书一气呵成。
待题款时却迟疑了一下,写道:“寒月夜下观美人晨儿舞剑诗。”
将这幅墨汁淋漓的字交给冷天禄,冷天禄笑着对晨儿道:“这也是我见你舞得最好的一次,不枉了师先生这篇诗!”
晨儿不好意思地凑近看了看。
她的目光熠然一闪,又偷瞟了僧格林沁一眼,颊上泛起了红晕,似乎不胜感慨地轻叹一声,复又小声道:“先生,这个……送我好么”
“当然。”僧格林沁笑盈盈说道,“就是写给你的嘛。”
还要说话,突然听外边街上沸反盈天地响起一片叫喊声,一群人大呼小叫着拥进前院,僧格林沁皱着眉道:“起反了么二德子去看看!”
二德子答应一声,还没走到二门口,十几个衙役手里举着火把,一拥而入。
二德子还没来得及问话,被一个彪形大汉只一搡,搡了个四脚朝天!
二德子跟着僧格林沁作威作福惯了的,哪里肯饶让这些人,顿时破口大骂:“王八蛋!不识字也摸摸招牌,就敢到这里来欺侮人!你们血奶奶的,这就造反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