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回京
等康熙病好了,大阿哥和兵部侍郎便禀报说葛尔丹一击未中后跑了,随军北上的蒙古王公也感激涕零各自回家了,所以请驾回銮,奏请还师京中,康熙略思忖了片刻后便点头应允了。他此番征讨不利,先是差点被葛尔丹炸死,后来又差点病死在草原上……想起来依旧是心有余悸,幸得有容若在,才两次都逢凶化吉。罢了,葛尔丹三月便在恭亲王手上溃败了一场,穷寇莫追,等回京后再从长计议吧。
“八阿哥,给你。”纳兰容若催鞭追上八阿哥,从怀里取出锦帕包着的两个窝窝头,现在军中从皇上,恭亲王,众位阿哥起,到随行的官员和普通军士,每人每天都只有两个窝窝头,八阿哥大病初愈,又是长身体的年纪,只怕是不够吃。
“表兄留着吃,我这里也有呢。”八阿哥忙推拒道,从怀里掏出一个窝窝头给表兄看,刚小九过来塞给他就跑远了,追都追不上。
“方才九阿哥给你的?果然亲兄弟就是不一样,他给的你就吃,我给的你就不要了?。”纳兰容若佯作不乐,他刚远远看见了,原来九阿哥塞给八阿哥的也是窝窝头。“你都留着等夜里饿了吃。”
“多谢表兄。”听纳兰容若这么说,八阿哥只得长叹了一声接过,见锦帕上绣着几枝梅花,底下还缀写了表兄的小字。
“你我之间,何必外道?”纳兰容若环顾四周,见前后除了何玉柱外没有旁人,便提了缰绳和八阿哥并辔而行,“一事不明,还请八阿哥指教。”
“表兄请讲。”
“八阿哥是怎么知道葛尔丹有火炮的呢?那日若不是你跟过来,死命把我拽了出去,只怕我早被烧焦成泉下亡魂了,说起来八阿哥救了我两次。”纳兰容若感慨道,“人常言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泉涌之恩,当倾命不悔,往后但凡我有的,但凡你要的,八阿哥只管开口。我纳兰家,还有我纳兰容若,任你差遣供君驱策。”
纳兰容若立誓道,他和父亲都心知肚明,大阿哥虽是皇长子,但有勇无谋太过耿直,只怕是皇上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父亲虽看得明白,但终抱一丝侥幸,见八阿哥资质不俗留作后手而已。他却知道以皇上的精明,皇太子的才干,只怕大阿哥再怎么蹦跶,也登不上那个位子,还不如在暗地里彻底投靠八阿哥,一来鹬蚌相争,等大阿哥和皇太子两败俱伤,后面的阿哥里就数八阿哥最出众了,二来也有他的私心,知音难觅,他又不是木石心肠,岂能辜负了这绵绵情意?
“表兄说笑了。”八阿哥听的心惊,太子二哥是狐狸精变的么,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将眼前的大才子迷惑的这般死心塌地?明相最疼容若表兄,既是他亲口许诺,那便是十成准了。“我要是知道葛尔丹手里有火炮,早就禀报皇阿玛了。我见表兄被烟火熏迷了眼,所以才将你拽出火场透气,是表兄吉人天相,才能逢凶化吉逃过一劫。
八阿哥笑道,是啊,太子二哥是怎么知道葛尔丹手里有火炮的呢,那日索相进宫来没头没尾说了几句,听得八阿哥心中骇极不愿深想,如今渐渐有些明白了,只是火炮是哪里来的,即便太子二哥和索相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在皇阿玛眼皮子底下将火炮送给葛尔丹,但索相和葛尔丹必有勾结,还有贾家那两兄弟……太子二哥知道葛尔丹手里有火炮,也知道索相和葛尔丹勾结,更知道那贾家兄弟在粮草营放火后,葛尔丹的火炮便会轰过来……太子二哥是为了救皇阿玛,只怕索额图是没和太子二哥商议,便擅自谋划要弑君篡位,这索相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虽然他是为了太子二哥早登皇位,可人有亲疏远近,除非太子二哥的良心喂狗吃了,否则他绝不会谋害一手养大他的皇阿玛。
“八阿哥不记得了?”纳兰容若含笑问道。
“我不记得什么了?”八阿哥明白过来后暗叹了一声,太子二哥也不容易哪!
“没什么。”纳兰容若怔了下,随即又笑着道,“那日粮草营的王大人和大多数官兵都被葛尔丹的火炮炸死了,只有贾家两兄弟逃过一劫,这其中必有蹊跷,我这就去问个明白。”
纳兰容若辞别后却没急着走,坐在马上看着八阿哥的背影出神,当日粮草营起火,葛尔丹炮轰,如今在他看来,贾家两兄弟虽可疑,但八阿哥……纳兰容若仔细回想,那日八阿哥满脸惶急,绝对是知道些什么,但刚才又说见他被烟火熏迷了眼……这话是他怕皇上起疑,临时编了个谎话儿,当日被烟火熏迷了眼的明明是八阿哥才对。
若是八阿哥和贾家那两兄弟都可疑,那他们就必有勾连。可听说那贾家两兄弟的姐妹,一个是新近才得宠的皇妃,一个是皇太子的侍妾即将临盆,若生个小阿哥便是皇长孙。八阿哥虽手段玲珑极擅周旋,但和这贾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纳兰容若想的头疼,八阿哥这里他不能问,贾家那两兄弟就好说多了。
“珍大哥……”贾琏哽咽着唤了声,脸上满是泪痕,卷起衣袖拭泪,却越擦越多湿了一大片。
“怎么,没找到么?”
“连王大人的尸骨也寻不全,柳二弟死得太冤了,早知如此,你我出去时,就该把他也叫上。”贾琏摇了摇头,他去寻人打听柳湘莲的尸骨,却听说炸焦了一地,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咱们起火后出去,不过是办完了差事去复命,点着的都是些喂马的草料,原想着烧了便烧了,短不了人的吃穿就行,这大草原上还能饿死了马?谁知一出去,葛尔丹的火炮便袭来了,若是晚出去半个时辰,或是早回去半个时辰,咱们两兄弟也是必死无疑,只能说柳二弟命苦。”贾珍长叹了声摇头。
“珍大哥,你说,是不是见我们点了火,葛尔丹才照准了……”
“这话可不能说!”贾珍吓了一跳,忙捂住了贾琏的嘴,若是他们点火,是给葛尔丹树靶子,那让他们烧粮草的索相,难道竟和葛尔丹勾结?
“珍大爷和琏二爷,侍郎大人来了。”
贾珍和贾琏正惊慌害怕时,见一个军士提了灯进来,后面还跟着个极为俊美的年轻人,一身官服妥帖严整,衬得他身姿潇洒玉颜风流,常说宝兄弟生得好,宝兄弟若是再这里,怕是只配给这位侍郎大人铺床叠被。
“不知纳兰公子深夜前来有何见教?”贾珍和贾琏忙拱手道,纳兰容若虽官至侍郎,但还是纳兰公子的名头更响些,连王大人说起时,也常唤他纳兰公子。
“不敢,两位国舅爷差点为国捐躯,想必皇上回京后必会亲自召见。”纳兰容若含笑拱手,皇上先是被葛尔丹的炮火吓着了,后来又病的颠三倒四,等明白过来后,必定会彻查粮草营失火一事,这贾家两兄弟可是仅剩的两个活口,不问他们问谁去?
“皇上召见我兄弟作什么?”贾珍惶恐道。
“自然是有封赏,不过粮草被烧乃是大事,皇上定会追究个水落石处,两位国舅爷当日可有觉察出不对的地方?”
见贾珍和贾琏闻言色变,纳兰容若暗叹了一声,粮草被烧果然和这两兄弟有关,“二位若是在皇上面前,也这般沉不住气,即便有两位皇妃,只怕也保不下宁荣二府。”
“纳兰公子说什么,我们兄弟竟是有些听不懂。粮草营被烧那日,我吃坏了肚子,便让我琏兄弟扶了,去找随军的太医讨些药吃,回来便见火光冲天,我们贾家几十人全死在里面了。”贾珍说着不由抹泪,他和贾琏这次带出来的,都是两府得用的人。
“国舅爷这么说,倒是因祸得福,此行随军的太医颇多,不知国舅爷和谁讨的药?下官这几日也肠胃不适,正巧也要讨些药来吃。”
“这个……”贾珍听了后额上渗汗,和贾家亲厚的王太医就在军中,不如先拿他搪塞过去,过后再封几百银子给他,“珍大哥哥那日吃坏了肚子,一路上歇了几次,等快到王太医帐中时,便见粮草营起火了,我们兄弟也顾不得讨药,急忙赶回去想帮着救火,谁知就见八阿哥将纳兰公子扑在了马上,我和珍大哥哥忙将八阿哥背上的火扑灭了,这都是公子亲眼所见。”
“两位国舅爷可是与八阿哥相熟?”纳兰容若含笑问道。
“纳兰公子说笑了,我们两兄弟官卑职轻,哪里能结交上皇子呢,那日是第一次见着八阿哥,八阿哥对公子可真是扑心扑命。”贾珍颇有些感慨,从来可都是奴才护着主子,还是第一次看见颠倒过来的。
听旁人说起那日情形,纳兰容若竟觉心中甜蜜,他今日特来提点这两兄弟,便是怕皇上召见他们时,该说的不该说的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