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向晚要回康复医院,贺云岚贺云章要回夏城老家,事情赶在一天,贺家人早早起来,不到七点,已经吃完饭,聚在客厅收拾行李。
贺云岚本要在这等小孙子出生,可当她喜滋滋地把买的婴儿套装送过去,却在门外听见儿媳妇叶荷跟冬冬吵架。
“窝囊废,生之前你死老妈不给我一千万,我捶死这小兔崽子。”
大年初三,世界一片祥和,贺云岚乍听叶荷这不和谐的咒骂,吓得魂都没了,丢下东西冲进去:“叶荷,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拿孩子出气。”
叶荷冷笑,手一摊:“哟,来的正好。一千万!拿来!拿来我就生。”
“我上哪儿去找一千万啊。”
“找贺向海要啊。没有一千万,10股权也行。”
公司是向海一手创起来的,贺云岚怎么可能能开口要股权,何况这房子包括产检月嫂的费用全都是向海平时给贺云岚的。
贺云岚不肯帮着儿子吸向海的血,更不会巧舌如簧哄骗别人。
孕妇事大,无论小夫妻两说什么,此时此刻,她也只顾低眉顺目小心应和。
直到被指着鼻子说她客死父亲,害冬冬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
和以前婆婆骂贺云岚的一摸一样。
这一下捅到了贺云岚最伤处,大声辩解:“我怎会害死你爸爸?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你们的妈妈?”
叶荷狞笑:“妈妈?别癞/蛤/、蟆坐电线杆上照镜子,明知丑还高看自己。要不是程眉给钱,你以为我会叫你妈?”
贺云岚声音都抖了:“你肯叫我,是因为程眉给了你钱?”
叶荷撇嘴:“不然呢?她说这叫出场费。我还就告诉你,我要10是少的,你们不给我自然有人给。”
贺云岚云里雾里:“除了向海,还有谁会给你?”
叶荷翻了个白眼,鄙薄道:“当然是程眉。人家和外国人打交道,早悄悄买了贺向海公司好几十股份,再买一点,公司就是她的了,你们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贺云岚趔趄一下:“程眉,外国人?你说清楚。”
叶荷掏出一个u盘,亮了亮,“录音都在这呢。这u盘值不值10股权,让贺向海掂量掂量。他不要,我们可给程眉了。”
贺云岚难受得脑子空白,颤巍巍从随身小包里拿出存折银行卡,一样一样摆在矮几上:“看在孩子的份上,钱都给你,你把u盘给我吧。”
叶荷朝冬冬瞪了下眼,冬冬飞起一脚,正踢在贺云岚腰上。
贺云岚痛得喘不上气来,倒在地上呻/吟,冬冬上前唾了口唾沫:“打发要饭的呢。”
唾沫啐在贺云岚脸上,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贺云岚好干净,一辈子没受过这么大屈辱,这屈辱还来自亲生儿子。她在冬冬面前向来小心应承,卑微地对他好,一分一毫舍不得花,都想着攒起来给他买房子养孩子。
坚持了十几年,这一刻她的心凉了死了!
向海说得对,养儿如同白眼狼,倒不如断了干净。
贺云岚留下所有积蓄,离开了儿子家。
贺云岚几乎是爬回去的,还好向海不在家,她躺了半日,也不敢对贺云章说,身上加上心里的伤让她一夜辗转反侧,迷迷糊糊起来,听得向海深更半夜还在打电话。
贺云岚听不懂他说什么,可是收购,外国势力她却明明白白。
早就有人说向海从事高科技,从外国人口里抢饭吃,贸易战什么的打起来,外国人第一个对付他。
这些本轮不到她操心,可是这一切和程眉有关,冬冬也被程眉拉下水,成了帮凶,贺云岚内心就套上了一层枷锁——是她害了向海。
“姑姑,怎么了?”向海发觉贺云岚收拾着收拾着眼眶红红的,放下手中的活问。
“向海,有件事我一直想对你说,可是不知道怎么说。”贺云岚畏畏缩缩吞吞吐吐。
向海温和道:“什么事?您慢慢说。”
贺云岚眼泪刷一下掉下来:“向海,姑姑对不起你。不应该逼你接受程眉,姑姑引狼入室,害了你。”
向海挪过去,抚着难受的姑姑:“没有的事,你别乱想。”
贺云岚抽噎道:“是程眉联合外国人打公司的主意,她还骗我是敏敏,我错信她,打了敏敏。向海,姑姑真是老糊涂,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敏敏。”
向海揽揽她的肩,抽了张纸巾给她:“没事的,我都知道,逸敏也知道,至于公司,我早有准备,程眉害不到我,放心吧。”
安抚了半天,贺云岚终于不再抽泣,继续收拾东西,只是想起伤心事,间或还是眼红掉泪。
向海把堆了小山一样的燕窝海参装进箱子里,贺云岚抬起衣角擦了擦眼角:“向海,这些东西你留着自己用。你一个人在嘉西,没个人照顾你,工作又那么忙,营养要跟不上,身体会垮的。”
向海笑道:“没事,十年我都过来了。再说,我想吃,嘉西什么买不到?”
向海亲昵地抱了抱她,贺云岚母子关系破裂的痛楚被这拥抱治愈了大半,只是腰间那一大片青紫还钻心挠肺地疼。
她咬着牙,强忍着不表现出来。
贺云章站在一旁,看着那一堆昂贵的活血化瘀营养品和数盒血燕窝,不发一言。
向晚在旁边,蹲在地上,1,2,3……数着箱子里的玩具和环保安全画具,她保持一个姿势,数了一遍又一遍。
向海也蹲下去:“晚晚,我们该出发了,哥哥帮你把箱子拉上。”
向晚仰头:“哥哥,咱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苏姐姐?”
向海摸摸她的头:“你好好治病,会见到苏姐姐的。”
“到底什么时候?”
向海微微叹了口气,言不由衷:“很快。”
“很快是多快?”向晚契而不舍。
向海开始支吾,还是贺云章发话:
“向晚,你苏姐姐有空会去看你,现在该出发了。”
向海提起行李,默默放进车里,贺云章问:“桌上这些东西,怎么不拿?”
向海说:“先放在这,我回来拿。”
贺云章来了气:“这些都是敏敏送给我和你姑姑的,你留着想干什么?”
向海悻悻答:“我不是另外买了一份吗?”
“行。非要抬杠是吧?那你买的你自己留下,敏敏买的,我们带走。”
贺云章对儿子的了解程度不亚于贺向海肚子里的蛔虫。
只要是逸敏的东西哪怕只是一页草稿纸,也当宝贝一样收着藏着。
这些东西,他还不得放在床头,梦里睡里摸着枕着?
“贺向海,我警告你,敏敏已经是他人妇,你再喜欢,也得给我憋着,别给我惹出什么颜色新闻,你不要脸,人家还要脸呢。”
贺云章坐到车上也在喋喋不休,不把话说得难听点,他真怕他前脚走,向海后脚就去翻许家的墙。
向海闷头发动车子,他现在已经对父亲的恨铁不成钢彻底免疫了。
父亲生着病,他不能直着脖子反驳,怕惹老人家病情加重。
父亲说的合情合理,最符合当下的社会规范,可向海心不由己。
要是真能放下就放下,过去的十年又怎会夜夜难眠?
车子缓缓开动,出了度假别墅,天气晴好,贺云章坐在前排,一眼就看到马路对面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贺云章觉得眼熟,再一看,是曾经的亲家母——程眉的母亲何凤。
何凤也认出了向海的车,直接从对过横穿过来。
贺向海虽和程眉决裂,但祸不殃及父母,顺当地靠边停了车。
何凤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满脸泪痕哀求:“向海,求求你救救我们家老程,他真的没有收那两千万。他真的没有收哇!”
“两千万?”向海对两千万的条件反射就是十年前程眉偷拿程沣赃款给他们还债的那两千万。
“什么两千万?”向海问。
“就是”路上有人经过,何凤欲言又止。
“上车说。”
一行人又开回了别墅。
“程眉疯了。”何凤捧着一杯热水,哆哆嗦嗦,“昨天夜里,纪委反贪来家里把老程带走了,我和程眉也一起去协助调查。我们坦白从宽,收的钱该上交的上交,该说明的说明,我们真的一点也没有隐瞒,这两千万,老程真的不知情。”
“所以是怎么回事?”向海坐在何凤对面,此时此刻,没有人比他更想知道真相。因为这笔钱,他欠了程眉天大的人情,大到他宁可用一生去偿还,大到他跟着父亲姑姑登门求娶程眉。
“那笔钱是一个女同学交给程眉的。”何凤说,眼睛不住地看贺向海。
“女同学?”向海眉头皱起。
“对,高中同学。”
向海拿出手机,翻出一张高中毕业合影,“这上面有那个女同学吗?”
何凤端着手机,一点点放大,一个头像一个头像看,划到逸敏脸上,她停了下来:“就是她。”
向海的脸开始泛白:“确定?”
何凤又端详了一阵,点点头:“确定。这个女孩子来过我们家参加程眉十八岁生日趴,还撞见了……她很漂亮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只是程眉没说她叫什么名字。”
“那天什么情形?”向海急切地追问,“告诉我,她为什么去你家?”
何凤被向海一惊一乍给整懵了,向海更急了:“告诉我,她为什么会去你家?”
眼见着贺向海失控,贺云章发话:“向海,冷静点,让程太太吃点东西,好好想想。”
何凤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从昨晚开始她就没进食,跑到这来已经体力不支了。
贺云岚捧了点心热牛奶出来,何凤抓起来吃了好几块。
向海一直在踱步,抓头发。
逸敏哪儿来的钱?她为什么找程眉却不去找他?
谜团就像刀子一样刮得他浑身难受。
何凤填饱了肚子,讲起来龙去脉:“那天,天气很热,午后下了大暴雨,我刚起床就听见有人砰砰敲门,一开门,跌进来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孩子。她喘得很厉害,应该是跑了很远,身上皮肤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出血。她抓住我就叫程眉。”
向海听到这心已经纠成了一个结。
青一块,紫一块,嘴角出血。
逸敏应该那个时候就旧病复发了。
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把手里的卡交给程眉,嘴里一直说给向海,我跑出来的,没有时间了。”
何凤愧疚得眼睛往下,不敢看人。
她那时候还嫌这个女孩弄湿了她的衣服,耽误了她出门打麻将。
“她走的时候,看到茶几上的笔和纸,慌慌张张地写了几个字,要程眉转交。”
这事何凤和程眉一样不厚道,也难怪何凤会心虚,只敢小心翼翼悄悄看向海,也难怪向海气得眼睛冒出一团火。
“她写了什么?那卡是银行卡,卡里有两千万?”向海哑着嗓子问。
何凤说:“是银行卡,但卡里不是两千万,是三千万。”
“三千万?”向海语气不善地重复。
程眉救贺家可是只用了两千万,还有一千万呢?
“她给了我两百万,剩下的,当,当生活费了。”
程眉总吹嘘大学四年没问家里要钱,寒暑假到处游玩,名牌衣服包包层出不穷
她的光鲜亮丽竟是靠吸最好朋友的血。
“你们真够可以的。”对这种无耻行径,骂人都会脏了向海的嘴,但他出离地愤怒还不在这,而是,程眉骗了他,何凤知道她骗人却什么都不说。
何凤委屈道:“程眉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出卖她?再说,她的性格你们现在应该也清楚了,她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向海猛地大喝,摔出去一只杯子,气得手指发抖:“助纣为虐,助纣为虐。你们有很多机会解释,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何凤惨然低头:“本来她要程眉给你打电话,可是程眉说你们一家气头上,通话会激发矛盾,钱的事也要保密,说你知道了伤自尊,你们家和许家有仇,也不可能收许家的钱打自己的脸。程眉这样说,外面好像又有什么人找她,这姑娘说她一定会保密,一切拜托程眉,然后就急匆匆走了。”
向海被这一个真相震得脑袋轰鸣。
他用脚指头也想得到逸敏从哪儿得来这笔钱。
无非许峤和许漱石。
无论谁,逸敏一定拿了什么交换。
比她让许漱石停手的交换付出的代价还要大。
也许她和许峤结婚
向海的心一点点扭曲起来。
她为他欠了许峤人情。
十年了,她还在替他还债,用自己的婚姻替他还人情债。
何凤抽抽嗒嗒说完这一番话,唯恐向海不信,不肯给程沣作证,忙不迭把夏城家里的备用钥匙恭恭敬敬放在茶几上:“她写的纸条被程眉撕了,哎,也许,我潜意识里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冥冥中自有天意,我给捡了起来。你们回夏城,去我们家厨房橱柜顶上找一找。找到了交给检察机关,你在嘉西这么有名,你说的话他们一定信。”
向海气得胸口憋着一座火山,收起钥匙,语气僵硬凌然,无比冷漠道:“法律上的事自然由法律去评判。”
他没让何凤上车,何凤看着车子远去,扑通跪在地上:“给我们作证,求求你了!”
贺云岚和贺云章都忍不住回头看,唏嘘这个曾经风迷夏城的官太太落到这个地步。
向海面无表情,一路上只顾开车,一句话也没说。
贺云章贺云岚知道他心里难受,也不敢说话。
把向晚送回康复医院,向海依旧默默无言,飞一般开到了程家。
程家只是受到管控,还没有被查封。
向海很顺利开门进去拿到了橱柜上的盒子。
盒子里装着撕成碎片的泛黄的纸。
撕得太碎,一时半会拼不起来。
开到家,向海找了镊子和胶水,急急忙忙拧开台灯。
带字的部分有七十多张,他按捺着性子,一点一点拼接起来。
字迹凌乱,笔画匆匆,一看就是情急之下飞快写就的,可是字里行间难掩清丽娟秀,何凤没有骗他,这的确是逸敏写的。
“向海,我走了,请帮我妈妈购买靶向药,要正版的不要印度仿药,药品销售联系方式在我妈手机上。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你等我十年,十年后我回不来,你再择良人。就当我自私自利,求你等我十年。珍重再见!”
落款一个“敏”字,上面印了一个赭黑色口唇印。
那是鲜血被岁月氧化的颜色。
贺向海把逸敏十年前写的残缺不全的字条贴在心口,放在唇边,久久地不愿挪开。
他想去拥抱十年前拼命跑出来的女孩,想抹去她嘴角的血迹,想把拥在怀里,让她不再寒冷。
他没有等她到十年,匆忙地择了一人,还不是良人。
她从来没有负过他,是他辜负了她。
向海对着薄薄的一片纸,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腿脚麻木,才难受得走到窗前。
窗外正是薄暮时分,山谷里浮起了一层水雾。
阳光已经消失,山中只剩憧憧暗影。
贺云岚做好了饭,和贺云章默然坐在餐桌前,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向海房间的门吱呀开了,贺云岚和贺云章不约而同站起来。
向海鼻音深重:“我出去走走。”
他没作停留,一个人走上田埂,往红豆杉林而去。
红豆杉林里水汽更重,他踩着湿漉漉的枯草,走到一株挂着红布的红豆杉旁,伸手慢慢地抚摸粗糙的树干。
种下它的时候,逸敏就站在边上,抱着他的衣服。
他挥动铁锹,一板一眼跟她说:“红豆杉在地球上活了250万年,经历了第四纪冰川依然生机勃勃。”
他希望逸敏能像红豆杉,沐浴阳光,健康长寿。他愿意做她脚下的泥土,仰望她,保护她,紧紧地抓住她,永远不撒手。
十年光阴,一切都变了,他以为她不会回来,他安顿好家人要去找她,爸爸却告诉他程眉偷偷收了别人企图贿赂程沣的钱,冒着把亲生父亲送进监狱的风险救贺家于生死存亡。
他欠了程眉恩情,不得不如她所愿,用一辈子去偿还。
然后,逸敏回来。
他愤怒,愤怒她为什么不早回来,哪怕早几天。
他开始冷言冷语,三番五次伤她,以发泄心中的愤懑。
他接近她,伤害她,还得罪了程眉,又让她平白被程眉迁怒,差一点连命都折了。
他念着程眉大恩大德,始终没对程眉撕破脸。
现在才知道,什么大恩,什么大德,都是谎言。
明明可以和逸敏重新在一起,却因为一个谎言,无端地走了弯路。
头一次被人牵着鼻子耍,向海觉得自己太可笑太可悲了。
枉他被人说“聪明绝顶“,却被一个女人蒙蔽这么长时间。
这一路,和程眉的种种都是一个笑话。
真相来的太晚了。
逸敏要嫁给许峤,她即将再次离开他。
露水滴滴答答,从叶片上漏下,滴在向海血管怒张的手臂上。
他站在雾气里,忽然拳头一把打在坚硬的红豆杉上。
痛感从手臂传过来,他觉得不过瘾,又打了一下
一下,一下,一次比一次用力,一次比一次凶狠,褐色的树皮上落下一片一片的殷红。
他已经感觉不到疼,哪怕树的纤维碎屑扎进血肉里,他还是机械地打着。
远处田埂上,站着杵着拐杖满脸愁容的老人。
天色发白,向海从树林里颓然地走了出来,抬眼看了看不知道站了多久的父亲,什么也没说。
“向海。”贺云章叫住他。
向海蓦地停住脚步。
“如果可以,爸爸愿意和你一起。”贺云章说,慢慢地走到儿子面前。
“一起什么?”向海沉沉道。
“一起挽回敏敏。”贺云章声音微顿,浑浊的眼睛看着向海,“爷爷的事,你不用再介怀。当年我还押在拘留所,程眉特意来告诉我说爷爷没了,大面积心肌梗死,倒下的时候,她看到敏敏在旁边。我脑出血,记忆紊乱,只记得后一段,想不起前一段。这么多年,你一直误会敏敏因为爷爷去世不敢面对你,你对她有怨言,是爸爸的错,要不是我高血压不肯吃药,也不会得这病,记忆也不会出差错,我对不起你们。”
向海在树林里站了一夜,身体寒冷僵硬,听了这话,浑身不能动弹,许久,他叫出一声,猛地抱住父亲:“爸!”
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向海此刻的心情。
横梗在他和逸敏之间所有误会,全部消散了。
他一次次怀疑,一次次不愿意相信,一次次地祈求逸敏回来,只要她回来当面解释,去爷爷的坟前向爷爷忏悔,他就原谅她。
他以为自己对她足够宽宥,原来真正需要他人原谅的人是他自己。
“去吧,去把敏敏找回来。”贺云章用力地拍拍儿子的肩,诚恳郑重地说,“如果许先生不同意,我们一家人一起去求他。只要能让他消气,爸爸什么都愿意做。这一次,我们一家人一条心,去吧孩子,把你喜欢的人找回来。”
向海抬眼,昏黄的灯光处站着围着围裙抹眼泪的贺云岚。
他从来都是幸福的,逸敏未曾辜负他,家人一如既往心疼他。
“谢谢爸爸,谢谢姑姑。”
向海笑起来,笑中带泪,雀跃地奔向汽车。
他要回嘉西,回去找他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