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警告
“快尝尝甜不甜,下午就炖好的雪梨,放到这会儿才降了热。”,余照初热切的紧着陈阙吃喝。现在已经差不多是后半夜,闷觉都醒了几次的时候,陈阙脑子里犯迷糊,不明白大少为什么要对自己如此的殷勤备至,但人家的心意总归不能浪费。
“今天拍的雪夜尽是绝望,只最后一点光,明天照旧是望不到头的雪地,可光引来了黎明,掺着希望。”,余照初看着人家吃东西,想说点诗情画意的,让人喜笑颜开一点,张嘴却讲了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没想到陈阙接了句,“最寂静无声的黑夜过后,必然有最耀眼的黎明。光是暗夜里的熔浆,希望是人心中的火种,只要火种不灭,何惧前方妖邪挡道,魑魅作妖。”。
满身疲惫的青年人,浓眉疏目好似要被请去入画,清瓷白玉的脸上,止不住的汗珠子滑过,注定讲不了什么花前月下,欢情厚薄。
“刚刚出去,场务给的绒花,说就是用人造雪做的,看着还挺别致。”,大少兴致勃勃的举了花在手上,始终是没能换一张笑脸儿。
紧接着几天,就是趁着一应主演都在,正正经经的赶了几场群戏。大少戏份最重,有时候一天要辗转三四个场地,早上在同大臣在花楼酒肆,放浪形骸,下午便哄着东家妹妹西家姑娘的情谊,晚间还要顾左及右图谋大事,真真是没有一刻钟容易。
陈阙戏份在不紧不慢的拍着,同他搭戏最多的还是罗燕然,午间下了戏还能看见来往赶工的大少。出去吃个零嘴儿的功夫替大少捎了杯奶茶回来,也没能凑近了说,交给一边的助理也就算是周到了。
余照初晃神看了眼旁边儿的功夫,就见着个拼拼凑凑的背影,先前拍了半截儿的胶卷就作废了。
本是郎君哄小娘子的戏码,这哄着哄着还要人斜插一杠子进来,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人人都有自己的筹码。混混既不能放下青梅竹马,更不想放过远道而来的千金小姐,两边儿都不好糊弄。
绸缎庄门口,小西施俏生生的立在门口,看着混混围着千金小姐忙活,不知不觉便泪盈于眶,引得周边凑热闹的腾了一块地方出来。随着门口动静越发大了起来,混混看见了小西施,两人双双对望,小西施后退几步,转身落荒而逃。
混混急忙追去,小西施等在墙角,扑到混混怀里就是一顿粉拳,“我婶娘讲你如今是要飞黄腾达了,看不上我这穷乡僻壤的丫头了,往日里那些个油嘴滑舌的话,我是不是也该尽早忘了,省的像戏文里一样,盼了一辈子的人,转头去投了人家的青云帐,做了别人的新郎官儿。”。
小西施哭得梨花带雨,混混见着急忙拿衣袖去帮人家拭泪,“我是天上的黄龙还是地里的泥鳅,你不知道?就我这斤两,就算是给把青云梯,我也不见得会上,再说还有你这么个机灵漂亮的小可怜儿,我能去哪儿。”。
柔情蜜意的句子讲得骨头都泛酸,混混还犹嫌不够似的,“现在我同那小姐凑得近些,不过是趁热打铁,想多得点银子花花,赶明儿也好给你备上几匹湖绸绣锻,风光风光。”。
姑娘家家得,最受不了这三句两句的中听话,哪知这话还没讲完,就被大户千金给打断了。
“湖闽的绸自然好,江浙绣娘的技法,那个个儿都是一绝,不光如此,锦缎上用金丝银线绣些个鸟雀争鸣,花团锦簇的,才更好呢。可这穷乡僻壤的,我这小小的绸缎庄里是万万没有这些个花样儿的。”,千金几句话,让浓情蜜意成了虚情假意,哄人的话,怎么能做数。
小西施眼见着千金小姐拽着混混的袖口不撒手,原是想叫周边邻里来评评理的,可到底又没有那么放得下脸面,只得离去。
一场本可以坐享齐人之福得大戏,戏里混混没能把握住,戏外余照初简直想抓破这张和盛月楼一样的脸。
赶下一场戏的功夫,大少从助理手里接过了奶茶,冰凉甜腻,只尝了尝味儿,就让助理收着了。期间走戏、换景儿的时候,都要再拿出来喝一口,每次都只尝尝味儿。
俞堤是陈阙的同乡,十几年的交情,原本也没有多亲近,可耐不住近几年一起的兄弟,结婚的结婚,生娃的生娃,就留下这俩还单着,只能硬凑在一起,显得不那么不合群。
和陈阙这一天天居无定所、东奔西忙不一样,俞堤是名工作稳定舒适、拥有寒暑假的高中体育老师。虽说时常囊中羞涩,但抵不住俞老爹有几家规模不错的厂子,空了还能接济一下自己膀大腰圆的亲儿子。
影视城近几年乔堤来得很勤快,有时候寒暑假都会窝在这儿,充当陈阙的杂役,顺便陪陪他。今天刚到就凑了场篮球赛,几个人都眼熟,周边围着的人也不多。
陈阙收到俞堤的信息时,正和廖宣琢磨晚上一起去吃点啥,然后俩人转道去了体育场。
俞堤打篮球一直是前锋,不太讲技巧,全靠近两米的体型压制,在整个赛场上都很突出,一起玩儿的除了个三分球手得分不少,其余的没什么亮眼的地方。倒是大夏天打篮球,汗流浃背,激情热切的劲头,看得人舒服。
陈阙坐在赛场边的阶梯上,也没上去凑热闹的打算,廖宣更是细皮嫩肉惯了的,见不得这些冒汗露膀子、气喘吁吁的大动作。
“啧啧啧,和这头熊比起来,夏总可真的是贤良淑德多了,起码每天吃啥都不用自己操心。这头熊每次来一趟,你可都要跟着重个五六斤。说是早起晨练,骑着个电瓶车就不知道要把你往哪里拐带,墨镜都不知道戴一副,鞋子都不知道换一双。他皮糙肉厚不知冷暖,你跟着出去一趟,那面膜起码一个星期白做啊……。”,在俞堤打球的这将近四十分钟里,廖宣的数落是一刻都没停下。
等俞堤大汗淋漓的下场,朝陈阙走近时,廖宣一早瞥见,隔着老远就凌空喷了两下花露水,赶苍蝇似的。
虎背熊腰的汉子像是没看见他,和他的一连串小动作一样,径直走向已经站起来的陈阙,离他还有最后五十米时,像发疯了一样直冲过去,将人抱到了身上。
廖宣挡都来不及挡一下,就见着自己如珠如玉、攥在手心儿里,顶在头顶上的人,被个不知张三李四的赖皮玩意儿,困住胳膊腿儿,举了有两三米高,还笑嘻嘻的和那泼皮逗笑,真的是可忍熟不可忍。
“快放下、快放下,他早上到现在就喝了一碗绿豆粥,咸肉都没吃下一口,赶了一天的戏,正累着呢,可受不了你这么手重脚重的。”,陈阙苦夏得厉害,稍微有点儿亲近的都清楚,俞堤也不敢逗弄得太过,赶忙把人松开。
见陈阙站定,脸上还余一抹笑意,“你俞婶儿让我给你捎了好些个东西呢,什么酸辣鱼干、手工糯米团、盐渍梅子、自家做的蘸料,都带来了,怕你吃不好。”,俞堤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得模样。
“好,我回去就联系俞婶儿,问问她让你带了几斤几两重的零食碎嘴,你有没有在半路上偷吃。”,陈阙被黏了一身汗,着急回去洗澡,但也不妨逗趣几句。
俞堤浑不在意的甩甩手,拖着步子往陈阙眼前凑,“给你的东西,我哪里敢偷吃哦。刚刚怎么不上场练两把,光看我出风头啊。”,被个大个子围得太严实。
陈阙往前快走了两步,才讲:“怎么,上次被教训得还不够,就你打球这个横冲直撞的模样,也就欺负欺负业余选手,像我这样的就不去亮相了,把这个风头暂时性的让给你。”。
俩人你推我挤,哥俩儿好似的走在前头,索性离酒店也没几步。
余照初这边刚下戏,百米开外就看见陈阙,被一身强体壮的壮汉圈搂着往前走,走几步还要拽那人手腕子一下,示意壮汉听他讲话。大少到底是年轻,疾步走到二人跟前,没想好什么说辞,只能干巴巴的打招呼。
陈阙利落的朝大少介绍,自己身边的短期助理俞堤。俞堤则是看见了大少身上猛虎下山图样的短袖,“阙儿,这同一个样式的短袖你是买了几件啊,好家伙,我还穿上发朋友圈得瑟了两下,就说怎么会突然多出十几人给我点赞。廖宣还寄了挂烫机过来,怎么的,是怕我和那十几个人聚会的时候,寒掺了自己啊。”。
廖宣跟在后面捂着肚子,笑出了声,“是陈阙的一个朋友在做潮牌,开业大酬宾,买十件送一件,可是这哥们儿做的是bigsize,买回来十一件,没有一件是他穿上合适的,就只能挨个儿送人。”。
说完还从自己背着的大包里,拿了件衣服出来,兜头罩到了陈阙身上,陈阙都懒得和他拉扯,同样的猛虎下山,余照初那件就能见着虎头虎脑,陈阙身上就是皱着、拽着、扯着,生怕要从领口子滑下去,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虎头、虎脑。
“喏,这衣服我还分得两件儿呢,早晚替换着穿。给你寄熨斗,是希望你把衣服熨平整再穿上显摆,要不然连衣服上的花纹儿都看不清楚,多浪费我们阙儿的心意。”,廖宣一番折腾,让另外俩人的脸色莫名变差。
助理快要溢出来的小心思,像是在对外来人等的警告。一件衣服,虽说不是稀罕物,但好歹是一番心意,怎的话里话外多出了,佳丽三千,多一瓢少一瓢,谁在乎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