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遇生父
大半个月过去,姬芸的灵力丝毫不见长,反倒是丹田处汇聚了一团浑浊的光球,泛着灵力。
与凌渊道尊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谢怀清的发带还是只剩一卷。
自那日冬至回来后,姬芸一直躲着谢怀清。她实在不知如何面对他,心里一团乱麻。
这些日子身上的异状,让姬芸不得不想起那晚。
当时遇袭,颈上的玉石替她挡下一劫,那人见此有些诧异:
——“上古妖族?”
——““没想到你这么弱,有意思,今儿个运气真不错啊。”
她原以为体内那团光球,是将要破境成婴的征兆,可过了很久那团灵力球除了吸食她的灵力,没有任何动静。
一般修者在即将步入元婴境时,也会像她这般灵力薄弱,但这只是初期的状况,到了后期,灵力再次凝结在体内紫府成婴。
玉石是幼年时她那薄情的父亲亲手挂在她颈上的,说是外祖母赠给她,保佑她平安。
若不是挂玉石的绳子由冰蚕丝制成,寻常法器割不断,她早就扔了它。
原先以为是玉石里藏着的妖力让那人以为自己是妖,可近段时间丹田时不时的抽痛,提醒着姬芸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玉石瞧着不怎么起眼,就是普通玉料随随便便打磨而成。
她印象中的母亲端庄贤淑,一副世家小姐做派,却是出身商贾。
姬芸不知她生母娘家对她是何态度,但她想就算不喜,表面功夫也会做足。
何况商贾富庶,即便敷衍,也不会挑个没雕琢过的玉石送给自己的孙女保平安。
除非送玉石的时候,就知道这平平无奇的玉石里头,藏着一股强劲的妖力。
商贾和修者常有往来,但比起修者,他们接触妖的机会微乎其微,更别说是上古妖族,所以这玉石定不是出自她母亲李氏那边。
那这玉石从何而来?姬恒知道里面有藏着股妖力吗?
他当时为了不让她修炼,给她下药,让她体弱多病,更封住体内的灵脉不让她启用。若不是封印松动,灵力稍流出来些,她还不知道这场巨大的骗局。
他最见不得她强大,若知道玉石里蕴藏着妖力,断不可能送给她。
且姬恒送的东西不是贵的,就是稀少、有趣的,不可能是从别处搜集而来。
串着玉石的冰蚕丝昂贵,上面的结打得却不甚精美,有些歪歪扭扭,但依稀能看出些诚意来。忽略妖力一事,倒真像人满怀希冀一个个亲手打出来的模样。
所以妖力到底从何而来?是何人悄无声息将妖力放入这玉石,瞒过姬恒的眼睛?又是有着怎样身份的人,让他愿意将这玉石送给自己?
她从未见过做玉石的人,却真切地感受到了这冰蚕丝上的心意。
姬芸心中有无数的猜想,她最想不明白也最不可能的那个在日益频繁的抽痛中愈发显著。
还有谢怀清的身份……
前几日她无意间发现了谢怀清放在枕头下的一本书。
书上记载了许多人事物,大多都是门下弟子的一言一行,还有一些不知从哪听来的小故事,边上还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是他自己的感悟。
当姬芸看到有关孩童的那部分时,她突然明白谢怀清为何无事时就在崖畔旁的那块石头上打坐了。
——他在观察他们。
观察练武场上的弟子,观察他们一言一行,企图理解他们所做所为。
凌渊道尊把他困在这天化峰上,想让他不受世俗打扰,清心寡欲一心修道。
谢怀清却在悄悄窥视着外面的世界。
他试图去理解、模仿他人,从娃娃那事就可以看出。那和林晏打扮相似,行为相同的医圣也会是谢怀清模仿的对象吗?
姬芸不能确认,但又偏偏他与医圣相识已久,这桩桩件件也不全然是巧合。
无论如何,他与那珠子脱不了干系。
那日小巷内运转着的珠子和林夫人从魔体内取出的那颗很相似,若不是颜色有些差别,她还以为是同一颗。
这样吸取妖丹的珠子是何法器,从未听说过也不知还有多少,如今她身份不明,她不想冒险。
能尽量离谢怀清远些就远些。
若他真是林晏呢?尽管很不可思议,但若她真的真的是妖呢?他是不是也会像那人一样拿珠子对着她,除掉她这个妖女?
再退一步讲,即使他不是林晏,那谢怀清也是修者。自来修者与妖不对付,再怎么样呆板,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也会除掉自己。
为今之计就是先别接近他,别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姬芸叹了口气,又转念想到:会不会有可能,她是说有可能,有可能经脉堵塞是因为她是妖?
心里一惊,她接着又往下想,若她真是妖,那当初医圣给她诊断的时候,看出来了吗?
可看医圣的反应,像是不知晓。
不行,再这样下去,若她真有问题,凌渊道尊总有一天会发现的。与其等着其他人戳穿她身份,不如得自己搞搞清楚,也好提前想个对策。
她得去找医圣一趟,无论他知不知道,她都得去。他接诊,素来不管来者身份,只管对方有无沾染无端杀戮。
姬芸拿出先前留下的信纸。
许是宋景用了什么特殊材料制成,说是信纸,点燃后倒有些像薰香,只有零星的火光,紧接着一股袅袅的香气出现。
她按照先前宋景教的那样,将已点燃的信纸放入一个细小竹筒中,合上盖子,只留一个狭小的洞出气,而后跟着香气出了山门。
信纸燃烧缓慢,不过等她找到时,也只剩下最后一小片角。
姬芸合上盖子,抬眸打量着这处在闹市却难得清净的屋宇。
倒和小巷那处一样简朴。
扣扣几声门环,屋内传来脚步声,快速却不匆忙,门打开,里面是一名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书童。
“你是来找宋先生的吗?”书童率先出声。
姬芸略一愣怔,应声答下。
不过多时,书童回来传话,领她进门,“先生在书房等您。”
姬芸跟在他身后走在竹林幽径,出声试探,“你家先生知道我要来吗?”
书童略一侧身,点头回答道:“先生在此等您许久了。”
穿过竹林,眼前瞬间豁然开朗,里面倒不似前厅那般普通,假山池水、碧草花丛,倒有几番读书人的儒雅韵味。
走上游廊的那一刻,姬芸觉出不对,迅速收回腿,转头要出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房门应声而开。
“芸儿。”
声音一出,姬芸被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盯着从屋内走出的人,目眦尽裂,“放开我!”
来人着一身墨灰长袍,衣襟双袖上绣着繁复纹路,腰上坠了块玉佩,温和的面容上显出一片冷肃。
这就是风清门掌门,她的亲生父亲,姬恒。
她不肖父也不肖母,若不是见过姬恒笑起来隐约露出酒窝的样子,姬芸真的怀疑他是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毕竟给亲生女儿下毒这种事,天下有几个父母能做得出来?
不出意外,他此次定是要带她回去,只是没想到医圣何时与他有了联系。
“芸儿,你离家多年,也是时候回家了。”果然,和姬芸猜想的一样,姬恒走上前来,敛了肃穆,转成一副语重心长的操心长辈神态,“你在灵剑宗这几年,你母亲很担心你。”
“离我远点!”姬芸呵道,对面脚步一顿。
“我不回去。”她勾起嘴角,带了几分嘲讽说道,“没有您关着我,我好得很,不劳费心。”
“风清门毕竟是你的家,你不回家还能去哪呢?”姬恒早挥手让书童离去。
“家?我哪来的家。”姬芸觉得好笑,到这时候了,他还企图打感情牌。他是忘了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吗?
他是怎么做到伤害了人,还能这么心安理得用感情来哄骗别人?连一点点的愧疚都没有吗?
“一个嫉妒亲生女儿以至于给她下药,累她体弱多病,还把她当个宠物一样一关就是几年的父亲。一个只会冷眼旁观,从来没有关心过亲生女儿的母亲。你把这叫作‘家’?”
“还拿我当给个甜枣就能忘记巴掌的小孩子呢,你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我一清二楚。”姬芸越说越激动,脸色阴沉下来,胸膛不断起伏,一身的暴戾压都压不住,丹田处开始疼痛,这次比前几次疼好多,额头的冷汗瞬间就出来了。她忍不住佝偻了背,捂着小腹直打颤。
下一瞬,姬芸眼前一黑就痛晕过去了。
不远处的姬恒手指一挥,姬芸身下的法阵没了踪迹,两人也随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