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上人
为了写最后一章，余湘熬了个通宵。
整个晚上，她就跟躁郁症患者一样，一会儿元气满满，斗志昂扬，眼睛亮着精光，一会儿又唉声叹气，心烦气躁，把脑袋挠得跟鸡窝似的。
她把这几千字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确认无误后，她做了个深呼吸，点击上传。
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挺高兴的，但又带点淡淡的失落和不舍。
就好像父母送孩子上大学。看着亲手养大的孩子，终于离开了家。你知道，他终将有自己的生活，继续自己的故事，不再属于你一个人。
余湘关了电脑，对着黑掉的显示屏发了好一会儿呆。
胸口憋闷得慌，她想出门透透气，一转头，看见时峥一反常态地没玩游戏，而是在安静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是个黑底绿字的网页，字母闪闪发光，看起来很炫酷。
“这是什么啊？”
余湘刚想凑过去，时峥突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把网页关了。
余湘只记住了首行几个字母：wasd，后面的就来不及看了。
她推了时峥一把，半开玩笑道：“鬼鬼祟祟的，不会是在看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吧？”
时峥没好气地说：“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矜持点，成天想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好意思吗？”
他瞟了余湘一眼，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还是说，你经常看那种网站，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余湘脸一热，脑子里不可控制地浮现出某些画面，以及在阮小蔓家接受的某种“特殊教育”。
怕被他识破，她干脆把贼喊捉贼进行到底：“那你关掉做什么？明显是做贼心虚嘛。正经网站还怕被我看到啊？”
“……”时峥气得无语了，“总之，不是你想的那种。”
“随便你。”余湘不想跟他掰扯，拿了件厚外套，走到门口。
时峥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上学吧，太早。回家吧，也没必要。
他问：“都这个点了，干嘛去啊？”
“出去走走。”余湘打开门，临走时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叮嘱时峥：“我的小说完结了。三千字的读后感，别忘了啊！”
这下轮到时峥唉声叹气，抓耳挠腮了。
余湘下了楼，意外地发现，自习室里居然还有不少人。
这些人都不用睡觉的吗？为了学习这么拼？
她走到前台，从货架上拿起一条巧克力。程竞泽听到动静，抬起脑袋，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
余湘边吃巧克力边问：“哥，怎么这时候还这么多人？”
程竞泽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说：“考研，考公，考各种证。对了，你们不是快期末考了吗？好多学生也来通宵。”
余湘有点唏嘘。
跟这些人一对比，自己就像个异类，心思全放在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上。
学习就像是一场马拉松，所有人都在跑道上奋力向前，只有她，一会儿停在路边看风景，一会儿跳到树林里捉蝴蝶，根本不是个合格的参赛者。
程竞泽大概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说：“马上就到期末了，你也该收收心了吧。”
余湘自知理亏，低头盯着脚尖，默不作声。
程竞泽双臂抱怀，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问：“你上次月考排多少名？”
余湘嘟哝道：“十五啊。还进步了呢。”
“全校排名呢？”
“一百多呗，跟以前差不多。”
程竞泽继续问：“你们学校去年上一本的有多少？我记得文科也才八十几个吧？你还想不想考大学了？”
余湘有些不服气，小声嘀咕道：“操那么多心干嘛？高考离我还远着呢。”
程竞泽难得语重心长地劝她：“高考还远着，可是期末很近了。之后就是过年，你爸妈就要回来了。你难道不想拿个好成绩让他们高兴高兴？”
这话果然起了作用。余湘一下子感觉压力倍增，心情越来越沉重。
她低头不语，过了半天，才闷闷地说：“我出去透透气。”
快走到门口时，她突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问程竞泽：“哥，你知道wasd是什么意思吗？”
程竞泽皱了下眉，“不就是前后左右吗？”
“啊？”余湘完全没听懂。
“喏，这四个键。”程竞泽指着面前的键盘，“游戏里用来控制方向的。”
啊？就这样？余湘略感失望。还以为是什么神秘符号呢。
程竞泽扬眉，问：“干嘛突然问这个？”
余湘含糊其辞：“就是刚刚看到个网站，上面有这几个字母。”
“网站？”程竞泽在电脑上敲了几下，“是这个吗？”
余湘凑近一看，屏幕上黑底绿字，几个字母闪着荧光。
“对对对。”她兴奋地喊了起来，忙问，“这是什么网站啊？”
“一个电竞战队的官网。”
“战队的名字就叫这个？”
“对。”程竞泽向下滑动鼠标，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页面，“我听说过这个战队，前几年成立的，水平还行，去年进了英雄联盟夏季赛的八强。”
“只是还行啊？”
余湘瘪瘪嘴，有些失望。她觉得，时峥关注的战队，肯定得是世界顶级的、拿冠军拿到手软的那种。
区区一个八强选手，有什么好稀罕的？
程竞泽斜她一眼，说：“才成立几年，背后也没有大佬支持，能入围八强已经很不错了好吧。而且他们还请了个lol圈大神当教练，应该很快会出成绩吧。”
余湘点点头，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她小声说：“哎，刚刚时峥在看这个网站。你说他是不是想加入这个战队啊？”
程竞泽嗤笑一声：“你以为人家是开超市的，你想进就进啊？全国玩游戏的人有多少？能成为职业选手的又有多少？必须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这可比高考难多了。”
“可是……”余湘有些不服气，“你不是也说他很厉害吗？怎么对他这么没有信心？”
程竞泽不屑道：“在普通玩家里面算厉害的，在职业选手面前，屁都不是。”
余湘顿时心生怒气，一巴掌削他脑袋上，吼道：“你才屁都不是！”
程竞泽捂着头，一脸郁闷，嚷嚷道：“我又不是针对他。我说的是大部分人！”
余湘双手叉腰，扬起下巴，神色凶悍又几分骄傲，“他才不是大部分人呢！”
“对对对。”程竞泽呵笑一声，又开始阴阳怪气，“是你的心上人嘛。”
“……”余湘一下子噎住。
愣怔几秒，她猛地回过神来，扑上去掐程竞泽的脖子，骂道：“你放屁！我才没有心上人呢！”
程竞泽装模作样地吐着舌头，觉得好笑又无语。
这就恼羞成怒了？
小屁孩这点心思，谁不知道啊？还跟他装。
“杀人灭口”未果，余湘涨红了脸，气哼哼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用眼神警告程竞泽：
要是敢说出去，我鲨了你！
程竞泽呵呵冷笑。
还需要他说吗？她那点少女情怀，全都写脸上了，瞎子都能看出来。
已是深冬，天亮得晚，现在街头路灯还没熄灭。气温接近零度，地上结了一层霜，行道树的叶子早就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在地上投下寂寞的影子。
远远地，余湘看见老街尽头有零星的人影，环卫工人在街边扫地，卖早餐的小摊升起袅袅白雾。
她站在街上，仰头望着暗沉沉的天，心情有些惆怅。
心里像是空了一部分，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她呼出一口白气。
小说写完了，是该收收心，准备放寒假……哦不对，是准备期末考了。
—
余湘的成绩一直不上不下，最大的拦路虎就是数学。
她很早就立下毒誓，以后要是考上大学，一定要选一个不用学数学的专业。
但前提是，要过高考这一关。
所以数学是不可避免的。
早读课结束，余湘拿出课本和教辅书，咬牙切齿，斗志昂扬，决定跟数学死磕到底。
五分钟后，她一头栽倒在桌子上，举白旗投降。
绝望之中，她戳戳前排的阮小蔓，决定向她取经。
虽然阮小蔓的数学成绩比她还烂，但起码她有个学霸一对一教学，应该会得到一些真传吧。
余湘问：“小蔓，你跟李宇航学得怎么样？”
阮小蔓羞涩一笑，“还行啊。”
余湘直起身子，一时忘了阮小蔓上次月考数学没及格的事，问：“他有没有教你什么诀窍？”
阮小蔓想了想，“他就让我多做题，多总结，多思考。”
“就这啊？”
这种话，老师都说了无数遍了。关键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呐。
阮小蔓回忆片刻，又说：“对了，他还说，做题之前，先把课本看一遍。”
余湘一头雾水：“怎么看？我都看了好多遍了。”
“把每一句话、每一个结论、每一个公式、每一道例题都搞懂，然后，把后面的习题都做一遍。全部做对了，数学就不会差。”阮小蔓把学霸的真传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余湘摸着下巴，陷入思考。
听起来有点傻啊，还有点费时间。
不过，傻人用傻招。管他靠不靠谱，先试试呗。
开工！
余湘重新拿起数学课本，翻开第一页，像小学生一样，用手指着上面的文字，一行行地读起来。
—
又是一个周末。时峥来到小房间，惊讶地发现电脑居然没开。余湘正埋头写着什么，看上去很专注，连开门的声音都没惊扰到她。
时峥悄悄走到她身后，探头一看——
哟呵，居然是课本。
正儿八经的课本，不是什么偷天换日的不正经小说。
时峥轻咳两声。
余湘动作一顿，回头瞥他一眼，说：“来了？”
“写什么呢？”时峥拿起桌上的本子，翻了两页，“数学题？”
“嗯，我朋友教的，说把课本上的习题都做一遍，数学就过关了。”
时峥半信半疑：“就这么简单？”
在他印象中，课本上的例题和习题都很基础，可是一到考试，那些题就千变万化，变得连亲妈都不认识，难度也蹭蹭蹭地上去了。
余湘拿回本子，叹气道：“这还简单啊？我做了好几天，才做到第三章。”
“我也试试。”时峥拉开椅子坐下，在书包里翻翻找找，过了会儿，轻啧一声，“没带数学书。”
“那你先做别的呗。你带了哪些课本？”
“一本都没带。”
余湘：“……”
不愧是学渣。
余湘探着脑袋，往他书包里一看，好家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看似装得满满当当的，仔细一翻，半瓶可乐，空白的作业本，一沓皱皱巴巴的草稿纸……
“你是去学校捡破烂的啊？”余湘一边翻一边吐槽，突然眼睛一亮，发现了好东西，“嚯，怎么还有几封情书？”
时峥一脸懵，“什么东西？”
余湘把几封信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粉色的信封，正面写着时峥的名字，封口处还贴了爱心贴纸。不是情书是什么？
余湘啧啧道：“九班睡美人，艳福不浅呐。”
时峥脸色微窘，眼神困惑又带几分尴尬，解释说：“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估计是人家塞我书桌里，跟其他东西混在一起，我没注意，就扔书包里了。”
余湘把情书扔给他，故作高冷道：“跟我解释这么多干嘛？想收就收呗。”
时峥挠挠头，低声说：“其实不想收，麻烦得很。”
呵呵呵呵，余湘心里冷笑。
谁会嫌情书多啊？尤其是男的，嘴上抱怨着，心里指不定有多得意呢。
看见时峥把情书又扔回书包里，她冷言冷语道：“不看看啊？好歹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呢。”
“不看，没意思。”
时峥神色恢复了平静，从书包里掏出草稿纸，又把她的数学书扯了过来，说：“借你课本用用。”
余湘冷眼瞧着他，半晌才开口：“你不玩游戏了？”
时峥低头抄题目，淡声说：“今天就算了。我怕吵到你。”
余湘心情稍稍平静下来，也拿起本子，凑过去抄题。
两颗脑袋挨得很近，几乎碰到一起。
余湘抄着抄着，手速越来越慢，脑子越来越迟钝，呼吸也不自觉放轻。靠近他的那半边脸，开始发热发烫。
怎么回事？明明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她以为自己早就适应了他的存在，对他免疫了。
她习惯了看到他说话时微微滚动的喉结，感受他略高于自己的体温，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还有他轻轻呼出来的气息……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会紧张？
一颗心越跳越快，几乎蹦出喉咙，脑子里也是乱七八糟的，简直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