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难过
不管岑年怎么死缠烂打,岑穗都只有一句话。
“去问你表哥。”
“告诉我嘛,大姑~~~~~”岑年求了她好久,岑穗洗干净手,在唇前比了一个嘘声,笑着瞥他一眼:“真的想知道?”
岑年以为她是要告诉自己了,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
却见岑穗神秘地笑了笑,指了指他身后。
“……”岑年回头:“…表哥,你怎么过来了?”他有些悻悻的,顾许之哂笑一声,转身往自己房间里走。
岑年再一回头,他大姑早就不见人影了。
岑年不知道,一个班级聚会有什么意思,“我们全家一起出国,多好的机会啊,我们从小很少一起出去玩的。”
他还是不死心的想要说服顾许之,几乎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词说了个遍。
顾许之看他一眼,他眸子是深黑色的,带着几分少年掩藏不住的锋芒和骄矜,他垂下眼帘,似乎是认真在想。
岑年觉得自己有戏,眉飞色舞起来,说了一大堆出行安排和计划。顾许之静静地看着他说,岑年说完半天,他还是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不是,”岑年的表情慢慢收回,他气愤道:“我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你还需要这么纠结吗?”
顾许之舌尖抵着脸颊,笑了一下,“我只是在想,怎么拒绝你比较好。”
那个时候正临近黄昏,顾许之面对着窗户,盘腿坐在地上。
他歪过头,窗户外面的夕阳光线恰好从他的脸颊边穿过,几道暧昧的昏黄色光线落在地板上。
岑年本来还想问下去,但是顾许之就那样看着窗外,明灭的光在他眼眸里闪亮又黯淡,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的眉头慢慢紧蹙,似乎也在为什么事情烦恼。
后来上了大学。
大学时候顾许之和岑年在一个宿舍,在一个没有星星的晚上,顾许之心情不好,在宿舍的阳台上出神,岑年拿着两罐啤酒进来,递给他一罐。
那天晚上的风夹带着凉意,可是天边弥漫着大片大片的粉紫色晚霞,美的像画卷。
论坛上铺天盖地的是顾许之和舒颜的绯闻。
岑年问:“需要解释一下吗?”
顾许之接过啤酒,没什么表情,“不用。”
他长大了很多,行事更加沉稳,这样看过去,几乎、不,就是一个男人。
很多人通过他给顾许之递情书,还有很多人想要通过他加顾许之的微信,刚上大学的时候岑年总会拿这件事情和顾许之开玩笑,他递过来的情书顾许之一封都没有收,他推出去的微信顾许之也一个都没有同意过。
有一次聊天,他笑着和大姑说起这件事,调侃说表哥怕不是要孤独终老。
结果他大姑在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一下,然后转到了别的话题上。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岑年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你有喜欢的人。”
顾许之确实有一个喜欢的人,他以前告诉过那个人,结果得到的是拒绝。后来他就不想再说了,这件事就成了一个秘密。
看到校园论坛上的各种爆料,再看表哥的表现,岑年浅笑着问他说:“现在还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吗?”
那是大一的下学期,正是春天,顾许之接过啤酒,仰头喝了一口,握着啤酒转身,他忽然也笑起来,坦然道:“其实也会有。”
晚风掀起他的刘海,他的侧脸冷峻温柔:“但是还是不想放弃。”
原来真的会有就算是努力也会觉得无能为力的事情,但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不想放弃。
……
ˉ
顾许之到现在还能记得那天的景色和自己的心情。
他闭着眼睛,压抑着自己眉眼间的躁郁,平复了一会儿之后睁开眼睛,他拿起手机给孙姐发消息。
【今天回来,时宜有和你说什么吗?】
消息发出去两秒,顾许之看着手机屏幕,无声的笑了下自己,选择了撤回。
他找到孙姐的电话,背靠在冰冷的瓷砖上,在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睁开双目。
“其实也没有什么。”孙姐看到了消息,直言道,“她有一个好朋友要走了,她很难过。”
这个顾许之知道,他嗯了一声,“只是这个原因吗?”
他仰着头,闭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他冷白的俊脸上投下剪影,他眉眼动了一下,声音也有些无力,“只和你说了这些是吗?”
“……”孙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时宜是因为这个朋友来的平城,你知道吗?”
顾许之抬起眼睑,视线落到虚空中的某一点,“我知道一些。”他的眼眸垂下来。
“那你……是因为她来的这里是吗?”孙姐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顾许之一愣,换了个姿势拿着手机,他一只胳膊环在胸前,典型的防御姿势。
“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我想来,而且,”顾许之道:“这个和今天她难受没有什么关系吧。”
孙柯看过太多这种年轻人口不对心的说辞,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道:“时宜可能觉得你是因为她来的这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电话那端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呼吸声都轻了很多,孙柯无奈劝解道:“所以明白吗?不是因为她朋友要走,是因为你,可能她朋友要走也有一些原因,好好哄哄她,那丫头有事也不说。”
“…所以,是因为我?”
“不然呢?”孙柯哼了一声:“真是的,非要我说这么明白!”
电话挂断之后,顾许之倚着墙壁,很久没有动弹,像是被冷冻住了一样,隔了很久,顾许之才重新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动、血液在血管里滔滔流动。
时宜哭累了,整个人陷在被子里,眼尾还是红彤彤一片,呼吸轻浅。
顾许之在床边坐了很久,他关掉了卧室的灯,只有月光照进来,摸着她的脸颊,顾许之低声问:“是因为我觉得愧疚吗?”
屋子里安静,顾许之也没有指望她能回答。
像是有所感觉一样,时宜侧过脸,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背,唇角往上翘了翘,眉眼舒展,又熟睡过去。
顾许之轻声道:“傻瓜。”
……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时宜早上起来还有些发懵,她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眨了眨眼睛。
她记得自己昨天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哭的很凶,很离谱。她现在回想,也知道自己一定哭的很丑。
时宜敲着脑袋,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迷迷糊糊的时候,一直有人在耳边问自己问题,问的都是让她难过的问题,她梦里面好像还哭了,有人一直拍着哄她来着。
但是具体的问题和过程有些记不清楚了,她只记得那个人抱着她保证说:“没关系,醒过来一切就都好了。”
因为那个人的声音太熟悉,他说出来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于是时宜安心的在他怀里睡着了。
时宜捂着额头,仰面倒下。
“究竟是怎么了啊……”时宜喃喃自语道:“竟然连做梦都是。”
她咬着唇角,半敛着眸子,有些气恼地拍自己的头,想要回忆起更多的细节。
“干嘛呢?”顾许之走进卧室,轻声打了个哈欠,他半跪在床边,把住她的胳膊,在时宜上方道:“过来吃饭。”
“嗯,”时宜盯着他,不自在的咬唇:“你先松开我。”
-
饭桌上。
时宜一直盯着顾许之看,可惜他波澜不惊的,时宜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她咬着面包片,看着他脸色不太好,“你昨晚没有睡好?”
“还好。”顾许之掀起眼帘,“睡的晚了一些。”
“因为我吗?”时宜问。
顾许之没接话,点了点头,看着她的表情在说:“不然呢?”
时宜心里松了口气,强撑着平静道:“我昨天晚上,有没有说一些奇怪的话啊?”
顾许之没有马上接话,半晌,他托起下巴道:“奇怪的话是指?”
“就是类似于我对不起之类,或者是一些别的什么话。”时宜咬着面包片的动作停下,语义不详道:“你有没有问我一些问题?”
“你都睡着了,我问你什么。”顾许之放下餐具,用纸巾擦了擦嘴。
他在回避这个问题,时宜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抿唇正想说没有就算了。
这时,顾许之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对她说:“你还记得我毕业那个时候在找工作,有很多家公司给我发了offer吗?”
时宜点头,轻声道:“我知道。”
他在校成绩一直很优秀,硕士毕业老师都想让他继续读博,偏偏他打算工作。
“当时平城有两份工作我都很感兴趣,之前在的公司我觉得能学到更多东西。”顾许之道:“另一家公司昨天给我发消息了,他们希望我尽快过去上班。”
顾许之心平气和的说出这番话,他自认为一点破绽都没有。
“……”我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时宜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便握着筷子没有吭声。
在他说话的这一瞬间,时宜好像记起来,昨天晚上有人问她,是不是很怕有人是因为她去做什么事情,这样会有压力和负罪感。
她当时全凭本能,不仅点头还哭了。
抱着她的那个人擦她眼泪的时候,好像很难过。
时宜愣了一下,扯出一抹笑,她垂下眸子,“那很好啊。”
看到她牵强的笑容,顾许之的视线似乎是颤动了一下,终于,他像是卸下了所以伪装一样,往后一靠,有些疲惫地道:“我不知道你会有压力,但是我确实是为你来的这里。”
顾许之没有去看时宜的反应,自顾自的说下去。
“我是个成年人了,我可以为我自己的选择负责任,这都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情。”他顿了一下,扬起唇角道:“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为了这个,感到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