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搬家
游敏擅自作主，收拾好万彻的行李，赶万彻出家门。
“你有自己的家，回你家去。”
他们前些年给万彻买了一套房，在烟棠路附近，是当作婚房来储备的。去年才终于交房，完成装修，开窗通风晾晒。平日里就游敏一个人会去照看，打扫卫生。万氏父子俩毫不在意，甚至好几次路过小区，也没想起来要上楼看一眼。
新房里还从没有住过人，缺乏烟火气。
“那里又不是不能住人，家具什么的都有。”游敏双手拎起万彻的黑色行李袋，横冲直撞往玄关挪。“你以后就给我待那儿，没事别回来。”
万彻不明所以，“至于么？我住这儿也不影响吧。”
万成军挤眉弄眼，“至于至于，谈恋爱哇，你自己住才方便。”
万成军按照游敏的吩咐，搬来三床棉絮、四套被单。预备来回只跑一趟，从家里运送物资到轿车后备箱中。车停在路边，这一片区属于老城，管制不算严格。一家三口浩浩荡荡，着实惹人注目。
热心的邻居伸手帮忙，“游姐哟，叫我呀，我给你搬。”
游敏抱着枕头不撒手，“这东西轻得风都能吹跑，还麻烦你干什么？”话音里带笑声，清脆响亮。
等到转过街角，游敏的笑声却是戛然而止。
她不再往前挪步，定睛细看对街卢盛药店里的女孩，越看越眼熟。
“彻儿，你谈的就是那姑娘对不？”游敏保存有古雯灵的照片，仔细看了不下十遍。
万彻眼光从怀中的棉絮上越过，看见了古雯灵。“是她，等我叫她过来……”
一句话没说完，游敏麻利地把枕头塞到万彻怀里。万成军心领神会，一床棉絮叠加到枕头上。四套被单没地方塞了，索性靠到万彻小腿旁。有包装袋包裹着，不怕脏。
“叫什么叫，你就自己搬去吧。”游敏拉扯万成军往回撤，“别给人姑娘太大压力，就当我俩没来过。”
但其实两人并不走远，躲到墙边看不见人影。
古雯灵买完药回头，恰巧也发现了万彻。等一辆电动车行驶而过，古雯灵轻盈跑过一条街。“你搬家呢？大包小包这么多。”
万彻被棉絮堆砌得看不清前方。他小心侧过身子，好歹能扭头正视古雯灵。“嗯，准备搬去新家。”
“不早说，我也来帮忙。”古雯灵拎起万彻脚边的被单。被单原来挺有重量，一口气拎四套实在够费力，但要表现得轻松。
“不用！你就放这儿，我来搬。”
“难道这点东西我都搬不动么？”古雯灵轻巧往前走，其实手心被勒出了好几道红印。
庆幸轿车停靠得并不远。万彻往后备箱塞行李，满满当当。后排放上剩余的部分，占满位置。古雯灵帮忙关上车门。
下一步的动作就变成未知了，古雯灵不敢轻举妄动。
万彻从车后绕来古雯灵的身边。胸腔内一股气息往上蹿，菠萝啤酒味。才想起中午贪凉，从冰箱里翻了一罐啤酒，喝了一半。也不知道酒精消化没有。
原本打算是由万成军开车的，万成军与游敏临时撤退，事发突然，倒忘了解决这一问题。
思考一阵，万彻向古雯灵发出请求，“你看看你能不能帮忙开车？我中午没注意，喝了点啤酒。”
“噢——好呀。”古雯灵心里嘀咕，酒量差成这样还要喝。她笑道，“我正好有代驾的经验。”虽然是给尤茜和卢竞之当代驾。
古雯灵坐上了驾驶座。
老城区街道狭窄，两旁紧挨着停放好些车辆，只留出一列仅够一辆车通过的道路。古雯灵开车平稳，保持匀速前行。道路愈发狭窄，转角后仅够两辆车并行。路边停车不规范，左边一辆右边一辆，古雯灵像青蛇那般灵活摇摆穿梭。遇到对面来车，万彻打开车窗，准备替古雯灵指挥。谁能想古雯灵动作敏捷，找准空隙一把塞车，腾出够对方行驶的空间，像填俄罗斯方块。万彻的车窗开得失去意义。
“看不出来，技术这么好呢？”万彻甚至都没听到雷达响。
“还行吧。”古雯灵略显骄傲，“我爸可是检察院的王牌驾驶员，我是他徒弟，可不能太差。”
“平时没怎么看你开车呢？”万彻回想他与古雯灵的会面，似乎都是乘坐交通工具。
古雯灵停下车让一只金毛跑过。“我们学校搞活动呢，绿色出行有奖励，奖品是一张南荷点心铺的购物卡。”古雯灵咽口水，“那里的杨枝甘露麻薯真的特别好吃。”
古雯灵一边回味一边微笑，笑起来右边脸颊显现一个浅浅的酒窝。
万彻这是第一次仔细观察古雯灵的小酒窝，水滴的造型，小巧玲珑，和下嘴唇微笑的弧度连作一条线。“你的酒窝还挺可爱。”
古雯灵下意识摸摸酒窝。
忽然被夸奖还挺难为情，古雯灵不知该如何回应，匆匆转移话题。“前面路口怎么走呢？走高架桥吗？”
“走下边，再右转。”万彻指路。偶然发现车门储物箱里放着青桔，万彻顺手拿起，掰成两半。“吃吗？青桔。这个时候的青桔不知道酸不酸。”
万彻掰下一瓣桔子，撕去白色桔络，举到古雯灵嘴边。古雯灵颈子往后缩，垂眼看万彻的手。
相隔这么近，叫人不敢大口呼吸。
古雯灵轻轻张嘴，咬着桔子另一头，慢慢送进口中。“谢谢。”古雯灵抿嘴咀嚼，尝到不一样的味道。
甜甜的味道。
古雯灵按照万彻的指路，一路开车进小区，停到地下车库。
下了车，拿上行李，万彻走前，古雯灵走后。
新家在十一楼，万彻交房时来过一趟，稍微有些印象。一个主人没有主人的熟悉感，万彻像是和古雯灵一道上别人家去，两个人都是客人。
家里窗户全开着，闻见有茉莉花清新剂的香味。
装修风格比想象中年轻许多。在古雯灵的想象里，墙上会有几幅十字绣，吊灯会是金碧辉煌的水晶灯，地板会是白里透棕的大理石。古雯灵往里多走了几步。整个家是深咖搭配浅灰色系，造型简约，不像她家是花花绿绿的暖色调。家具往大的弄，电视占满三分之二的背景墙。一扇金属落地灯立于丝绒沙发旁，像是正钓中大鱼的鱼竿。古雯灵往沙发上摁了摁。这沙发可真松软，适合懒人躺。
“我喜欢这个沙发，好软和。”古雯灵跪坐在沙发上弹两下，感受舒适度，意识到不礼貌，迅速站起来，理平并不存在的褶皱。
万彻抱着棉絮走进卧室。“我瞎买的，没想到正合适。”
万彻放好棉絮，走出卧室，带上门。手放在门锁上，犹豫一阵，遂又打开门。“要参观一下吗？”
没有别的复杂的意思，只是感觉关门有一种把人拒之门外的冒犯。
古雯灵摇摇头。
卧室可不是随意能够参观的地方。
万彻放开手，任由门扉半掩着。
“要喝什么？我给你弄。”万彻大步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空空如也的冰箱，甚至没通电。游敏的打算是搬家后下楼去超市买新鲜食物，如今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万彻打开壁橱，搜寻烧水壶和水杯。
古雯灵跟到厨房门口。“需要帮忙吗？”虽然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用，你等我就行。”
万彻没能找到烧水壶，但发现了净水器。拿水杯对准出水口接水，摁好几下没反应。该是总闸没开，万彻又开始找总闸。喝一杯水过于困难，叫古雯灵白白等他这么久。
万彻嘀咕，“本来就觉得没必要搬新家的，又住不了多长时间。”搬家是游敏给他下的命令。
古雯灵在意的是后半句话，“又住不了多长时间。”
她听万彻说过，一年的探亲假是两个月。两个月是弹指一挥间。
“要回去了吗？”古雯灵不清楚万彻的具体行程安排，也没好意思详细询问。
万彻一心只顾着找总闸。“嗯，订的机票是下周周日。”总算在洗衣机背后找到开关，想不明白闸门为何要藏得这样隐秘。
有水了，通电了，新家才算有了温度。
万彻清洗双手，清洗水杯。这期间没听见古雯灵说话，怪安静的，扭头发现古雯灵正发呆。
“想什么呢？”
古雯灵微笑，“没什么。”
万彻悬空甩水杯，甩走排列成弧的水滴。“忘了问你，你今天怎么会在我家附近？”
“噢……买药呢。”古雯灵急忙回想早前准备好的答案，想不起原话，但能想起大概。“总裁送了我一张金卡。上次也送你了的，对吧？”
“嗯，我还没用过。”
“那个真便宜，有的药能打三折，还送一堆赠品。”庆幸昨天刚用过卡，编借口的时候能有依据。
万彻不解，“你买这么多药干嘛？哪里不舒服？”一边到净水器前接热水。
“没有不舒服，备不时之需嘛。”古雯灵站在推拉门里。不小心摁到灯的开关，照亮厨房，又随即关闭。
“卢盛药店——我记得是到处都有的。”万彻话外之意是在问古雯灵为何偏偏选择他家附近的卢盛药店，明明不顺路的。
“现在行情不行，好几家分店已经关闭了。”这一段古雯灵背得熟。“我是去书店拿练习册的。你知道啦，开学事情就多，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多。看到有药店就顺便逛逛，没想到还能碰到你，太巧了。我才想起来呢，听你说过的，你家就在那附近。”
越说越没底气，古雯灵祈祷她的脸红没有太明显。
“噢，是吗？”万彻将信将疑，递水杯给古雯灵。本来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见古雯灵模样有趣，便故意多逗几下。“我还以为你是故意……”
“啊！手机响了！”这手机响得真是时候，古雯灵长舒一口气。
是尤茜打来的电话，叫古雯灵一起去书店对接拿练习册。她质问古雯灵，“你不是说你要去拿吗？人书店老板都打电话来催了，他想早点下班。”
古雯灵慌张得急忙调小音量，避免对话内容被万彻听了去，让谎言露馅。
“我马上来！”古雯灵与尤茜约定好见面的地点。
万彻想要帮忙，“去哪里？我送你。”
古雯灵拒绝得干脆，“不用麻烦，茜茜过来接我。”
古雯灵挪到玄关换好小白鞋，风风火火冲进电梯，消失不见。
万彻跟到门边张望。
水杯还握在手里。细心调好温度的水，都没来得及让古雯灵喝上一口。
万彻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