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考试的最后一天是个阴天，一言暗自祈祷，一定要顺顺利利过完这一天。
阴天的夜来得格外早，最后一科政治考试，一言提前交卷出来，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小雨如丝穿过昏黄的路灯，间或折射出道道亮光。
一言浑身软绵绵地走进雨中，还剩二十分钟，期末考试就要结束了，她干脆跑去考场外面等夏易欢。
安然无恙地蒙混了好几天，居然在这最后二十分钟被抓，夏易欢都不知道该惊叹他们运气好还是要感慨他们运气差了。
高三年级主任舒老师是最后这场考试的巡视督导，巡视途中无意间看到夏易欢，起初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恰好夏易欢起身交卷，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夏易欢就知道完蛋了。
千算万算，忘了高三还有认识他的人，李红军同学，优秀教师舒庆平！过年的时候在外婆家有过一面之缘，他完全忘了这个人，显然，舒老师并没有忘记他。
舒老师从后门进去，掀开夏易欢折好的试卷，记下卷子上的姓名学号。
监考老师走过来问：“舒主任，这个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舒老师压低声音回答：“没有，我看这个同学准备交卷了，看看他答得怎么样。”
监考老师奉承道：“舒主任对待工作就是热情负责。”
舒老师笑着说：“嗨，什么认真负责，恰好碰上，多看两眼。”
“你好好监考，我就不打扰了。”说着退出教室。
夏易欢识趣地跟着出去。
转过楼角，一直走到宿舍楼下的乒乓球台边，舒老师才停下脚步，问夏易欢：“说吧，怎么回事？”
夏易欢停在两三步开外的地方，扭头四处张望一圈，压低声音说：“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舒老师拧眉：“你这是什么态度！”
“老师，你别激动，我没有顶撞你的意思，”夏易欢赶紧安抚，“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舒老师上下打量他：“你这是想让我找那个叫陈一言的同学谈谈？”
夏易欢连连认错：“对不起老师，我绝没有那个意思。”
正在这时，一言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挡在夏易欢面前，冲舒老师深深鞠一躬说：“老师，是我的主意，他也是迫不得已才答应的，要处罚就处罚我吧！”
一言往考场来的时候，远远看见夏易欢出来，以为计划成功，脚步轻快雀跃地冲过来。结果一转弯，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在质问夏易欢，瞬间气血上涌脑袋嗡的一声，本能地奔过去护住他。
“那你说说，你怎么逼迫他的？”
“我……”一言脑子飞速运转，“我威胁他要是不替我考试，就把他带mp3来学校的事告诉老师，对，就是这样，他害怕，就答应了。”
“他害怕，”舒老师用眼角夹一下夏易欢，“你们是觉得我老糊涂了吗？”
一言连连摆手：“绝对没有，老师，我说的都是真的，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舒老师看着他俩不说话。
夏易欢叹口气，把一言塞到他身后：“老师，是我的主意。”
一言快要哭了：“老师，不是这样的，他……”
舒老师打断她：“陈一言是吧？”
一言从夏易欢背后钻出来和他并肩站着，回答说：“我是。”
“事实如何我心里有数，你们也不用狡辩，亏你们想得出来，”舒老师憋着一肚子火，“替考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把校规校纪当成摆设吗？”
一言不敢说话，也不许夏易欢说话，只要他一开口就拼命掐他虎口处，疼得夏易欢不停抽气。
舒老师不愧是教政治的，中气十足的骂了二十分钟不带重样的。路过的同学纷纷侧目，尽管夜色深深，夏易欢还是悄悄挪动脚步，把一言完全笼在自己身影下。
舒老师直骂到口干舌燥，两人还是那副视死如归的态度，他干脆大手一挥：“明天早上放假你俩别走，请家长来！”
两人还没走远，舒老师又喊住他们：“mp3呢，交上来。”
一言傻了，呆呆看着夏易欢。夏易欢干脆双手插兜，嬉皮笑脸说：“老师，陈一言同学都用这个威胁我了，当然不敢再带来学校啊。”
舒老师懒得追究：“赶紧滚！”
夏易欢刚离开舒老师的视线立马打电话给李红军：“舅舅，赶紧来学校一趟，你外甥闯祸了。”
李红军还在处理工作，问他：“人命关天？”
“那倒没有。”
“那你急个屁，明早再说。”
“好勒，”夏易欢干脆地挂了电话。
一言瞠目结舌看着他：“这是……”。
“没事了，剩下的我舅舅会解决的，”夏易欢破罐子破摔，宽慰一言：“反正都这样了，不如我们溜出去吃东西吧。”
一言气得锤他：“你脑子进水啦，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吃！”
顿了顿接着说：“我们说好的，责任我一个人承担，你这是在干什么？”
“傻瓜，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一言恼他：“骗子……”说着泪珠滚滚而下。
夏易欢擦掉她滴落的泪水：“别哭。”
一言狠狠把泪水擦掉，哽咽着说：“反正这件事所有的后果我一个人承担，你再捣乱，我就永远都不理你了。”
夏易欢心里门清，舒老师没有在考场里拆穿他，这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剩下的就要看李红军同志怎么处理了。他自然是十分信任舅舅的，双手紧紧握住一言双肩说：“相信我，没事的。”
一言既害怕夏易欢背处分，又担心他舅舅觉得她是个坏女孩，影响夏易欢学习，事实上，她也确实一直在影响他学习。
“好，”一言回应他一声，又问，“你不是打电话给你舅舅了吗，要不要我们去校门口等等他？”
夏易欢笑：“傻，他人在省城，明天才能来。走，带你出去玩！”
一言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网吧，她永远经不住夏易欢诱惑！
还是之前那间网吧，之前那个包间。一言窝在椅子里，看着夏易欢端着泡面进来，惊觉晚饭还没吃，看看电脑右下方的时间，都八点多了，这一晚上过得格外漫长而艰难。
夏易欢把泡面放进她手里：“将就吃点。”
一言原本不想吃，还是被泡面浓郁的香味勾得食指大动，一碗泡面吃完更觉得胃口大开，眼巴巴看着夏易欢：“欢哥，还饿。”
“等着，”夏易欢二话不说推门出去。
一言在等待中悄然睡去。
夏易欢回来的时候，她窝在椅子里睡得正香。把手里的猪油饼放下，拖过小沙发坐到她身边，用目光尽情描摹她的眉眼。
她眼睛很大，睁开的时候，明澄澄像一汪清泉。睫毛很长，平日里总是倔强地上翘着，睡着的时候，又乖巧地垂落。鼻梁很高，鼻头圆润，俏皮又可爱。嘴唇饱满，此刻紧紧抿着，仿佛在诉说内心的不安。
原来这世上真有人如此可爱，一颦一笑，一嗔一怒，甚至小麦色的肤色都那么生动。
夏易欢目不转睛盯着她，不知看了多久，直到一言快要醒来，他还觉得没看够。
一言迷迷瞪瞪醒来，夏易欢一张放大的脸映入眼帘，她抬手捏捏他白净的脸，用带着睡意的软语嘟囔：“你干什么呀？”
“喊你起来吃东西，”夏易欢柔声说。
“几点了？”一言含糊不清地问。
“九点半，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夏易欢拉她起来。
一言吃饱喝足，反而没了睡意，静静看夏易欢打游戏，满屏花里胡哨的小人儿飘来飘去，各种技能团在一起，五光十色晃得人眼晕。
忍不住问他：“你们每次偷溜出来，就为玩这个？”
夏易欢以为她有兴趣：“我教你。”
一言敬谢不敏。游戏没看一会儿，视线一点点移到夏易欢脸上，他双目炯炯，眉骨英挺，薄唇嫣红。想起奶奶在家常说唇薄的人薄情，一言不以为意，夏易欢分明不是。
“好看吗？”夏易欢摘下耳机，转头问她。
“好看，”一言认真地说。
夏易欢揉她脑袋：“不知羞。”
一言对着夏易欢耳垂上沾染的胭红，不依不饶：“就是好看啊，还不让人说，难道你害羞了。”
“看你的电视剧去，”夏易欢推她。
一言睡睡醒醒，探头往外面看，天空还是很黑，但已有卖菜的、卖早点的人叫醒这座小镇，两手轻轻在脸上拍打，让自己清醒过来。
准备出去的时候，从夏易欢背后经过，他立刻惊醒：“怎么不再睡会儿。”
“吵醒你了，”一言说。
“没有，我没睡着。”
天空渐渐变成青色，街市上热闹起来，食物的香气传来，一言摸着瘪瘪的肚子说：“那我们吃早餐去吧。”
夏易欢笑着起身：“走吧。”
两人沿着破旧的小路，走向镇子深处，在一家老旧的小吃店门口停下来。食物甜美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一言每一样都想点，放弃哪一个都舍不得。
夏易欢一边笑话她贪心，一边帮她把想吃的都点了。一言吃不下的时候，就讨好的看着夏易欢，他甘之如饴地接手清空。直到两个人都吃得肚儿溜圆，又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这样干净清新的早上，胃里是饱的，心里是满足的，走在这无人认识的小巷里，同来来往往朴素的、充满烟火气的路人擦肩，再看看身边这个熟悉的人，觉得很安定。
煞风景的是他们两个被请家长的人还得回学校直面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