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树桃花
“保成,朕不在京中这段时日,你做的很好。”康熙回宫后,命人把他离京期间,皇太子批复的奏折全数送来,一一看过后甚合心意。
太子爷垂手侍立,他本当谦虚一句,是皇阿玛教导有方,但嘴角微动后又咽了回去。皇阿玛一回宫,毓庆宫便又死了不少人。
“听说你把李贵逐出毓庆宫了?”见太子爷这般模样,康熙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了怒意。
“是。”太子爷垂眸回道,索额图勾结葛尔丹和朱三太子,还把朱明皇女送到了他床上,那红玉本来是留不得了,但她肚子里怀的可是他第一个阿哥,他实在是下不了手,从前他没什么要瞒皇阿玛的,即便毓庆宫遍布皇阿玛的眼线,他也不甚在意,如今却不同往日了。
他已经把李贵逐出宫了,没想到皇阿玛对毓庆宫还是了若指掌,他这些日子不近女色,夜间孤独寂寞时,便叫了几个看着顺眼的侍卫暖床,没想到皇阿玛一回来,那几个英俊的侍卫便消失不见了。
“保成,你可是怨朕?身为储君,自当开枝散叶,怎能阴阳逆伦,绝灭宗嗣……这般龌龊不堪!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将来这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若是传出去你好南风,朕的脸面何在?大清的体统何在?”康熙气得把桌上的奏折掷了一地,有一本直接甩在了太子爷额角上,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不躲?”康熙忙起身察看,见太子爷额角红肿,欲要让梁九功传太医来,又怕传出什么父子失和的流言蜚语。
“儿臣不敢躲,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太子爷满脑子都是索额图干的那些事,虽不忿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子,他都大婚后快做阿玛了,还吃什么,穿什么,说什么,做什么,甚至床榻上的事都天天有人窥伺,稍有风吹草动便会传到皇阿玛耳朵里。罢了,即使贵为皇太子,也不过是仰人鼻息罢了。
“知道就好,朕都是为了你好,从明日前,你便依旧回无逸斋上学……不,今日便去吧,学问如同逆水行舟,丝毫倦怠不得,朕即便出征在外,每日也是要读书的。朕加封容若为文华殿大学士,往后就让他陪着你读书。”
听说纳兰容若要来无逸斋陪他读书,太子爷不由喜上眉梢,将诸多烦心事暂且放下,从乾清殿告退出来后,便一溜烟赶到了无逸斋,往常他也好学不倦,但去上学从未有今日般欢喜。
但半月下来,任凭太子爷如何示好,纳兰容若却始终都疏疏淡淡的,太子爷使出毕身才学讨这个大才子的欢心,却察觉他对自己越来越戒备。
太子爷临水自照,见湖面上波光荡漾,隐约幻出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男子,孤这么风华绝代玉树临风,到底哪里比不过小八那细胳膊细腿的?
换到小八身上时,容若就是柔情蜜意,但凡京城里有什么好吃的点心,都要藏怀里给小八尝尝,而到他这里就冷冰冰的,即便偶尔肯说一两句亲近话儿,过后却反倒愈加疏远了。
难道就为着明相和叔公水火不容,所以容若才这般进退两难?听得容若要告假一两日,太子爷便又换到了小八身上,次日刚到上书房,便见容若一身白衣寻了来。
“容若表兄真是谪仙人儿。”九阿哥看直了双眼,他知道容若表兄生得好看,但没想到竟能一日比一日好看,白衣胜雪星眸如梦,若不是身在上书房,还疑心是身在蓬莱得遇仙人呢。“我还当表兄春风得意,整日陪伴太子二哥读书,把我们这些兄弟全都忘了呢!”
九阿哥说着扑到太子爷身上,却被容若走过来将他掀到了一边,“我听说京郊有桃花十里,这几日天清气朗,正是踏青的好时节,不知八阿哥可欲同去?”
好啊,原来在孤那告假,却是来找小八了,太子爷正心下气怒,却听九阿哥道,“表兄,我也要去,我也爱看桃花。”
纳兰容若听了后眉头微蹙,他回京后也找了八阿哥几次,见他虽言笑晏晏,但说话间总觉得和先前不同,似是隔了一层,还始终拽着九阿哥,连单独说些知心话儿也不能。“我方才从乾清殿来,皇上正寻九阿哥呢。”
九阿哥听了后唬了一跳,掰着手指头仔细盘算,他回京后不久从明相和表兄手里讹了几个铺子,倒买倒卖些西洋玩意儿,其他可什么都没做,皇阿玛找他作什么?他惴惴不安跑到乾清宫,正好见梁九功从皇阿玛寝殿里出来,忙给他塞了一张银票,却听说皇阿玛并未寻他,纳兰容若今日也未来乾清宫。
好端端损失了一张银票,气得九阿哥正要去寻纳兰容若理论,却听说他两个连侍卫都没带,只一人一马去京郊看桃花了。
哼,原来是想甩掉我!九阿哥想明白后气不过,干脆纠结了一大帮素日相熟的公子少爷,还请了许多京城名妓相陪,一路热热闹闹寻到了京郊,果然见漫山遍野的桃花如云霞般盛放,桃红粉白重重叠叠,如诗如画甜香扑鼻,惹得美人们娇声赞叹,嬉笑着钻往桃林里去折花。
如斯美景,表兄竟然想和八哥独吞!九阿哥见满眼桃花赏心悦目,又见筵席已开,酒香混着花香甜腻醉人,欲要先去寻八哥,又舍不得眼前的美酒美人,便先打发了王福去寻表兄和八阿哥,自个儿先坐下喝酒行酒令,搂了个美人儿往她头上簪了朵桃花。
不多时,打发出去的人便回来了,九阿哥正饮酒微醺,“找见我八哥和表兄了,谁让他们一人一马便出了宫,饮不得酒搂不得美人,即便是十里桃花又有何意趣?”
“原来纳兰公子也来赏花了?”何绰也在席上,听说后惊问了一句,他们这些文人士子,对这个名满天下的大才子早就心驰神往,如今听他也来赏花,便欲一同论诗作赋,也不枉这十里桃花胜景。
见席上的青年文士纷纷起身,急得赶回来的王福不住使眼色给九阿哥,“怎么,你眼抽筋了?”见王福龇牙咧嘴,看的九阿哥有些头晕。
“唉,我的爷,你快去看看罢!”
王福见九阿哥醉醺醺的,便心一横拖着他就往桃花林里跑,越过三五个山头,便见前面众人齐刷刷站在那里鸦雀无声。
“这是怎么了,站在这里作什么,你们不是来赏花吟诗的么?”吟诗,自然是要吟出来,干巴巴站在这里作什么,王福扶着九阿哥上去,一路挤到了最前头,见半山腰处有一株桃花,冠盖如云枝干粗壮,比别的花树都有大上许多。
一树桃花冠绝群芳,九阿哥刚要赞一句这桃花开的好,不如挖回去种在御花园里,就见桃花下倚着两人,交颈搂抱密不可分。
“表兄,八哥?”九阿哥合上眼再睁开,见八哥搂着表兄的手臂越箍越紧,使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正忘情地亲吻在一处,满树花瓣落了一身。
九阿哥揉了揉眼怔了半晌,“我的爷,这么多人看着呢。”王福满脸焦急凑在九阿哥耳边,这到底该怎么办哪!
“八哥?”九阿哥这才如梦初醒,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吓得王福忙以下犯上双手捂了他嘴,却终究是迟了一步,桃花树下的两人听见动静后回头,就见对面山头上站着黑压压一群人。
两相对望静寂一片,九阿哥这才觉出不妥来,旁边却有人认出来了,“天哪,那是纳兰公子,我在渌水亭见过他,绝不会认错的。”“那一个是八阿哥,新近才封了贝勒,我跟着五阿哥,在上书房还同他说过话呢。”
“姐姐,那个穿白衣的竟是纳兰公子?姐姐惦记了他这么久,看他的一本诗集子能从早到晚看一天,原来他竟喜欢男人啊?”名花楼的两位美人儿也站在前头,年纪小的那个惊呼了一声,她姐姐自从临窗瞥了纳兰公子一眼后,便再看不上京城的公子哥儿了,每日不过弹琴跳舞,名花楼不管谁来,只要是有身份的客人,都要问一声是否识得纳兰公子,若是纳兰公子肯来春风一度,只怕姐姐情愿倒贴呢。
“他曾娶妻生子,怎回喜欢男人呢?”那被称作姐姐的花魁娘子颤声道,脸色煞白凄惶含泪,她痴恋纳兰公子多年,虽知身份地位难以匹配,但终有一丝侥幸,曲有误,周郎顾,自恃容颜绝色琴诗双绝,若是上天垂怜,愿为纳兰公子铺床叠被。“他怀里的那个人是皇子?难道皇子阿哥就能无法无天么?”难道明相权倾朝野,竟连爱子也护不住么?
啪地一声,一巴掌甩在了名花楼的花魁娘子脸上,原来是带她来的户部侍郎的公子,这一巴掌也听得九阿哥回过神来,狠狠看了众人一眼。
“九阿哥放心,奴才一句话也不敢乱说。”“九阿哥放心,下官什么也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