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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完结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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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家三口光天化日被晾着,逸敏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贺云岚跨出一步,抢先拉住她的手:“敏敏,你怎么穿这么少?你这孩子,冷不冷啊?”

    向海把两只手的东西换到一只手,贴了贴逸敏的手腕:“这么凉。”

    逸敏吸吸鼻子:“我不冷。对不起,我来晚了。”

    向海裹着她的手:“不晚。”

    贺云岚笑着附和:“不晚,不晚,是我们来早了,现在才是吉时呢。”

    贺云岚这一番安慰的话反倒让逸敏更想哭,忙不迭地调整情绪:“伯伯,姑姑,快请进。”

    许漱石见他们相携着步入会客厅,那其乐融融的样子,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而他,不过是一个居高临下的恶毒老头。

    他没有起身迎接,贺云章看到他,拨开扶着他的手,一瘸一拐一步一步朝许漱石走去。

    “许先生,好久不见,今日登门,您肯屈尊相见,我们一家三生有幸。”

    逸敏惊愕得说不出话。

    他一个买菜种田为生的人,竟然说这些文绉绉的词,显然是为此次会面刻意练过。

    贺云岚跟在贺云章后面,微微弯腰:“许先生,您好!”

    许漱石对他们的恭敬并不领情,脸依旧木着,逸敏走过去扯扯他的袖子:“爸爸!”

    许漱石这才说:“贺云章,当年的事我不会原谅,只是看在我女儿的面子上,对你网开一面罢了。”

    贺云章低头:“对不起,许先生,当年的事是我的错。向海妈妈病得重,需要血滤,如果有时间,我一定会救她,对不起。”

    贺云章说着便屈膝要跪下去,逸敏窜过去一把扶住他:“不是您的错。我看过妈妈的病例,她刺破了主动脉,即便您留下也无力回天。”

    一旁的溪岱荣嗤笑:“我姐姐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逸敏完全无视她,只看着许漱石:“爸爸,真正害死妈妈的是那个肇事司机。”

    “肇事司机为什么跑得那么快?说不定就是他看到那五万块钱,想据为己有,放走了司机。”溪岱荣说的煞有介事。

    逸敏怒了:“闭嘴!我们一家人说事,有你什么事?”

    逸敏眼睛圆睁,双手捏紧,一副跟人拼命的架势,心里却极害怕,怕把气氛闹得更僵,惹许漱石翻脸。

    可是溪岱荣火上浇油,她必须豁出命去维护贺家,否则以后贺家在许家面前会永远低人一等。

    溪岱荣面色也不善,她本就仗着比贺家有势力,借机来埋汰贺家,没想到逸敏会这么刚,气焰一下子矮下去一截。

    她看看许漱石,许漱石没有出声,沉着脸。

    他不出声等于向着逸敏,溪岱荣赌气地端起茶杯装腔作势喝水。

    许漱石枯瘦的手拍打在扶手上,起身,对贺云章冷冰冰说:“跟我来。”

    逸敏以为许漱石把贺云章带走又要做什么侮辱人格的事,情急之下大喊:“爸爸,贺伯伯和您是平辈。”

    许漱石这辈子没有服过软,却对把婆家当亲人把亲爹当恶霸的女儿着实无可奈何。

    许漱石吹胡子瞪眼:“进了许家,拜祭一下你妈妈,不过分吧?”

    逸敏被他说的不好意思,贺云章陪起笑:“不过分,应该的。”

    贺云章笑着,眼神一不小心对上了溪岱荣,溪岱荣泛起一股嫌恶,双眼一瞪:“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贺云章浑身一凝,怔怔看着溪岱荣。

    溪岱荣被看得发毛:“还看?”

    向海低声问:“爸爸,怎么了?”

    贺云章晃过神:“没什么,我走神了。许先生,咱们走吧。”

    许漱石莫名其妙地瞅着他,像非要从贺云章身上挖出点“不懂规矩”来。

    许漱石和贺云章去了东配楼,逸敏陪着向海和贺云岚在花园里喝茶,眼睛时不时盯往东配楼瞄。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许漱石、贺云章两个脚步蹒跚的老人才一前一后从东配楼出来。

    逸敏和向海丢下茶点赶上去:“您没事吧?”

    贺云章摇摇头,有些哀伤地望了望许漱石。

    许漱石抿着嘴,冷冷的,目光凌厉凶狠,好似下一秒便要杀人。

    逸敏狐疑:“爸爸,您怎么了?”

    许漱石定定地望着后园那一排红豆杉,足足看了十来分钟,开口让温姐把律师叫过来,转头说:“贺向海,你来一下。”

    说完他一马当先,晃悠悠走上了台阶。

    向海要去扶,被许漱石拒绝了,他们进了书房,顺带脚关上了门。

    “爸爸,您找我什么事。”

    许漱石捡了一张沙发,坐在正中间:“自然是重要的事。司律师~~~”

    司敬禾携着公文包走近:“许先生!”

    “你来说。”

    “好的。”司敬禾从包里抽出两份还没签字画押的遗嘱草稿,一字一句从开头念到落款。

    原来是许漱石对财产重新分割了。

    许氏经营管理和股权依然交给许乔,向海不得进入董事会,不得以任何形式染指许氏。许漱石的个人资产,全部转换成信托基金和巨额保险,逸敏每个月领取约500万生活费,即便向海和逸敏离婚,向海也不能带走一分钱。

    本来,这份遗嘱不需要特意告知向海,可是许漱石偏这么做,其中打着怎样的算盘,就是傻子都知道。

    他防着向海,防着贺家,防得这般滴水不漏。

    司敬禾念完,瞧瞧地观察贺向海。

    这位科技新星已和许家缔结婚姻,法律上已算许家人,只是守着许氏这么一只大鸭子,竟然一口也吃不到,换谁一时半刻也会难以接受。

    可是司敬禾从贺向海脸上看不到任何波澜和不忿,他平静得好像听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这样的神情,要么贺向海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要么就是如外界传的那样,他只在乎许家大小姐这个人,不图许家一分钱。

    “你对这份遗嘱怎么看?”许漱石声音颤颤巍巍,眼睛锐利地审视着向海。

    向海腰杆挺得直,语气极其平和:“这是您的意愿,我想您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权发表意见。”

    “很好。”许漱石说,“那就这么定了。司律师,笔给我。”

    他当着向海的面,签署了遗嘱,并注明即日生效。

    向海觉得不大对劲,可是哪儿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只觉得和爸爸呆了一个小时之后,许漱石精气神好像一下子泄光了。

    许漱石回国后康复效果显著,不止在家中气十足,还在董事会上揭了一众对许乔不满、居心叵测人的皮,据说训得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可是眼下他签个字都浑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

    “叫姗姗进来。”许漱石活动了干涸的嘴唇,又对司敬禾,“你出去。”

    司敬禾鞠了个浅浅的躬,和向海一齐走出书房。

    书房外,逸敏踱来踱去,焦急地望着房门,见他们出来,迎上去:“怎么样?爸爸跟你说什么了?”

    向海牵住她:“没什么。走吧,他还有话对我们说。”

    逸敏紧张得手心出汗,满脸疑惑地跟着向海。

    许漱石已经从沙发挪到了书桌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匣子,从里面扯出两串橄榄石项链,问向海:“你知道橄榄石象征什么?”

    “象征夫妻恩爱。”

    许漱石把项链交给他:“这是你爸爸妈妈的信物,现在物归原主,希望你记住要永远对姗姗好,一辈子夫妻恩爱。”

    向海捧起失而复得的一对项链,:“您放心。”

    许漱石并不满足,指着向海:“那你发誓,发誓!”

    向海深情地望了望逸敏,缓缓举起右手,一字一句:“我,贺向海,在此立誓,一生一世对逸敏好,照顾她,宠爱她,尊重她,不离不弃,永结同心。”

    “好,”许漱石听了向海的誓言,身子往旁边一歪,眼睛直瞪着他,呼吸骤然急促,“你要是敢违反誓言,你们姓贺的不得好死,你这只发誓的手会生疮溃烂,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爸爸,”逸敏叫,“您别这样。”

    哪个通情达理的父母会在上门提亲的大好日子说这么恶毒的话?

    “瞧,我女儿对你多好。贺向海,你要珍惜她,像珍惜眼珠子一样珍惜她。”许漱石不顾逸敏喊叫,盯着向海,厉声吼,“听到没有?”

    向海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看看逸敏,双膝一弯,跪在许漱石面前,正视着许漱石的眼睛:“我会的。我会珍惜眼珠子一样珍惜逸敏。”

    “好,”许漱石笑起来,皱纹横生的脸笑得有点狰狞。

    他拉起逸敏的手,把它递到向海的手中,苍老带茧的手把两只年轻有力的手裹在中间。

    “我把我的珍宝交给你了,希望你们幸福美满。”

    逸敏眼眶浅,此刻已然泣不成声。

    许漱石颤颤地抹去她的眼泪:“姗姗,你别怪爸爸,爸爸行将就木,去找你妈妈之前,必须没有后顾之忧。”

    他转身另一个抽屉取出一卷文书:“这是送给你的嫁妆。拿好,回去再看。天不早了,跟着向海回嘉大,回你们的小家去吧。”

    许漱石交代完这些,便示意他们出去。

    逸敏不肯:“爸爸,我不走,我陪着您。”

    “新婚燕尔,哪有新娘子没事在家陪老头子的道理。”许漱石疲惫地挥手,“快走,我乏了,想休息一会。”

    向海起身,半躬着腰:“爸爸,您身体不舒服,要不让逸敏在家,万一”

    许漱石不耐烦,“家里一堆人,能有什么万一?”下完逐客令,他凝视着桌上溪岱恩血迹斑斑的照片,伸手抚了抚,眼里逐渐泛起难以言说的温柔,“都走吧。我想和你妈妈呆一会。”

    逸敏一步三回头,万分不舍地跟着向海出了门。

    溪岱荣抱着手,在门口焦躁地走来走去。

    她知道许漱石叫律师、撇开她见向海和逸敏铁定和财产分割有关,她的公司被许乔暗中打压,生意一败涂地,此刻她最需要一笔钱修补断裂的资金链。

    看在姐姐面子上,她相信许漱石定会给她一笔可观的数目。

    还有许芸,许漱石不肯认她做干女儿,好歹姓许这么多年,总该有点情分。

    溪岱荣等着,等到逸敏和贺家彻底离开,终于等到许漱石叫她:“进来。”

    回程的车开到一半,向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爸爸,您和许先生说了什么?”

    贺云章叹了口气:“没什么。”

    看他表情就不会是没什么。

    贺云岚也瞧见许漱石从东配楼出来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害怕他真出事,催促说:“哥,你们究竟谈了什么?说出来,我们也好应付,可别出了事措手不及。”

    逸敏从副驾驶回过头,也等待着他实话实说。

    贺云章支支吾吾:“我记起一件当年的事,只是,不大确定。”

    向海把车停到一边:“当年什么事?”

    贺云章犹豫再三,唉了一声:“车祸发生的时候,肇事司机下来探过敏敏妈妈的鼻息,似乎在确认她到底有没有死,他没料到我会忽然出现,看到我,张大嘴僵在原地,车上就有个女人催促他。”

    逸敏已经揣测到了一个残酷的真相。

    “她说了什么?”逸敏用力抓着座椅,指甲抠进半截,她需要身体上的疼痛来消解心里的难受。

    “她说,”贺云章呆望着前方,“她说,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残酷的真相终于血淋淋地摆在逸敏面前。

    撞死她亲生母亲,害她刚满月就失去妈妈,让她小小年纪颅脑损伤进icu,导致她失去大部分听力的人,竟然是溪岱荣。

    她的亲姨妈,妈妈的亲妹妹。

    “为什么?”逸敏问。

    贺云章:“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向海皱着眉头听完,意识到不妙,大觉一声:“不好。”掰转方向盘,朝许宅疾驰而去。

    许漱石并不在许宅,温姐说他坐着溪岱荣的车,一起出去了,至于去哪儿,谁也不敢问。

    逸敏念着不要不要,手颤抖着一直打着许漱石的电话。

    无人接听!

    溪岱荣的干脆无法接通!

    许峤给向晚办完手续,这会刚进门,不知道这一段,向海一解释,当机立断:“报警!”

    然而报警电话还没拨,手机新闻里弹出一条消息:“环海西路,一辆红色跑车冲下高架,现场浓烟滚滚,车内疑似嘉西首富许漱石。”

    环海西路,一圈一圈盘旋的高架,中间圈起来一片郁郁葱葱的红豆杉,那里是二十九年前溪岱恩发生车祸的地方。

    逸敏火急火燎赶过去,浓烟已经散去,溪岱荣七窍流血已然气绝,许漱石刚从从车底抬出来,脸色灰白,残存的气息微不可查。

    “爸爸,”逸敏扑过去,声嘶力竭,“别丢下我。”

    许漱石浑身是血,手无力地垂在地上,眼睛睁着,直愣愣地望着高耸的红豆杉,两只云雀鸣唱着掠过树梢,像一首轻快的挽歌。

    许漱石满是鲜血的嘴慢慢地裂开,紫黑干燥的脸现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秋风乍起,吹得红豆杉发出沙沙的鸣响,如泣如诉,红色的果子被风摇落,一颗一颗,剔透如玉火红如血。

    许漱石的葬礼持续了七天,逸敏作为家属,迎来送往,劳累加上伤心,令她胃口大减,甚至闻不了油烟味,整整瘦了一圈。

    葬礼办完,送完最后一名来宾,逸敏力气抽空,咕嘟一下晕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飘飘忽忽醒来,周围是一片洁白,她手上挂着点滴,正躺在医院病床上,向海趴在一旁,闭着眼呼吸均匀,手却握着她的手。

    大约躺太久了,逸敏腰疼。

    她动了动,一不小心把向海给吵醒了。

    “还有哪不舒服吗?”向海关切地问。

    逸敏张开有点干燥的嘴唇:“我得什么病了?”说着,泛起一阵恶心,俯在床栏上呕得肝肠寸断。

    向海拍着她:“你这么难受,等它出来,我一定要狠狠地揍它。”

    逸敏吐得晕晕乎乎:“你说什么?”

    向海拿纸巾细细给她擦了嘴,执起她的手:“逸敏,我们有孩子了。”

    逸敏不敢相信,结结巴巴:“你,你再说一遍?”

    向海抱住她:“你怀孕了,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

    逸敏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整得懵懵懂懂。

    医生不是怀疑她卵泡早排吗?怎么突然就怀孕?

    “你没骗我吧?”

    逸敏掐了向海一下,把向海掐出一声惨叫。

    看来不是在做梦。

    贺向海见她消瘦而显得尤其大的眼睛依旧盛满茫然,干脆拉了个产科医生过来。

    逸敏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辨认医生指的b超报告上那一小团真真切切是孕囊。

    “这真的是我们的孩子吗?”逸敏高兴地要心悸了。

    向海笑着拨她的发:“真真切切。”

    “它多大了?健康吗?”意识到有个小生命扎根在身体里,逸敏忽然战战兢兢,拽着医生不停地问,“我还没来得及吃叶酸,会有影响吗?还有,我以前得过itp,用过单抗”

    向海抱抱她:“医生说了,它看起来很健康,就是你太劳累太辛苦,接下来好好休息,加强营养就可以了。”

    医生笑道:“对的。有您和贺先生这么好的底子,孩子保管聪明又漂亮。”

    “不,”逸敏争着说,“我不要求它聪明,也不要求它漂亮,只要它健康。医生,拜托你,一定要让我的孩子健健康康。”

    父母总是希望孩子聪明漂亮健康,如果只能选一样,那所有的父母都会选健康。

    逸敏用过太多的药,她渴望孩子,可是如果孩子真有什么,生下来跟她一样吃药受苦,那她宁可不要。

    整个孕期,逸敏都如履薄冰,吃什么做什么都先问一遍,辛亏许峤有先见之明,一早开天价选了三个产科医生,这才有人24小时在线解答她各种奇形怪状杞人忧天的问题。

    每一次产检逸敏都像在渡劫,就怕哪项指标不正常。

    许是母子连心,除了早期孕吐严重点,后面一切顺顺利利,nt,唐筛,大排畸,糖筛,胎心监测全都一次过。

    终于,熬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八月最后一天,逸敏剖宫产下一个漂亮的小公主。向海为她取名“许慕姗”。

    许慕姗小朋友很会赶时候,不止赶上了爸爸的博士毕业典礼,还赶上了爸爸妈妈的婚礼。刚过三周岁,妈妈还要把自己的嫁妆传给她。

    “知道这是什么吗?”妈妈柔柔地问她。

    “不知道。”三岁的小朋友兴致缺缺,没劲地撇嘴,比起这两页纸,她更想要艾莎公主的冰雪城堡。

    “这是你爸爸的公司。外公把爸爸的公司送给妈妈当嫁妆,妈妈想还给你爸爸,可是他不收。”

    许慕姗圆圆的脸一派天真,“爸爸也不喜欢吗?”

    “不是,是”

    妈妈画的一手好画,可是说话永远没有画画快。

    好在爸爸走了进来,他暼到那两页纸,捡起来塞回给妈妈,半跪在地上:“公司我不要,你也不要拐弯抹角给慕姗。”

    “可是你总不能管着一家上市公司却只拿平均工资吧。”

    妈妈望着爸爸,爸爸也望着爸爸。

    他们总这样望着对方。

    许慕姗觉得无聊,悄悄爬到游戏垫上玩自己的大乐高。

    阳光洒进来,窗前的风铃叮叮咚咚,仿佛听见爸爸对妈妈说:“我就喜欢拿平均工资,我就想做你一辈子的打工人!”

    隔着乐高五颜六色的窗棂,许慕姗看到爸爸在亲吻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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