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教你
谢怀清虽已过弱冠之年，但仍未加冠，有大半的头发散在身后，方便了姬芸玩闹。
宗门里的长老们曾多次提出要给他主持加冠之礼，都被他以俗礼婉拒了。
冠礼最重要的是长辈赐字，那蕴含着长辈对加冠之人的期许。
师父还在闭关，他想等师父出来，让师父给他赐字。
身后靠上来一小团，状似不经意地蹭了蹭，随即传来一道声音：“呼，有点酸。”
他的头发实在太长了，姬芸编到一半就累了，一屁股坐到床上，干脆将头靠着面前人的背，侧着身子继续编。
原本如瀑的墨发，现在被分成好几股，歪歪扭扭落在身后。可以看得出来，都是同一种编法。
清一色的麻花辫，从凌乱到清晰。
小姑娘也无奈，不是她不想编别的，是她目前只会这一种，这还是刚刚失败了好几次学会的。
不过她一点都不失落，原本总是不知如何编，如今不仅学会了，还编得这样好，规规整整，一点没错。
等她醒了，就给自己编，到时候亮瞎那些人的眼。让她们瞧不起她，她可厉害着呢。
可是，一想到梦醒，想到那间熟悉的闺房，姬芸就有些丧气。
她不想回到那里，爹说只有那里最安全，能够保护体弱的她，外面不论发生什么，都波及不到。
是，那里确实很安全，外面的人进不来，但她也出不去了。
那院子很大，花草也多，屋子里堆满了新奇的小玩意儿，她想要的，不想要的，都有。
爹爹说自己是掌门之女，是大小姐。大小姐就该这般养尊处优。可她觉得自己不像，倒有些像阿双。
阿双是一只鹦鹉，一身亮黄，头顶些许红毛，关在灵石铸造的笼子里，挂在她屋檐下。
每次她睡醒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它。阿双不吵也不闹，只要给些吃食，便能诱它讲话。
她问过身边的婢女，为何要给一只小小的鹦鹉造这样昂贵的笼子。
婢女回答，不过是为了让它活得更久，能陪伴她更久罢了。
那个婢女或许是想说爹爹是宠爱她的。可姬芸只觉得与那鸟儿同病相怜。
她给它取名阿双。
姬芸回忆起那只困在无锁笼子里的小鸟，叹了一口气。
要是她能一直不醒来就好了，不用回到那座固若金汤的屋子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过着同样的生活。
也许是她没见过外边的样子，所以在梦里，她也被困在这一小小的房屋之中，出不去。但至少，梦里还有师兄陪着。
师兄这样好，会给她讲故事，不嫌她闹腾，还允许她玩他的头发。要是他是自己的哥哥就好了，就能一直陪着她。
谢怀清感受着身后的动作，听她感叹，有些疑惑地回问：“为何叹气？”
靠着他背的脑袋蹭了蹭，似乎在摇头，没回答他的话。
半晌，姬芸终于绑完最后一股。
她又站起身来，猛地朝劲瘦的背上扑去，而后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将小小的脑袋侧靠在他后脑勺。
谢怀清被扑得微微向前，稳住身形后低下头，看见了脖子上环着的那双小手。
他不知小姑娘为何突然这样，刚刚还一股兴奋劲，现在却蔫儿蔫儿的，好似幼鸟寻求庇护。
她八岁时，他便猜不透她的想法，常常不知如何反应。
如今她四五岁，他仍旧不知，只好抬手缓缓拍着脖子上的手臂，过了一会问道：“怎么了？”
后面的小脑袋凑了过来，搁在他的肩膀上：“哥哥。”
“嗯。”
“我往后真的能修炼吗？”
“真的。”
“那我什么时候能遇到你？”
“八岁。”
“八岁吗？这么快。那我岂不是过三年，就可以见到你啦？”
“嗯。”
“你在哪个宗门呀？我要是能出来，我就提前去找你。”
“灵剑宗。不过我常年住在山上，你应该找不到。”
姬芸倒是没有继续再问往后的事，而是来了一句：“哥哥你脖子上那个是什么？还会上下滑动。”
“什么？”谢怀清有些茫然，不知道她指的是何物。他伸手摸了摸，没有任何东西。
随即小手牵上他的一根手指，往脖子凸起那处戳去：“是这个。”
谢怀清触到自己的喉结，心下了然，侧过头回答道：“这是男子喉结。也是致命之处，不可随意触碰。”
“这样吗？那你疼不疼，我看着像针扎着一般。”小姑娘侧着脸靠在他肩膀上，脸侧的软肉被压得鼓起来一些，一双眼睛布灵布灵。
谢怀清看她这天真烂漫的模样，眼里带了几分笑意，用手揉她脑袋：“不会。”
肩上的脑袋稍稍离开，紧接着一股歪歪扭扭但纹路清晰的麻花辫出现在谢怀清眼前：“哥哥你看，我越编越好了。”
紧接着，她又问：“你会编辫子吗？像我这样的。”
他将发辫从头看至尾，是最常见的发辫，但很可惜还是他不会。
见谢怀清摇头后，姬芸迅速扯下了绑在发尾的红绳。红绳是从她头上拿下来的，她有很多根这样的小绳子。
“我教你，哥哥。”姬芸环着谢怀清的脖子，给谢怀清演示。但她手实在是太短了，头发总是会碰到谢怀清的下巴。
她顿了顿，想把一只手收回来，将两只手都在放在同一侧。但这个姿势有些别扭和危险，她得侧过身子给谢怀清看，一不小心就可能从床边上翻下去。
谢怀清转过身，将床上的小孩抱到自己身前。
姬芸跨坐在他大腿上，整个人瞬间矮了很多，小小一团，连她头顶的发旋都能清楚看到。
“分成三股，然后这样扭过来，再把这股绕过去……”
谢怀清低头仔细瞧着。
两只白嫩的小手虽然仍旧有些慌忙，但比之前已经好很多，没有发丝再跑出来。
“哥哥学会了吗？”小脸抬头问他，他点点头。不过是三股结辫，不难。
“那哥哥帮我绑吧。”腿上的小姑娘，挪动着身子，将背朝向他。
“我不知绑得如何，你确定要我给你绑吗？”谢怀清提着双手，犹豫问道。
脑袋重重地点头，带着身后的头发也伸伸缩缩：“绑得不好也没关系的。我的头发自来就糙，我也已经习惯了。”
谢怀清想解释，他因为自己的手艺担心，并不是因为她的头发。但转念一想，算了，还是用行动来说服她吧。
然而还没碰到头发，面前的小身影就开始向前倒去。他连忙伸出手，将姬芸扶好。
但姬芸的脑袋还是向前垂着。谢怀清将小姑娘扳正过来，发现她闭着眼睛。
“姬芸，醒醒。”他扶着小姑娘的手臂轻摇了一会，发现没反应，又将手指抵在她手腕上查看。
生机还在，也没有灵力波动，那她为何突然晕厥。
谢怀清还没想明白，发现自己也开始眩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