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咸味豆腐脑
明明就在昨天，施青晨还满眼都是自信的光。
仅仅过去一天，她就跟魔怔了似的变得自怨自艾。
一个人怎么会在一天之内天翻地覆呢？
除非……
简云舒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卖冰糖葫芦的何大爷。
有些反常的事情，或许真的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毕竟这个世界都是一本书了，有些不合常理的事情也不奇怪。
这样一想，那么施青晨被人夺去了什么东西，也就呼之欲出了。
是她的自信。
对自己手艺的自信，对自己能够经营好生活的自信，对自己未来的自信。
她的眼里没有光了。
简云舒一边暗自咒骂金舌头系统和它的宿主贪得无厌、不劳而获，一边思考着如何帮助施青晨解除危机。
可是，该怎么帮忙呢？
施青晨还在大吐苦水：“我爸上了年纪，他一个人生活我根本不放心。我一闭眼就想起我刚大学毕业那会儿，回到家里，就看见那一堆狼心狗肺的亲戚对着我爸拳打脚踢。”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怪我自己。怪我高三那年为什么要赌气离家出走，害得我爸为了救我被车给撞了，落下瘸腿的毛病。”
潘黎看不下去，大步走向前，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珍宝一般虚虚揽住了施青晨的肩：“青晨姐，别说了！你别说了！没有人怪你，也没有人要强迫你做任何事情。”
施青晨抬眼看到来人，十分诧异，旋即转变为抗拒：“潘黎？你怎么来了？你走！你走啊！我就是一个胆小自卑又没有出息的人，哪里有资格喜欢你？又哪里配得上你的喜欢？”
潘黎错愕地看着施青晨，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喜欢伪装得足够好，并没有给对方造成困扰。原来他的喜欢早就被她看在眼里，她只是没有勇气去回应。
小小的店面里，尴尬的情绪正在蔓延。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简云舒从施青晨逻辑混乱的话语中找到了一些可能的破解办法。
施青晨的情绪主要由三部分组成。
其一，对父亲的愧疚。联想到齐雪宜所说的，施青晨是大学生，毕业后放弃大好前途回来开店，和她父亲相依为命，说明父亲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其二，生活带给她的压力。世俗总是对女生更加苛刻，一个女生独自开店，期间遇到的麻烦和困难自不必说。就拿最近发生的事情，类似胡成这种油腻男来找茬，不管最后事情解决没解决，都已经被实实在在地恶心到了。
其三，年龄见长的婚姻焦虑。有时候并不是不想找个人过一辈子，只是因为没有人能够完全地与她感同身受，她也不愿意去将就，倒不如保持现状。无奈有些七大姑八大姨就爱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施青晨或许自己不介意，但她介意自己的父亲被这些无聊的流言放在火上烤。
“解铃还须系铃人”，简云舒觉得，施大叔正是施青晨的“解铃人”。
咦？施大叔人呢？
正四下里寻找呢，施大叔就从门口走进来了。
“晨晨，爸爸刚刚听见有个卖豆腐脑的从门口经过，就给你买了碗。这人骑着三轮车跑得老快，我差点儿就追不上了！得亏前头有学生叫住他要买豆腐脑。记得高中那会儿，你早上最喜欢吃豆腐脑了。还热乎着呢，赶紧趁热吃。”
“您怎么不给自己买一碗呢？不是早跟您说了吗，女儿现在能赚钱，您不要再省着花了。”施青晨飞快地整理好情绪，朝施大叔露出一个微笑。
施大叔憨厚地笑了：“人家卖的是咸口的，我爱吃甜口的。”
施青晨一眼就识破了施大叔的谎言：“我吃了这么多年豆腐脑，从没见过谁家的只做咸的不做甜的。再说了，咱店里也有白糖，您买了素的豆腐脑，回家自己也能做成甜口的。”
施大叔打哈哈：“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施青晨无奈地看着她爸：“爸，我有钱。您别老想着替我省钱，我这么拼命地赚钱，不就是为了让您能大手大脚地花钱吗？就咱去年买的那房，您有空也多和邻居走动走动，打打麻将什么的，别老待在店里劳碌。”
施大叔不想再跟女儿在这种不能达成一致的事情上争执：“快吃豆腐脑吧！”
豆腐脑装在透明的塑料碗里，颤巍巍地摇晃着。
从上往下浇的咸鲜酱汁缓缓地沿着内碗壁向下延伸，看上去像是随性泼墨而成的写意画作。
雪白的豆腐脑之上，承载着葱花、香菜、榨菜、木耳、肉末和虾米。大概是施青晨爱吃酸的，空气中还飘着似有若无的醋香。
施青晨用勺子将鲜嫩的豆腐脑和酱汁配菜拌匀，整道菜一下子又变换了模样。
许是看见店里还有两个外人在场，而自己老爹又把自己当小孩惯着，施青晨不好意思地问：“你俩要吃点吗？”
说实话，要不是有正事要做，简云舒也想去拦住三轮车买一碗豆腐脑尝尝了。
不过眼下，还是先跟施大叔沟通一下情况要紧。
她摆摆手拒绝了施青晨的好意。
潘黎倒是红着脸顺水推舟坐到了施青晨对面。
趁着施青晨在吃豆腐脑，简云舒偷偷将施大叔拉到一边。
施大叔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耐心地问简云舒怎么了。
从刚才施大叔回来以后，施青晨像个没事人一样的表现来看，施青晨八成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不会主动提起她这些焦虑的。
简云舒想，那就由她来做这个恶人吧。
她平铺直叙地将施青晨刚才的话给施大叔说了一遍。
施大叔听完，不发一言，只是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后厨。
直到他拿了面粉调好面粉糊浆，起锅烧油，简云舒才意识到他是要亲自下厨。
没想到，施大叔竟然也是做麦虾的一把好手。
虽然腿脚不便后女儿便不再让他进后厨，事事亲力亲为，但施大叔毕竟功底在。他颇有些自豪地说：“当年，我就是靠着这门手艺，在安南市闯出一片天的。”
面糊糊随着施大叔干脆利落的动作，刷刷刷地落进煮到沸腾的锅里。
不一会儿，一碗冒着热气的三鲜麦虾就做好了。
简云舒想帮忙端，被施大叔拒绝了。
他端着那碗满满当当的麦虾，就像捧着他满满当当的爱。虽然他不够高大、不够强壮，但他依然是那个无论何时都愿意站在女儿身前帮她遮风挡雨的父亲。
施青晨在看见麦虾的第一刻就愣住了：“爸爸，您这是？”
“尝尝吧，爸爸牌三鲜麦虾。好些年没做过了，手艺有些生疏。”施大叔和蔼地看着女儿。
潘黎识趣地退到一边，留给父女俩说话的空间。
“孩子，你还记得你高三毕业那年，爸爸对你说过的话吗？”施大叔回忆起从前，眼神幽远。
施青晨挑起一根麦虾，正要细细品尝。
她垂下眼睫，低声说：“记得的。”
“你生来就是雄鹰，你有你的广阔天地。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不必为了爸爸而停留你的脚步。”
施大叔将他宽厚的大手放在女儿的头顶，暖意透过手掌传递给施青晨：“爸爸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爸爸只是庆幸，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那就够了。”
“你昨天说，只要你做得足够好，没有人会无视你的努力。爸爸只想说，你不必做到最好，你也不必证明给谁看。那些流言蜚语，爸爸从来都没往心里去。”
“至于结婚的事情，爸爸希望你能擦亮眼睛。找一个真心疼你的人，而不要为了结婚而结婚。如果你讨厌三姑六婆的那些话，咱们以后不跟他们来往就是。”
施青晨的眼泪早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像是迷途的羔羊终于找到了妈妈温暖的怀抱，再多的伪装都形同虚设：“爸！您别再说了！”
关于房贷的事情，简云舒并没有提及，但施大叔却心知肚明：“还有你买的那套房，虽然你一直不说，但爸爸其实早就知道它的真实价格不便宜。之所以没有阻止你，一来是因为爸爸希望你今后即便是在外地工作，回到安南也能有个家；二来也希望它能激励你永远不服输地向前奋斗。”
“爸爸这些年偷摸着也攒了些钱，本想给你当嫁妆的。现在看来，直接给你是更好的选择。”
“孩子，你大胆地飞吧！不要再被困在这间小小的麦虾店里了！这么多年了，就算你有再多的愧疚，也足够了。”
施青晨揩了揩眼角的泪花，沉默地吃完了整碗麦虾。
她的眼睛里又重新迸发出自信的光芒。
“爸，谢谢您。我想好了，我要留在安南市，将麦虾店做好做大，直到有一天，我要让‘施家麦虾’成为全国各大城市都能见到的连锁店！”
施青晨又转头看向想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简云舒，眼底一片了然。
她笑着说：“云舒，谢谢你。”
“叮咚！”世界app适时发来通知：
【恭喜您，成功帮助施青晨夺回“自信”，进度+1】
【支线任务完成进度：2/10】
原来，破除自卑与焦虑的一味良方，是知道自己被人坚定地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