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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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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个,程眉,”随着狱警高亢的喊声,人群中站起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

    她佝偻着身子走上前,从塑料筐里拿上自己的物品——一个早已过时的手机、一张身份证和一打手工制作的生日卡。跨出沉重的铁门,她抬手遮住头顶热烈的阳光,身后铁门合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声。

    转角处倚靠在破旧越野车上吸烟的高大男人听见声响,将吸了三分之一的烟丢在脚下,碾了碾,快步朝她而去。

    “程眉!”浑厚的男声由远及近,程眉停在原地。

    他果然还是来了。

    二十五年,她和外界唯一的联系便是他——傅星岩。

    这联系在十年前他当上刑侦支队大队长时被她主动切断了。

    “车在那边,走吧!”傅星岩着便装,身上刺鼻的烟草味,虽年过五十,但多年军旅生涯让他腰杆依然挺拔笔直。

    “你来了。工作日,不用上班么?”程眉淡淡说,抬手撩了撩鬓边白发。

    “我办了内退,没班可上。”傅星岩说,指了指那辆有年头的小汽车,“先去吃饭。”

    程眉问:“什么时候退的?”

    傅星岩能力卓越,屡破大案,即便在监狱这种消息闭塞的地方也如雷贯耳。

    “好几年了。”傅星岩满不在乎。

    刑侦大队长内退无非是权力争斗站错队,亦或受了重伤无法继续主持工作,程眉没有心思刨根究底。

    “我找了一家私房菜馆,都是咱们小时候的老味道,你一定喜欢。”傅星岩已有些沧桑的脸绽开一个老友重逢满心欢喜的笑。

    “我不饿。傅星岩,我要去见她。”

    程眉坐在副驾驶上,多年牢狱生活已将青春美丽的女人搓揉成一个面无光华皱纹丛生的老人。

    “先吃饭。”傅星岩坚持。

    “我必须先见她,”程眉把着方向盘,势不相让,“我要见逸敏。”

    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全和苏逸敏有关。

    过往的事,逝者不可追,她的恨在漫长的牢狱生涯中磋磨发酵,渐渐地转成一种执念。

    “为什么还要找逸敏?”

    傅星岩办过形形色色的案子,接触过各种各样的女人,可他始终摸不透程眉。

    她太神秘,半遮半掩的,总在他以为可以预判她的时候来个意想不到。

    “聊聊天,”程眉已有些浑浊的眼眸看着远处,仿佛想起遥远的往事。

    傅星岩低叹:“你还是没走出来!”

    “与你无关!”程眉对他总是很坚决,很冷漠。

    傅星岩无奈地发动了车子。

    还和二十多年前一样,她一个眼神就把他拿捏得死死地。

    “我觉得逸敏并不想见你。”傅星岩硬着心肠,把丑话说前头。

    二十五年前,程眉盗取向海公司商业机密,安装炸弹谋杀未遂,先判了无期徒刑后减刑成有期徒刑。

    从光鲜亮丽的银行经理一朝成为阶下囚,程眉前半生的骄傲荣光崩塌殆尽。

    等待判决的日子里,她一直以为苏逸敏会按捺不住,会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当面羞辱她。

    她想好了一套说辞,想好了怎样回击。

    她摸透了逸敏的弱点——喜欢替别人背负十字架。

    只要种下一颗种子,不用她做什么,这颗种子便会在苏逸敏心中生根发芽,自发地把程眉所作所为合理化、然后把原因归到自己身上,并由此产生罪恶感。

    程眉余生身体不自由,而苏逸敏将精神不自由。

    所谓心有枷锁画地为牢。

    然而程眉算准了前头,没算准后头。

    逸敏始终不露面,连出庭作证都避免和她时空接触,甚至程眉歇斯底里逼迫傅星岩叫她,她也无动于衷。

    她不屑了解程眉的动机,不屑追究缘由。

    她以不屑来表达赤\裸\裸的鄙视。

    对程眉来说,这是比谩骂更强烈更彻底的侮辱。

    程眉的牛角尖越钻越深,开始把叉子插进手掌,把裤子当绳子把自己挂在卫生间,以头撞墙

    终于,苏逸敏寄来了一张手写贺卡,说她过得幸福,希望程眉好好表现争取宽大处理。

    冠冕堂皇,一本正经,看不出丁点诚意,只有满满的炫耀。

    程眉笑了。

    手还咧着一寸来长大口子,两个医生正要缝针,她拒绝了麻药,任凭丝线从皮肉里拉过,感觉不到疼,咯咯咯笑得花枝乱颤,医生和陪同的狱警以为她疯了。

    她没疯,她只是高兴。

    她乐意看到别人的阴暗面。

    逸敏的卡片便是她人性肮脏的证据,她不再高高在上,她也和程眉一样使这些下三滥。

    程眉没法不开心。

    她再一次把准了逸敏懦弱的、隐藏得极好最终还是被她激怒的脉。

    这一场旷日持久比拼忍耐的拉锯战中,程眉终归没有输。

    她把一沓卡片丢到傅星岩面前:

    “一年一张卡片,要我好好活着,要我活着见证她有多幸福,我出来了,她就带着幸福躲起来?她的幸福见不得人吗?”

    傅星岩沉默地开车。

    监狱里待久了的人多少有点神经质,他不想与她计较。

    “不在外面吃,那先回家,洗个澡,我炒两个菜。”傅星岩小心地上下打量程眉,在她半永久性咖啡色眉毛竖起来之前抢着说,“你不会想这样去见逸敏吧?”

    “傅星岩,终于露出真面目了,”程眉扯住他胸前的衣服,“你也认为她比我漂亮?是不是?”

    傅星岩被她抓的差点背过气去:“姑奶奶,我在开车。”

    “你说我和她谁好看?不说现在,现在我肯定比不上她,说从前。”

    傅星岩一个头两个大,女人小心眼当真举世无双,不就是嘴欠说了一句逸敏确实比你好看,无心之言,谁想毕业三十多年了,她还执着这件事。

    “当然你漂亮,我从不觉得其他女人比你漂亮。”傅星岩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摸过去找到那只不安分的手,报复似地紧紧地攥住。

    “骗子!”程眉咬牙切齿。

    “骗你后天体检我查出前列腺癌,晚期,多发转移。”

    傅星岩死死抓住女人老茧丛生的手,使劲贴向自己的胸口。

    “呸,”程眉从鼻子里出气,“前列腺癌,你还有前列腺吗?都萎缩了吧。”

    “你还没回来,我怎么敢萎缩?”傅星岩不擅长哄人,对程眉更是,从小到大,在别人面前高谈阔论胡说八道,在她面前从不打诳语。

    “我是你谁呀,你萎不萎缩关我屁事。”程眉拧着性子。

    傅星岩嬉皮笑脸:“你不是我谁,那我是你谁行不行?”

    “谁允许你是我谁?”

    面对女人的伶牙俐齿,傅星岩依旧只有甘拜下风的份:“是,是,我错了,那你可不可以允许我成为你的谁?”

    程眉从前就爱无理取闹,一把年纪了还这样,唯一不同的是从前她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姑娘,现在是个无理取闹的老太太。

    无论什么模样,好像都很可爱。

    “不允许!”程眉毫不客气地灭了他的美梦。

    这女人真想把她半路扔下去。

    可是看她金鱼一样鼓着嘴,傅星岩又恨不得搂到怀里亲一亲。

    “这就是我们的家,进来吧。”傅星岩扫开门,玄关处两双拖鞋并排放在一起。

    程眉不情不愿蹭掉鞋,审视着这所房子。

    不到六十平的一居室,家具是二十多年前老款,桌子上、茶几上各摆了一大篮子玫瑰,在暗沉沉的屋内红艳艳的分外乍眼。

    “这是你住的?”

    糙汉子住这么一所房子简直不要太违和。

    “我一个人当然住宿舍方便。”

    “不是内退了吗?还留着宿舍?”

    傅星岩似乎才想起这茬:“是哦。”

    “你洗澡吧,洗发水沐浴露都是新买的,放心用。我就在厨房做饭,缺什么喊一声,我给你买去。”傅星岩生硬地转了话题,把程眉推进卫生间。

    浴室里满当当的桃叶艾草柚子叶,都是驱邪去晦的。

    “干嘛准备这些?”程眉抓起一把丢到傅星岩面前,“嫌我不干净吗?”

    傅星岩有口难辩,眼见着程眉气呼呼提鞋要走,低三下四:“我以为你在意。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多此一举,也不用在这个季节费劲巴拉找新鲜桃叶。”

    好说歹说,程眉才勉勉强强给傅星岩一个留家察看的机会,砰一声关上卫生间的门。

    傅星岩围着围裙,按掉油烟机,听着哗啦啦的水声,禁不住哼起歌来。

    这个家荒了二十多年,这会可算有点人气了。

    做好两菜一汤,傅星岩面对着卫生间坐下,翘着腿,惬意地点了一支烟,慢悠悠吐出一个烟圈。

    烟圈袅袅而上,轻薄雾气里,程眉穿着一身长裙,边擦头发边走出来。

    傅星岩赶紧灭掉香烟,手脚不知道怎么放,嘿嘿傻笑:“都说你们女人洗澡时间长,怎么不多洗一会?”

    意识到这话很不正经,脖子一红,老脸差点没挂住。

    “吹风机!”程眉冷冷的。

    “啊!吹风机,”傅星岩一拍脑袋,“忘了这茬,我现在就去买。你先吃,别等我,一会该凉了。”

    中老年男人跟个小年轻一样,连蹦带跳跑下楼,冲到商场,也不管贵不贵,紧赶着买回一台戴森。

    程眉吹头发,整个房间都是她头发的味道,傅星岩明显拘谨,觉得做什么都不对劲,一会看花一会看天花板。

    吃着饭,程眉说逸敏知道我回来了吗?

    傅星岩嘴里的鸡立刻不香了:“应该不知道吧”

    “那唐盼盼呢?”

    傅星岩没法撒谎,他就是丢下和别人发生剐蹭的唐盼盼来接她的。

    “唐盼盼那嘴没把门的,还不到处嚷嚷?”

    傅星岩无语,赶忙夹起一块回锅肉:“先吃饭,先吃饭。”

    吃了饭,傅星岩拉着程眉满城市转悠,转眼到了傍晚,马不停蹄又找了一家餐厅,点菜的当儿顺嘴说定了第二天的机票,带她去度假。

    程眉啪一下,杯碟一撂:“傅星岩,我就是要去见一见苏逸敏,你拦着干什么?心里有什么鬼?”

    憋了二十多年,她迫切需要和逸敏当面锣对面鼓地说道说道。

    草稿都打了几十遍,凭什么苏逸敏躲起来?

    “程眉,过去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还揪着过去的事不放呢?”傅星岩有点气急败坏,他无法理解程眉的执拗,就像他当初不理解程眉为何要致向海于死地。

    “不就是她比你漂亮,比你成绩好,不就是你看上的男人却选择她吗?你为什么不睁眼看看,这世界上也有一个男人至死不渝忠臣于你?”

    傅星岩说得激动,胸口不住起伏。

    “从初中算起,我守了你将近四十年。我不是在道德绑架你,你也别嘲讽我自我感动,我只是求你放过你自己。你愿意和我走下去,我们现在就结婚,你不愿意,我无怨无悔,只当认了个妹妹。“

    傅星岩噼里啪啦倒出这一桶子话,手在上衣兜里摸索,摸出一个方形首饰盒出来。

    “这戒指二十五年前我就买了。”傅星岩颤巍巍打开,缓缓推到程眉面前,“就问你一句,嫁还是不嫁?”

    程眉手指轻轻拨了两下,抬起头。

    这个男人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的嫉妒、知道她的不甘、知道她一切一切的丑恶,仍然愿意娶她的人。

    可是,她就该因此感动和感激吗?

    她就该因为这个男人所谓的爱而将过往的事一笔勾销吗?

    她又不是机器人,一键格式化便可重新来过。

    “傅星岩”程眉举起右手,袖子撸到肘窝上,“我知道你和贺向海穿一条裤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更知道,你的立场永远向着苏逸敏,向着你的好哥们。”

    一道长长的褐色疤痕从袖子里蜿蜒而出,硕大的疤痕顺着手臂一直延伸到手腕。

    “我就想为我的伤疤讨个说法!”

    “你这是讨说法吗?是逸敏抓着你的手割伤你的吗?明明是你自己”

    傅星岩害怕一激动说出伤人的话来,踢了一脚垃圾桶,垃圾桶咕噜噜地滚打了墙根。

    他是真生气,气她为了芝麻点大的事自伤自贱。

    程眉不甘示弱,梗着脖子:“是她逼我的。她清高,她不肯见我,不就是等我以这种方式表示屈服吗?我的右手半残废了,她给我寄卡片,激将法激了我十年,我如她所愿了,她有什么理由不见我?我倒想问一下,她想干嘛?要我跪着求她吗?”

    程眉滔滔不绝,口唇发抖,傅星岩气一下泄了:“不见就不见,你以后也不用和她打交道。”

    这个死直男是一点也没get到重点。

    程眉不跟他废话,冷着脸:“手机有钱吗?”

    “有,做什么?”

    “打车!”

    程眉不等他反应,抓起他的手机便跑。

    蹲了二十多年监狱,跑起来那是一点不含糊,三两下不见踪影,老板生怕上了灶的饭菜没人买单,抓住傅星岩付完饭钱才肯放。

    刷脸付完钱,傅星岩撒腿冲出去,程眉没走远,正在路边跟一个肚子疼着急上医院的姑娘抢出租车。

    傅星岩对这倔强的小老太太真是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五十岁的人,跟个小姑娘较劲。

    “把车让给她,我带你去找逸敏。”

    程眉瞪了他一眼,丢开了手。

    上了车,程眉沉默了十分钟,侧头酸溜溜地问:“她现在还和贺向海在一起?”

    傅星岩目视前方,面色凝重:“嗯。”

    “还那么恩爱?”

    “恩爱。你不是只要上网就搜他们的消息吗?”

    他们的感情在整个嘉西都是一段佳话。

    程眉被噎了一下,撇嘴将了回去:“你知道我在搜,是吃醋还是单纯嘲笑我视奸她们?”

    “你觉得呢?”傅星岩语气也沉下来。

    程眉一笑:“吃醋呗。不然没法解释女子监狱忽然把贺向海苏逸敏六个字都给屏蔽了。”

    傅星岩笑:“知道我是吃醋就好!”

    程眉没理这茬!

    车子往郊外开去,沿路日光越来越淡,两侧柏木森森,风一吹鬼影憧憧。

    “这是去哪儿?这地方一个人也没有,忒恐怖。”

    “你不是要找他们吗?”傅星岩停下车,走到另一侧替程眉打开车门。

    前面一座汉阙造型的石头门,山色中看不太清,程眉眯着眼辨认,旋即吓了一跳。

    “宝善公墓”

    “他们怎么在这?”天马上要黑了,程眉胆子再大也有点害怕。

    傅星岩望着前面蔼蔼暮色,眼神凄凉,“他们就在上面。”

    “你,你说什么?”程眉惊得一下跳开,“他们在上面?”

    “是。”

    傅星岩锁着眉,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浓烈的悲痛,一字一顿凝噎道:“向海和逸敏十年前就去世了,”

    他颤巍巍打开手机,手不停地抖,许久才翻出一条多年以前的新闻——

    中国科学院院士,嘉西大学智能技术与系统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贺向海同志乘坐的专机由当地时间10月21日在日本海域坠毁,贺院士及其夫人同机组人员共13人全部遇难飞机黑匣子仍在搜寻中

    10月21日

    这一天是她的生日,每年这一天,她获准使用联网计算机。

    这一天,贺向海苏逸敏忽然成了屏蔽词,再也搜不到。

    这一天,她骤然收到逸敏手写的生日贺卡,一收收了十年。

    程眉不信逸敏死了,如果她死了,那些贺卡又是怎么回事?

    上面娟秀的字迹,手绘的插画,真真切切带着属于逸敏的鲜明特性。

    “怎么会这样?我不信!”程眉捂着胸口,他们都死了,她满腔的愤懑找谁去发泄?

    “都说是天气原因,内部传被人做了手脚。”傅星岩拧着眉,十年前得知噩耗的痛楚依然排山倒海汹涌而来。

    “打捞出来的时候,向海还保持着亲吻逸敏的姿势,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掰都掰不开。”

    “做手脚?”程眉对着三个字非常敏感。

    怎么老有人害他们?

    傅星岩颤颤地点了一支烟:“向海开发的算法据说能解码美国所有在轨军事卫星,为了安全着想,他极少出国,那次是应国际机构邀请去作报告,坐的专机,路线也严格保密,可是,就这么不幸,或者说在某些国家处心积虑下,飞机失事,向海和逸敏双双遇难。日美两方借口黑匣子没找到,事故原因到现在没有定论。”

    彼时网上有篇传播度极高的阴谋论文章,分析得头头是道,说飞机是被导弹击中的,否则怎么偏到了日本海,马上进入中国领空时坠毁?茫茫大海,黑匣子找不到,遗体那么快捞出来?

    文章还信誓旦旦说日本和美国真正要找的是贺院士从不离身的数据芯片。

    “那芯片被他们拿走了吗?”

    程眉一点也不怀疑向海的能力,她只是等了二十多年,等来这么个结局,心里空落落的。

    傅星岩摇摇头:“他们在日本人和美国人眼皮子底下把芯片带回了国。”

    搜遍了全身也没发现,迫于舆论压力,只好把两具分不开的遗体交还给中国。

    “芯片在哪里?”程眉抓着傅星岩,悲切地问?

    “在,在他们身体里。法医做鉴定时,从食管里掏出来两枚完好无损的芯片。”傅星岩比了一下,“他们没喝水没用果汁,硬生生吞到食管里。一寸见方的硬东西,他们怎么有勇气往下吞?”

    有棱有角的芯片,从嘴里进去,比一把尖刀更有杀伤力。

    从口腔到食管,每往下一寸相当于在消化道划出一条血路,难以想象他们临死之前该怎样痛苦难当。

    程眉脚下一软,为逸敏和向海以这样悲壮的方式将毕生研究成果留给国家感到无比震撼,同时也为自己悲哀。

    日夜煎熬,准备了十年,到头来无用武之地。

    “不是真的,对吧?”

    傅星岩坚毅的脸上闪动着泪光:“我也希望不是真的。他们是那么完美的人,不应该是这种结局。”

    程眉扶着石像,泫然沉默。

    “程眉,你瞧,我们局限在儿女情长,为曾经的小事耿耿于怀,可是这些,他们从来不在乎。”

    是啊,他们不在乎,他们连死都要那么伟光正,连死都要抱在一起不离不弃,连死都要鄙视她。

    她的不甘在他们眼里根本无足轻重。

    “卡片呢?”程眉冷笑,“这些卡片呢?谁写的?”

    “我。”傅星岩望着她,嘴唇翕动,“我找唐盼盼拿到了逸敏的手稿,模仿她的笔迹写的。”

    “屏蔽词呢?”

    “也是我。”傅星岩承认,“我知道你在里面最在意和逸敏的过往,逸敏走了,万一你又自暴自弃伤害自己”

    “别告诉我你放着好好的刑侦支队长不干搞什么内退,也是因为我。”

    傅星岩默然。

    “为什么?”程眉终于忍不住哽咽。

    “你说怕连累我,还因此不肯见我。”

    傅星岩头一次笑了,笑得眼角皱纹一层一层漾开。

    别人都替傅星岩惋惜,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次,他值了。

    程眉为他的前程考虑,程眉真心地在乎他了。

    傅星岩放弃了职位却仿佛赢得了整个人生。

    “为什么?”程眉捂着脸,这些年的心如止水此刻已然破防,“为什么?”

    为什么要可怜她,为什么要做这些感动她?

    她才不要欠别人的人情。

    “因为我鬼迷心窍,因为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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