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蛇蝎不过女人心
第四十一章:蛇蝎不过女人心
半月的光景,苍德赋胸前断裂的骨头已在慢慢愈合。再将养一两个月,他就能下榻走路,重回战场。
只是在这半个月中,他没有再见过那蠢丫头一面。
“歌儿,我想出去坐坐。”苍德赋道,目光落在飘荡的帐帘上,出了营帐,或许能见上她一面。
只要知晓她安好,他也就能放心了。
自从那个吻之后,小公主对他满心爱怜,只怕对他不够好,哪会拒绝。
“这几日北边的春花也开了,天气晴朗无云。赋哥哥多晒晒太阳对身子也好,我陪着你。”小公主笑眯眯道,寸步不离地黏在苍德赋的身边,绝不让那女人靠近她的赋哥哥半步。
苍德赋身子一僵,神色无奈。他岂会不知道卿长歌的小算盘,心中并无厌烦,更多的是包容宠溺。
营帐外放了一张软椅,跟在苍德赋身边伺候的士兵,将他小心背出,放在了软椅上。
小公主伏在苍德赋的膝盖上,陪着他看着北疆荒野上开出的细碎小花。
景礼捧着手里晒干的衣衫,匆匆从苍德赋的营帐前走过。
苍德赋的帐篷离太子的住处不远,她从这走也是图个方便,却不想被小公主盯上了。
软椅上半躺着的人,身子绷紧,似要坐起来。
目光紧紧地落在景礼的身上。
这个女人,手脚都在,一切安好,偏偏狠心至极,都没来看过他一次。
随即目光停在了她手里捧着的衣衫上,白色锦衣,银色铠甲,显然是个男人的衣衫。
以为他瘫了,就傍上了其他男人?苍德赋在心底兀自冷笑,为自己感到不值,亏他还一直担心牵挂她。
黑眸中的冷意怒气,似要将她的背影撕裂。
伏在苍德赋膝盖上的小公主敏锐察觉到他肌肉变化,于是就顺着苍德赋的目光看去,发现景礼的身影后,心口猛然一刺,针扎般的痛苦让卿长歌想也不想地叫出声,“你给我站住!”
景礼一顿,朝着身后看去。
入目是苍德赋与小公主亲密靠在一起的景象,她心口一窒,眉宇间却是不动声色的平静。
以后岚玉公主就是苍德赋的妻子,这样融洽恩爱的画面,她迟早都会撞见。
心不动,则不痛。景礼捧着衣衫,向他们跪下道:“见过公主,主子。”
小公主从苍德赋的膝前起身,莲步款款走到景礼的面前,嫉恨的目光一直缠绕在她的身上。
“这是谁的衣服?”小公主看了一眼,觉得有几分眼熟。
景礼眉眼不动,回道:“是太子殿下的衣衫。前几日殿下的衣服脏了,奴婢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小公主就挥手将她捧着的衣衫打落在地上,眼中的厌恶似要溢出来,“怎么勾引不了赋哥哥了,就妄图去高攀我哥哥?你这女人,还真是不要脸!你这被人玩弄过的脏身子,怎配留在我哥哥的身边!”
苍德赋直起了身子,想要看清她脸上的表情,细碎的发丝垂下,只有一对睫毛在轻轻颤动,宛若蝶翼,除此之外,这张秀美消瘦的脸上再无其他神色,一片隐忍的寂静。这样的寂静,叫他心疼又气恼。当真为了太子,她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景礼不把小公主的羞辱放在心上,俯下身子要去捡洗净的衣衫。
手指不曾碰到衣角,就被一双金丝嵌玉的绣花鞋死死踩住,小公主泠泠轻蔑的声音传来,“你的手脏,不要再去碰我哥哥的衣裳!”
指尖的疼痛传来,景礼微微牵扯开嘴角,也不求饶,只是轻声解释道:“公主,北疆干旱,要走很远才能打水洗衣裳。”
“这与我何干?”小公主俯视着她,轻笑道。
“公主嫌奴婢不干净,可以让人重新为殿下洗衣裳。只是这是殿下最后一身干净衣裳了,若是弄脏了,殿下就要没得换了。”
苍德赋偏过头,不愿再听。这个女人受了痛,不哭,不求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围绕着卿安念。
这一刻,他尝到了嫉妒的滋味,像是荆棘的花开满心头。
小公主移开了脚,开恩道:“看在这身衣服上,就饶过你这一回!以后不许出现在赋哥哥面前,也不许打我哥哥的主意。若让我发现你有不轨之举,我就毁了你的面容,将你留在这当军妓!”
“是!”景礼重重磕头,贴近她绣花鞋前的那抹尘烟。
在此过程中,坐在不远处的男人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痛痒的下人。
“还不走?”小公主拔高声音问道。她不想这个女人在苍德赋的眼前多待一刻。
她直起身子,跪在地上,将卿安念的衣衫捡起,掸去尘土之后重新收入怀中。
这份小心翼翼,让苍德赋心口一窒,像是缠绕在他心口上的荆棘缓缓收紧。
握着软椅的手指泛白……
景礼起身要走,身后却传来一声苍德赋难掩怒气的叫唤,“站住!”
“赋哥哥……”岚玉公主轻唤了一声,却没能引起他的主意。
苍德赋愠怒冰冷的目光,一直钉在景礼的后背上。
“不知主子有何吩咐?”她走了两步,在软椅前停下。
“主子?你也知道我是你主子?”苍德赋的笑声凉薄嘲讽至极。
景礼对他不阴不阳的态度,已是见怪不怪,心中无波无澜地等他说下去。
却不知这样的态度,几乎让软椅上不能动弹的苍德赋暴跳如雷。她是他的女人,他们曾经做过最亲密的事情!
苍德赋宁愿她吃醋伤心,也不愿看见她这幅平静至极,逆来顺受的样子。好似她的心里,一丁点都不在乎。
“你现在住在哪?”他问,捏紧的手指没有松开。蹙紧的眉,绷紧的下颌线条都能显示出他的在意。
景礼抬首看了他一眼,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小公主来了北疆,陪在他的身边,他竟还有心思来关注她的事情,是不是自己在他心中,有那么一丝的重要?
景礼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给出了回答,“我住在离这不远的帐篷里。”
苍德赋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没有跟卿安念在一块。“你是不归楼中的杀手,是我的奴才!将衣衫还给太子之后,就回来我身边伺候,寸步不许离开!”苍德赋声音淡淡地说出了下面的话。
景礼神色诧异,小公主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为什么要她跟来伺候?我不要!”小公主发脾气尖声道,随即拉着苍德赋的胳膊撒娇,“赋哥哥,你的身边有我就够了!我能照顾好你!”
小公主不乐意,她也不想。小公主对她怨恨极深,她何必跟过来自讨苦吃。
天上的月,看着就好。走近之后,只会被冻伤。
他便是天上的那轮月,只能远远望着,奢求不得。
遍体鳞伤之后,她终究学会了隐忍和遗忘。太浓烈的爱情如同火,会燃烬自己,也会烧毁别人。“歌儿不必介怀,这是她的职责,你只要将她当成寻常下人去对待。”苍德赋握着臂弯上的柔荑,声音悠扬,宛若琴音。
真好听!景礼在想。只有同小公主说话的时候,他才会露出似月清润的一面。
“不要!赋哥哥,我就是不想看见她!”小公主坚持道,满脸的不愿意。
苍德赋没法,最后只好妥协,让景礼待在暗处伺候,不得命令不能出现在卿长歌的面前,惹她心烦。
景礼只是微微点头,她没有拒绝的资格。患难与共后,她依旧是他手下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任由他作贱贬低,讨其他女人欢心。
起身之后,景礼僵硬地走出几步,脸色苍白泛着死寂灰暗,却生生挤出了笑意。
她该珍惜留在苍德赋身边的光景,哪怕是受罪。
天道容不得她活在人世太久,见他一面,便少一面。
不得善终……她想起道士说过的话。
死便死吧!她孤零零地等待了上千年,还怕孤零零地上黄泉吗?喝了孟婆汤后,或许就能断了这份执念。
入夜,景礼坐在营帐旁的一棵枯柳上望着天上的月。
营帐中传来欢声笑语,薄薄的蜡烛灯影透出照在营帐上,可以看清两个靠在一起的影子。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紧了紧外衣。
春风不度玉门关,北疆的风真冷。
喂完药之后,小公主撩了帘子出来,朝着树上的景礼看了一眼,目光有些冷,唇边却溢开烂漫无害的笑意,“你喜欢赋哥哥是吗?贱奴。”景礼看了她一眼,继续倚靠在枯树枝干上并不回答。
一向矜傲的小公主竟对她的漠然态度并不介意,“本公主赏你个机会,你去河边将赋哥哥的药碗洗干净,再带回来。”
营中有装来的水,她偏要好好折腾这贱婢一番,让她吃点苦头。
最近的河流离军营也有好几里地,更何况军营外漆黑一片,说不定就会遇上敌军或是狼群。
这一来一回,天怕是就要亮了。
“军营中有水……”景礼呐呐说了一句就被小公主厉声打断了。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身为赋哥哥身边的死士哪有拒绝的权利,我让你去,你就必须去!”小公主的花容微微扭曲。
景礼从树上跳下,从小公主的手里接过了药碗,浓郁的药香未散,犹存的温暖宛若他指尖的热度。
一瞬间失神之后,景礼怔怔握紧了手里的东西。
“洗干净一点!”小公主留下这句命令之后,就撩起帘子进了温暖如春的营帐,将景礼一人扔在北地寒彻风中。
她容不得这个贱婢活着太久,眼下有赋哥哥袒护着她,就先让她吃点苦头。
等往后一有机会,她定然就要了这个贱婢的命!
属于她卿长歌的东西,只能完完全全属于她,绝不容许旁人分去一星半点。从苍德赋嘴里听见这个名字之后,已然就有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