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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桃李春风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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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是送行宴,但徐令宜素来慎重,特别于结党一事,便是设宴,也只请了即将镇守荆关、北御鞑靼的孙庭坚将军,他二人同在两广总督推举下抗击倭寇,孙将陆兵,徐将海兵。二人文武双全,精晓兵法,又都推崇治军严明,相识后一直惺惺相惜。

    现孙庭坚领旨北上御虏,任职荆门总兵,荆关乃边防重镇,备受匈奴侵扰。料想从此史书必定有此人姓名,须知千古豪杰,志征西北,成就千秋功勋。徐令宜长于水战,受两广总督与时局所挟,留守浙闽。

    罗元娘对朝堂政局不甚了解,只知道徐令宜因此更落寞。“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少年英才,谁不怀边关之志。她冷眼看着,想便是圣上准了,徐家宗族也必定百般阻挠,绝不会令唯一有将相之才的徐令宜驻守边关,他的雄才伟略注定一场空。而孙家贫苦,孙父并无旁的妾室,五十之数才得了一个孙庭坚,反倒全了孙庭坚的北上扬名之志。

    巳时客人来,徐令宜握着罗元娘的手在门口候着。元娘身子还未大好,今晨早起,唤了童仆邀孙将夫妇,预备了虾蟹蚬蛤等菜色,检视各类器皿果蔬,取了江南名酒松江三白,又嘱人打了半壶马奶酒温着。

    不多时便有两顶宝蓝色的官轿到府前。只见一个身着青色常服的年轻人一手撩开轿帘,朗声道:“子信,你我二人可是多日不见。”刀削面庞,眉目浓黑,鼻梁挺拔,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真是丰神俊朗。

    他二人甫一见面,便不将其他人看进眼里了。孙庭坚家世远不如徐令宜,他在兵法武艺一脉很有天赋,于是弃文从武,考中武举入仕。二人皆为儒将,一个沉稳风雅,一个雄姿英发。相貌而言,徐令宜貌比潘安,又受世家教养,温文华贵,而孙庭坚,容貌粗犷,饱受磨难,更带野性阳刚之气。

    罗元娘心道,现才明白,如徐令宜这般,容貌已是一等,那偶有的不得志岂不叫女子沉迷。

    一个妇人自后头的官轿里出来,年纪同元娘差不离,身量却高得多了,比寻常男子都差不多,天青色玉绣缎衫,发髻上横贯着一枚银青玉簪子,披着一件玄色鹤氅。麦色肌肤,眼角眉梢自有一种坚毅的风韵,身材匀称,落落大方。这是孙庭坚的正妻,名陈瑛,总兵之女,孙庭坚的起势与她父亲的权势不可分割。

    罗元娘笑着迎上去:“瑛姐姐,多时不见。”陈瑛拍拍她的手,扬眉点头:“嗯。”

    一行人洋洋洒洒往前厅去,徐太夫人端坐堂内,几人又闲聊了些家事。见了谆哥,陈瑛很是高兴。谆哥怕生,躲在元娘背后不肯叫人,徐令宜同孙庭坚叙旧正在兴头上,也并未多言。元娘悄悄同陈瑛说谆哥性子太过软弱,心思敏感。

    陈瑛笑道:“实在像极了你家侯爷,若你不放心,只管叫他跟着我走。”

    元娘知道她说笑,心中也不免为她有些苦涩,陈瑛因伤无法生育,此生注定无子。

    “跟瑛姐姐走我自然是放心的,将你家武学学尽了回来才好。”元娘讨巧地说,又将谆哥拉到身前来,“瑛姨可是耍得一手好枪法,谆哥不是想学武么?”

    谆哥怯怯地叫了一声好,陈瑛高兴地抱着他,又说:“我早已不用枪,用了饭,教你剑法好不好?”

    午时到了,众人又往阁中去,这几日落雪,天气还冷,若春来,在园子里用饭也是颇有趣味。

    楠木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珍馐美食,果山碟架,漆器紫檀木器别致高雅,席上多有海物,想着侯爷与将军共同抗倭,也可想念从前情谊。因有海物,又添了小铜香炉,熏的是果木酸甜香味,解腻又不致腥味沾染衣服。

    徐太夫人带着谆哥首先落座,孙庭坚坐下后,徐令宜落座,罗元娘同陈瑛坐在末尾。

    待他们用完,徐太夫人往自己院中去休息,两位大人便向书阁去,丫鬟们收拾了残局,又放了些瓜果点心,罗元娘叫陶妈妈将马奶酒拿上来,又拿了两个银制高脚杯。

    “我这些年,真是想念这一口。”陈瑛饮了一口,问,“这酒并不好买,你从哪里来的。”

    “我爹得了些赏赐,其中便有北疆的东西,我想哪日再见你,一定同饮才好。”罗元娘饮了一口,又说,“第一次喝,还是在你那里。”

    “是啊。”陈瑛不多话,自饮了几杯。

    陈瑛乃将门虎女,武学造诣不输男儿,她下嫁孙庭坚,是因陈父看重他的军事才能,认定他必成大器。可怜陈瑛,成亲前,竟没见过夫君一面,也不知他是什么人。成婚当夜,陈瑛骑赤兔马,执红缨枪,一身嫁衣,欲与孙庭坚比武。孙庭坚弃文从武,武学天赋过人,也敌不过陈瑛自幼习武,师从名家。月光清寒,少女面容饱满,身姿挺拔,手握□□,一劈一砍,威风凛凛,锋刃过处,月光都被斩碎,孙庭坚败得心服口服。

    成婚后,孙庭坚即被派往江浙抗倭,他二人连宅邸都没有,陈瑛变卖嫁妆维持生计。一次,孙庭坚出城围追倭寇,未料倭寇转而攻打周边的乡镇,恰巧又是陈瑛所在的一处。陈瑛仅用数十守备兼满城妇孺儿童,计退倭寇。也是在那时小产,从此不能生育。

    孙庭坚因陈瑛之父起势,又摄于陈瑛性情刚烈,不敢明着纳妾,回京后竟偷偷养了几个小妾,也有了几个孩子,陈瑛得知此事后,同孙庭坚大吵一架,提刀砍了孙庭坚一刀,纵马离去了。

    彼时孙、徐二人便已交好,孙庭坚幼时丧母,族中也无长辈,焦急之余,求了徐令宜之妻罗元娘去劝陈瑛。

    罗元娘战战兢兢地去,原以为陈瑛必是个相貌丑陋、脾气暴烈的妒妇,未曾想陈瑛容貌秀丽,长身玉立,不输男儿的洒脱气度。她执一柄红缨枪,见她来,便带她去了陈府的校场,骑上赤兔马,道:“我这枪法师从杨家枪传人,你看看好不好。”

    刺、舞、转、颤,□□锋刃若游龙,不动如山,动如雷震。看得罗元娘心潮涌动,真是当世奇女子。

    日头正毒,陈瑛舞完一套枪法,从马背上扔给罗元娘一个水囊,罗元娘喝了一口,味道酸辣,是酒,回味却有一股奶香,夏日喝这冰凉的马奶酒,罗元娘晕乎乎的,又觉得通体舒畅。

    罗元娘恍恍惚惚听见陈瑛说,“若我是男儿,怎会轮到他。”陈瑛的背挺得笔直,她猛地将红缨枪折断,将之掷在地上,发出铿锵一声,又说:“明日,让他来接我吧。”

    那时,元娘与徐令宜正是情浓,也无旁的妾室,见陈瑛如此,家去后向徐令宜感慨道:“女子有才如高慧、陈瑛,尚且如此,似我这般没甚大用,出身世家也能保得完满一生,若是其他女子,便真是蝼蚁不如。”

    徐令宜抱着她肩头,叹道:“无孝有三,无子为大。我二人为家国出生入死,唯一求的只有家宅安宁了。”

    “娘,娘!”谆哥的呼喊打断了元娘的思索。

    “怎么了?”元娘摸摸他跑得绯红的脸颊。

    “瑛姨不是说好教我练剑的么?”谆哥怯怯地看了一眼陈瑛。

    陈瑛爽快一笑,道:“我这就向侯爷借一把剑。”

    谆哥忙上来,拉着陈瑛衣角说:“我刚从爹那里来,他叫照影抱了剑来,瑛姨,你瞧。”

    陈瑛快步上去,一手拿起剑,道:“你随我来吧。”

    长剑出鞘,寒光森森。劈砍,挑刺,那寒芒如飞雪絮絮,又若梨花纷纷。天青色锻衫与天地融为一体,陈瑛眉眼冷倨。那杆愤怒的红缨枪化作了锋锐含蓄的佩剑,那一身红色嫁衣的桀骜少女消失了。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罗元娘好像只喝了一杯酒,俗世便过了十年,她与徐令宜也走成了这般貌合神离。

    夜里,罗元娘做了一个梦。陈瑛穿着嫁衣,骑着赤兔马,红色嫁衣像海棠花一样热烈,向她伸手说:“我带你去看这山河如画。”她手里那把红缨枪,月色下多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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