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别有忧愁暗恨生
第四十章:别有忧愁暗恨生
帐篷蜡烛灯影下,营帐中的几个大夫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
等了好一会也等不到结果,小公主不耐烦了,她从苍德赋的榻边起身,高声质问道:“到底怎么样?你们能不能治好赋哥哥?若是不能,我就连夜带他回皇城,让神医圣手救醒他。”
几个大夫闻言,都变了脸色,“万万不能啊!公主!苍德公子受了极重的内伤,颠簸不得,从北疆赶回玉安城少说也要五六日,只怕没到玉安城中,苍德公子就……这些日子,不知谁用极补的药物,给苍德公子吊住了命,护住了心脉。不然,苍德公子只怕挨不到回军营的时候。”
“这么说,我还要去感谢那贱奴?”卿长歌皮笑肉不笑地抬了一下嘴唇,“快点说,怎么才能救醒赋哥哥?他若有三长两短,看我怎么处置你们!”
小公主蛮横任性的脾气,放眼整个朝中只怕无人不晓。
几个大夫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才道:“想救醒苍德公子也不难,只要针灸上一段时日,排了脏器中的淤血,再加以药材调理,苍德公子也能恢复七八成。只是……”
大夫小心地瞧着卿长歌的脸色,吞吞吐吐起来。
“有什么话赶紧说完!”眼下她心急如焚,哪有时间听这几个老家伙兜圈子。
大夫们也不敢再隐瞒,赶紧道:“苍德公子胸前断了的几根肋骨,由于耽搁了几日,已经有些长成型,就算再为苍德公子正骨疗伤,恐怕也恢复不了以前的样子。”
闻言的小公主像是松了一口气,看着床榻上躺着的男人,又噙了泪光。
为何就要让她的赋哥哥受这么的罪!为何不是让那女人,断了肋骨,昏迷不醒?
衣襟敞开的胸膛,泛着淡淡的青紫色,那几根断了肋骨的地方凸出,一眼就能瞧见。
她的赋哥哥像天上的月亮,高洁无瑕,但上天偏偏不许这份无瑕存在,非要让他变得残缺,在他身上留下点什么。
一连针灸了好些日子,都是小公主寸步不离地陪在苍德赋的身边。就连正骨的时候,都是小公主紧紧地捏着他的手。
景礼再没有去过苍德赋的帐篷,一直都跟在太子的身边,做些清闲杂事。
偶尔从苍德赋的帐篷前经过,她也是低着头,远远地跑过去。
她实在不想跟小公主对上,也不想看见小公主衣不解带照顾苍德赋的场景。未曾看见的时候,她的心就酸涩难耐,更何况亲眼撞见……
每日,她都尽量找些事情做,逼着自己不去想他,不去牵挂他的安危。
小公主痴心一片,他定然一切都好。
胸腔中的淤血排尽,小公主费心照料的人,终于有了要苏醒的迹象。
卿长歌端着药碗,捏着小勺,一口口地送到苍德赋的唇边。
喂了几勺之后,床榻上男人的眼皮跳了跳,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呢喃出声,“景礼,景礼……”
原本卿长歌被他握住手,还低头露出羞涩的笑意,但听清苍德赋所唤的名字之后,娇美的小脸一点点变为了惨白。
赋哥哥竟是在叫那贱奴的名字!
“赋哥哥,我是长歌,我是你的歌儿!”她焦急地朝着昏睡的男人叫道。
也不知昏睡中的苍德赋有没有听见,他松开了握着卿长歌的手。
“赋哥哥,赋哥哥……”小公主满心不甘,又气又妒,她又喊了两声,榻上的男人没有回应,依旧沉稳地闭眼睡着。
“这些日子都是我在照顾你,赋哥哥你怎能叫其他女人的名字!”卿长歌将手里的瓷碗往矮几上重重一搁,药汤四溅。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真是该死!
卑贱丑陋,竟还勾引她的赋哥哥,在他的心里扎了根。哪怕他昏迷了,还念着那贱婢的名字!
嫉妒如黑色的浓雾涌上卿长歌的心头,最后化为了凝重的恨意,杀意。
她与赋哥哥十年情谊,断不允许其他人插足!苍德赋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帐篷中蜡烛点起,照亮床边的倩影。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手心里,叫他心头一软。
床榻边的人已经睡着,小脸埋在臂弯中,只余下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
苍德赋动了动身子坐起,轻抚过她的秀发,目光是难得的温柔,轻声唤道:“景礼……”
在昏迷不能动弹的那些日子里,他听见过景礼的声音,那个蠢丫头似乎带着他走了很长的路。
被他抚摸的时候,卿长歌已经醒了,再次听见这个名字之后,她便再也忍不住,猛然直起了身子,美眸凝着怒意,泪光盈盈的望着苍德赋,责问道:“赋哥哥,你难道真是看上了那奴才?为何从你嘴里总能听见她的名字!”
苍德赋一怔,他想不到床榻边守着的人竟是小公主!
“你怎么在这?”这儿是北疆距皇都有千里之遥。
听见他有些冷有些不悦的声音之后,小公主从床榻边站起身子,满心的愤恨委屈。她辛辛苦苦照顾他这么长时间,换来的竟是这一句质问。
小公主转身,狠狠地将桌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发泄满腔酸痛难忍的嫉恨。
赋哥哥念那贱人名字的时候,无比痴迷温柔,看见是她之后,就像是变了一幅面容,对她冷淡至极。
她难道还比不上一个贱奴?
十年青梅竹马,比不上几天的朝夕相对!
她现在就想去一剑杀了那个卑贱的狐狸精。
“歌儿……”苍德赋从背后急促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看着满地的碎片狼藉,卿长歌胸口剧烈起伏,缓缓地转过身子,满脸是泪的娇俏面容上挤出一抹妒恨讽刺的笑意。
“那贱婢能在这,我为什么不能在这?还是赋哥哥不想看见我,只想让那贱婢陪着?”小公主幽幽笑着,美眸中一片漆黑。
只要苍德赋敢说一句“是”,她现在就去杀了那贱人,谁都不能拦着。
“不是,”苍德赋捂着自己刚正完骨的胸口,吃力答道。
“歌儿不要发脾气,我只是担心你。从玉安皇城到北疆,少说要五六日才能到,这么遥远的路程,你是不是又瞒着皇上?”他轻咳了两声,清浅的声音带着无奈,喉咙间一片沙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却还要向她解释。
咳了几声,牵扯到胸前伤处,苍德赋靠在软枕上一会,又慢慢躺了回去。舌尖连同胃里翻滚上来的气息,都带着一股血腥味。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卿长歌看他虚弱难受的模样,火气渐消,又忍不住心疼。
想着刚才难受的心痛,卿长歌的脾气又窜了上来,没好气道:“瞒着父皇又怎样?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我千里迢迢从皇城赶来,赋哥哥一句心疼感谢都没有,就记挂着那贱人。你都念过她好几回名字了,还将我当成了她!”
躺着的苍德赋若有所思,歌儿眼里容不得沙子,自己几番叫错名字,难怪她会发脾气。说来,自己在昏迷的时候竟是一直惦记那个蠢丫头……
“她救了我一命,又带着我走了数日,同我说话。我叫她的名字也情有可原,歌儿不必生气。”苍德赋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像是一点都没把那个救他性命的女人放在心上。
就算这样,小公主依旧不依不饶问道:“那我呢?我也为赋哥哥付出了不少,这些日子都是我在照顾你。”
“歌儿你过来。”他费力支起身子,墨发披肩,薄唇微弯,说不尽的清朗俊秀。
这幅温柔似玉的模样,叫小公主心如揣兔,露出小女儿娇羞姿态,扭捏地走到了苍德赋的床榻边,娇声问道:“赋哥哥你……”
话还没说完,唇就被封住了。
苍德赋侧着身子,凑上前,轻轻吻住了她的嘴唇。
呼吸之间,满是他灼热墨香的气息,如同罂粟花香,叫人沉醉上瘾。卿长歌呆在床边,心跳似乎都停住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耳边是男人悦耳清越的淡笑声。
“她哪怕救过我的命,也不比上你重要。歌儿你是昭国最尊贵的公主,她岂能与你相提并论。”他如此道,深邃摄魂的眸子落在卿长歌的身上。
卿长歌的一颗心像是浸在蜜里,将刚才发脾气的事情早就抛去了九霄云外。
“赋哥哥,”卿长歌娇羞地轻唤他的名字,连带粉颈上都泛着一层诱人的绯红,“等……等我们回到皇城之后就成亲好不好?”
亲也亲过,抱也抱过,赋哥哥绝不可能对她不负责。
苍德赋望着她,却在想另外一个女人。
听到她期待羞涩的话语之后,回身浅笑,“好。”
待他跟小公主成亲之后,或许就能纳她为妾了……
前一战,太子卿安念率兵伏击,北狄猝不及防,二十万精兵机会全军覆没,元气大伤。再不敢出城贸然迎战,一直龟缩在边疆城池中想着对策,以洗雪耻。
这半个月来,倒是一片安定,再也闻不到肃杀北风中血腥气息。
士兵们不打仗时,就在军营外的荒地上农耕,多多少少还能抵上一些粮草。
苍德赋卧榻休息,小公主在他军营中进进出出毫不避讳,显然将自己当成了未来国公府里的主母。
卿安念对此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妹妹快到及的年纪,又与苍德家少爷情分不同,千里来北疆的事情,想来已在朝中传出。如此一来,妹妹想另嫁他婿,也不可能了。
妹妹心性刁蛮,却对苍德家少爷一往情深,又深得父皇宠爱。苍德一脉世代忠良,视皇命为天。哪怕苍德家少爷不想娶岚玉公主为妻,也无可奈何,必须要对小公主的清誉负责。
此番班师回朝后,妹妹与苍德家公子的婚事必然要定下。
卿安念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派无奈。只希望自己刁蛮任性的妹妹在回朝之前,不要惹出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