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摊牌差事
肃顺对双双着实殷勤了一番，吩咐细崽拿菜单来给她。
双双只问“金相公可点了喜欢的？”
“这道菜相公可喜欢吃？”
“相公可有忌口的？”
一翻逐问下来，大伙都赞金小楼好福气拥有这般女子。
金小楼只说：“只要双双喜欢吃的，我就喜欢吃；只要双双陪伴，吃什么都香。”
一时间菜味更足了，众人略吃了几口，酒也未喝。
“《顺天指引》的秘密被上帝会的人知道了。”肃顺举起杯来，对着在场众人说，“为了朝廷，雨亭还请各位多多上心，将余下的书集齐，大家共同富贵。”
饮后，方世杰问道：“阿拉城的那本现在不是在您手里，上面写的什么啊？天下那么大，一点线索都没有，犹如大海捞针啊。”
肃顺道：“这本书是小楼的，将来还要物归原主。”
“小子，你这书哪来的？”赵半仙问道。
金小楼将熊岳赵云的事情巨细讲明了，又说：“那玩意不是好东西，我险些死在它手里。老兄，你身怀宝书，可当真要小心些。”
“书在我这，是万无一失了，只要你们信得过我，将来得到宝藏，我肃顺是断不会少了你们的！”
三人齐道:“给中堂办事比亲爸爸都上心!这事就包在我们身上!”
肃顺起身鞠一大躬，以表感谢。
又回归坐位，说道：“我如今有了些线索，趁局儿未齐，咱们先将帘子遮住，有些话要对你们说。”
众人依言四处放了帘，又归到原位，洗耳倾听。
“十本，《顺天指引》一共十本。咱们还有九本未到手。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的祖上当初在太宗下面做差，入关的时候缴获一本黑册子，又名《顺天承志》，现今传到了他的手里。”
肃顺盛了一杯酒递给段子陵，段子陵起身恭迎接过，但听道：“蒙古是个苦寒之地，非有茁壮之躯常年是耐不住的。段兄，在那里应个一官半职，可有得说？”
段子陵哪里能说“不”字？一口应道；“水里水里、火里火里去！”
“好！”肃顺径饮下手中酒，亮了亮杯底，却见段子陵也一口干了，这才笑道：“署段子陵入上三旗、骁骑营副佐领。即日上任!”
段子陵那时真是又惊又喜。
自己虽说是在旗可以承袭官爵，可父亲早早就死了，官位却被当初的顶级上司标价卖了五千两。
可怜自己与仕途无缘，又不好读书，只投了河北最火热的神打门学习奇门艺技。
十来年后略有小成，但这是一项持久的功夫，不进则退，每日还需以极冰极火来烤炼体格，好不耐烦，也无多大用处，弹头一穿，那功夫自然是不受用的。
所以这一身的技艺上街杂耍也屈了才，开武官授教，北京那些旗人公子哪里会受得了这个苦头来？
所以一直没熬出头。
至此遇到肃顺，方得了器重。
而今一步登天至佐领，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逢中堂栽培！万幸之至、万幸之至！”当下回敬了肃顺一杯。
肃顺劝他坐下吃菜，又写了一张纸条来对方世杰道：“青帮，又名漕帮。敢到混乱年月，南边断了漕、亏了项，不仅和太平军有过节，而且亦与朝廷结下不小的梁子。方堂主肯转风舵，为我、为朝廷效劳，那自是英雄有用武之地!”
方世杰起身作了一江湖揖，道：“咱们不该看错朝廷，要赖就赖长毛，只要是能够推翻他，让南边得到清静，我老霍也算是为青帮立了大功劳。老方不求别的，但求日后事成，朝廷能给咱青帮多些便利、少些限制就是。”
“自该如此。”肃顺将拟好的条子注目地观看了一遍，自觉妥当，只嘴角一翘，道：“河南信阳府光山县州着方世杰去。”
方世杰有点期望过高，嘴张得老大愣了神，问道：“怎么是县州？官小点了吧？”
赵半仙讥笑道：“恐怕你青帮堂主之位也要比这个县太爷地位高吧？老方，你屈尊罢！”
肃顺道：“别看这官小，价值实用得很。我在朝廷提拔后生有一个原则：‘宁可举一个无品芝麻，也不要一个封疆大吏’。芝麻粒儿大的官，油水你不知，是顶肥沃的。一旦出了事，也好保护。封疆大吏就不然，出了一丁点的岔子，满朝浪尖就会全部推向他，到最后就连皇上也难保的，自己还会跟着吃挂落。”
赵半仙道：“瞧见没，中堂那是官术卓绝的！那是一丝一毫绝不推板，无怪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好大的才情啊！”
方世杰还是觉得略低些，问道：“我这么小的官，不断地受上面压制，会不会误了找宝书的大事？”
肃顺道：“你是我的门生，绝不会有人敢为难你。我再与廖庆谟知会一声，万事要承他的手多帮衬些，你暗中找书的事也会多些顺手。考绩还是要及格的，至于县治嘛，还要烦廖庆谟给你出几个心腹的刑名钱谷师爷来，小事不用费心，大事只管盖印。——还有宝书的线索，光山县的探子回报的还是太模糊、不够细致，等日后那头有了回信，我再跟你说。唔，临行的时候，你再到我府里去一趟，还有些琐事要交待给你，记住了没？”
方世杰道：“这有何难我领命了！”
金小楼听他们谈起廖庆谟，心想这厮不是恭亲王的人？怎么会听肃顺调遣？此时还担心肃顺不知道这事，忙说：“廖庆谟不是现今的光山县长吗？老霍顶了他，他去哪？”
“顶信阳知府。”
金小楼问：“信阳知府不是范梁吗？也是恭亲王的人。”
肃顺一提起这事，满腔的怒火霎时而来，喝道：“他这只狗尾巴，早让我裁撤了。信阳现在是多么重要的地方——战线前端最孤寡的薄城！鬼子六居然让范梁那二五眼坐这位子，他也不为朝廷考虑考虑，光顾着自己赚私钱去了！廖庆谟这人稍滑了些，本事还是有的，先坐几个月看看成效，不成我就换了别人也是一样的。”
金小楼见他动了肝火，不知说什么好，只顾着夹菜来吃。吃到一半时，听到肃顺在叫自己：“小楼。”
“在!”
“你赴五台山走一朝吧。”
“那里回报说，要举办一个释迦牟尼圣诞大会，四方献宝为佛陀舍利净身。”
“你去扮个香客的样子来，好好的查探查探，到底有没有《顺天指引》这个宝物。”
肃顺神情紧涩，接着说道：“你这个差事要棘手得多，我可以叫赵道长帮你，但他明面不能露出来和你的关系，是因为那时道家各观必然会聚在一处，出了差池，怕你应付不过来。”
金小楼好不愉快，本是想借肃顺的手署个官来过瘾，却委了这个“香客居士”的衔，当即说道：“我不干！我是个穷香客，去了也没钱捐功德，那些癞皮和尚见了我是个穷鬼，定然不会承我的情，那时我再找什么劳什子宝书定然处处掣肘，我可干不来的。”
肃顺知晓他在管自己要钱，问道：“你想贿赂和尚？”
“那是。我们老家的那群和尚只知道钱，每逢店面开张、或是家里死了人，哪个不要大办？一回下来少说三四十个和尚，摊算下去的人头费也各有五两。都说和尚是救苦救难的佛菩萨，没钱还想做超度的、他们懒得去理你！”
肃顺心想这个法子很行得通，自己果真没有看错人，破颜笑道：“你说对了，没钱休想做大事，这是一千两即兑票，你拿去消用。”
金小楼不知一千两能干多大事，只说：“戏里唱的那些当官的行贿哪有受一千两的？你做了这么大的官，让人替你办事，抛去了车路费、住宿费、吃饭制衣的花销、还有一天三顿饮料钱，一千两哪里用得来？”
肃顺一愣，说道：“你可知道咱们今天叫的这个局面才消了多少钱？五十两还不到呢！难不得你天天要吃洋快餐？我是户部主事，一切用度都是铁算盘勾勒出的，分文不可胡花，这是我的职责，你不要不识抬举。”
金小楼好没乐趣。
双双说道：“相公，一千两已经不少啦。五台山在山西，消不得几个路费。衣服只要干净，也不需要勤换的。你我在一起，每日的吃喝也消不到一两。待你交付了差，剩下的钱你自可留着，就当是劳费，办得好兴许还有另外的赏赐。——中堂您说是不是这个意思？”
肃顺豁然欣喜，竖起拇指来向双双叹赞道：“不愧是官阁出身的小姐！说起话来很受用，实实令人暖心哪！”
双双只向他淡笑了一句：“叔叔夸奖。”恍惚间，从他的指头上扫到了一只翡翠扳指，乍然一惊，心道：“这是爹爹的东西！”刚想向肃顺问话来，那门口的帘子被人掀了开，走进一个风姿卓越的妇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