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14
和往年一样，为期一周的校园祭是各个社团的狂欢。
同时，已然踏上符文师这趟旅途的学生们也得以短暂地休息，回首注视着那些总是在自己背后默默支持自己的人。
没有纷争，没有机械入侵。
镇守云川的四皇在今年的这个季度大显身手，以近乎一己之力荡平了云川郊外的上千机械残骸，为云川再次带来了这一周转瞬即逝的安宁。
今年，冷冬节再次与校园祭同步上演。
符文学院的学生会依旧在开场与落幕安排了一头一尾，共计两场的重头戏。
“烟火点燃夜空，飞行挑战冷冬。分别与重逢与此交汇，此即校园开放之日。”铺满校园内外的宣传海报上如此写道。
夜晚降临，小云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她一人坐在校园的一把木质长椅上，把还有温度的糖画放在嘴边，轻轻地朝那个猫头的图案呼出一丝无形的热气。
在摊位上定制这个糖画的时候明明很兴奋的，可是放到嘴边之时又总有些舍不得下口。
小云注视着这麦芽糖画出的猫耳，总觉得哪里还差点意思。
她举起木棍，在昏黄的灯光下欣赏起逐渐风干的糖化猫耳。
校园上空的烟花如期而至。
黑色夜空中绽放出的色彩让漫天星辰也黯然失色。
烟花爆炸的声音与各路的欢笑声不绝于耳，符文学院那棵挂满彩灯与装饰的巨树旁挤满了举起手机拍摄烟火的学生与家属。
他们大多三五成群，有说有笑的，而小云却只是坐在几条小路之外的长椅上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在自己的眼前上演。
“烟花结束前，空应该不会来了。”小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的屏幕。
她至今还没有来自特别关注的新消息。
“真是的，昨天才出院，今天就有特殊任务。”小云终于咬掉了麦芽糖猫猫的一只耳朵，“四皇那边也是，非要让我爸去处理一个什么情急情况，好端端的假期又这么没了。”
为什么要说又呢？之前不也是这样吗？小云一口咬掉了麦芽糖的另一只耳朵。
自己本该早已习惯了这些人的不辞而别，结果这种情况真正发生的时候，自己的心里还是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是错过相处时间的遗憾，另一方面则是自己帮不上忙的不甘。
四皇与六冠参与的事件一般都不会涉及到普通的符文师。
更何况从符文协会的角度来看，小云甚至还不是可以独立行动的职业符文师，她的官方档案上仍然标注有符文学院学生的字样。
吃完了手中的麦芽糖，小云起身将竹签扔进了距离她不远的垃圾桶。
“我怎么会去期待不可能出现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呢？”小云放弃了让奇迹再次发生的想法。
“我回宿舍了。你也早点回来。”
“云川有个传说，今夜冷冬夜，在外面逛得太晚会被看不见的怪物抓走哦。”
“虽然我觉得那些怪物见了你八成也得绕着走。”
小云在和猫猫的聊天框中发了好几条信息。那边也是如同小云设想的一样，完全没有回应。
正当小云准备锁屏离开时，她的通讯符文中意外地传来了空的声音。
“低头，快躲开！”
出于之前训练时的习惯，小云没问缘由，赶忙弯腰低头。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她背部飞速擦过。
一阵金属断裂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回过神来时，小云发现那盏路灯已经被某种利刃切成两段，切口的截面居然异常地平整，宛如手术刀切开伤口一般地精准。
“空，你在哪里？”小云在通讯频道中询问半猫的方位。
可是频道里面一点回应也没有。
刹那间，小云右手上的手环发出刺眼的亮光。
从短暂的视盲恢复过来后，小云看见一只带着狐狸状目鬘的半兽人快速冲向自己。
手环上的亮光给他的毛发打上了深深的黄色。
小云用意外的眼神看向半兽人的眼睛。
可是那只半兽人根本没有理会小云，仿佛是把小云当做完全不存在一样，继续加速向前飞奔。
“要撞上了啊！”小云反应过来时，两人之间的距离早就所剩无几。
半兽人毫不在意小云的话，毫无停顿地向前奔跑。
两人接触的一瞬，半兽人直接从小云身上穿过。一股熟悉的风元素从小云耳边掠过，将她那精心打理过的长发洒向脑后的各个方向。
母亲送给小云的新披肩也被气流掀飞到空中，随后挂在了一把木质长椅的靠背上。
“这是空的风元素。怎么会？”小云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的判断有误。
但是她实在是太熟悉这种经常被空用来给自己治疗小伤的元素了。
“绝对不会错。”小云顾不上别的，转身就往半兽人身影消失的地方去追。
手环似乎读懂了小云的想法，缓缓地调整了自身的亮度，从先前那种警示用的刺眼光芒逐渐过渡到了用于照亮前路的白色。
小云从不知道自己这个不充电的手环还会有这种功能。
此时的小云没有功夫深究，她顺着手环照出浅色风元素一路从学校中心区域跑到了位于学校边缘区域的那个园艺部所拥有的花园。
突然，手环像是没电的手电筒一样一下子关掉了所有的照明。
小云的眼前一黑。
这时，小云本能地往枯萎的灌木围栏后面一藏，开始等待视觉恢复。
冬日的灌木丛披上了名为细雪的新衣，被这层多功能的外衣不多不少地吸收掉了那些从花园内部发出的细小声音。
小云的肩膀贴在有刺的灌木上。她的目光透过灌木枝丫间的孔隙偷偷向里面看去。
在那没有灯光的地方，一位头发自带金色微光的少女拿弓对准了半兽人的额头，而半兽人则是掏出一把和小云元素武器一模一样的法杖指向那位少女的胸口。
“小云，你怎么还在这里？”一双白毛猫爪放在了小云的肩上。
空的声音瞬间打破了整个剑拔弩张的气氛。
小云起身回头，看见了拿着米色披肩的空。
当小云再转回去时，那个和自己发色一样的少女以及那只半兽人却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个问题，我原封不动地返还给你。”小云隐隐觉得空的出现绝非偶然。
这时，小云的肩上传来一阵震轻微的疼痛。
猫猫觉得小云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他便率先解释道：“我从外面执行完任务回来，看见你扔下这个披肩一路狂奔至此。所以，我就追来了。”
“我，撞到鬼了。”小云言简意赅地总结了自己刚刚的经历。
她一头雾水，有些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
空在小云的毛衣上闻出了一股腥味。
“我先帮你处理伤口。等你平静下来之后，请你一定要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我。这对我正在执行的任务很重要。”空用指尖发射出的雷元素电光点亮了自己身旁的路灯。
灯光照在小云的肩上，小云这才发现自己肩上被那些尖锐的树枝刮破了好几道口子，皮肉与衣服之间全是干了一半的血渍。
空抱起小云，并把她放在了路边的另一张长椅上面。
猫爪变回五指手掌，同时轻柔地翻开小云外套上搭扣。温暖的手掌与风元素治疗符文一同伸入小云毛衣下面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空抽出手掌。他发现，小云肩上的伤口一直断断续续地划到她胸部的侧面。
“可以再伸进来一点吗？”空有些为难，“你右侧肩带再往下面也有受伤的痕迹。”
“没事，我们之间有什么好害羞的。”小云故意扭过头。
“这是在室外啊。”
“你不要想那种奇怪的东西。”
“那我进来了。”
同样的风元素附着在小云的肩上，轻轻地抚摸过伤口。
来自空的治疗符文能够清除容易造成感染的异物，并且进行初步的消毒，一般的划伤基本上都能不留伤痕地快速恢复。
初步治疗小云的伤口后，空也在小云身上发现了那一股和自己及其相近的风元素。
半猫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起来。
“空，你怎么了？我这些应该只是擦伤吧？”小云感觉肩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我的任务麻烦了。”空若有所思地说道。
“其实，冷冬节的怪物是真实存在的。当然他们并不是和机械一样的怪物。”空对小云说，“他们曾是居住在天空的先民，只不过他们的躯壳变作了无主的机械，而他们引以为傲的灵魂却迷失在了时空裂隙当中。”
“今年的冷冬节，不知怎么搞的，要是你遇到的情况也是这样，那案件数量已经正式超过了过往二十多年间的总和。”
“找到时空裂隙并送别这些不该出现的人，这便是我在执行的特别任务。你所见到的，应该是某条时间上的投影。”
听完空的叙述，小云仍旧半信半疑。她小声地问：“那刚刚的人也是来自旧世的吗？”
“应该吧。我看不见他们，只能凭借元素立场大概捕捉到几个身影。”半猫挠了挠头，“理论上只要再度打开时空裂隙，他们便会被一股未知的力量吸引回去。二十多年前的四皇与六冠是这么做的。”
“上一次发现时空裂隙还是在五年之前，据说是四皇们找到的。在此之后，那个连接不同空间的通道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眼前过。”
“根据六冠间的预言，如果在周五的飞行大赛前还没能找到时空裂隙，那些迷失在这条时间线上的人恐怕再也回不到属于自己的时代了。”
“六冠的骑士们都领到了同样的委托。你那个同样身为骑士的姐姐应该也在某地执行着相同的任务吧。”
一发烟花照亮了空与小云的脸庞。
“告诉我没关系吗？”小云这才想到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个符文学院的学生。
“你似乎可以看见旧时残影。虽然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既然如此，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助。”空简明扼要地阐述了自己的理由。
“假若现实与过去不分时序地纠缠在一起，我无法确定这个世界上还会不会出现又一个和我一样失控的自己。”空的语气很沉重，“在不属于自己的时代待久了，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我们之前面对的机械恐怕也正是执念与残骸结合而诞生的怪物。”
又一发烟花升入空中。没有人会在亮光所到之处刻意地寻找那些混沌不堪的阴影。
“这是阿伦利用数学工具得出的猜想。不过目前的证据还尚不足以形成定论。”空抬头欣赏起绚丽的烟花。
“看样子，四皇六冠那边觉得大概率这个猜想是真的。”小云觉得如果这种说法毫无根据，那些站在符文世界顶端的符文师也不会如此警惕。
“不，这是某个接触过真相的人亲口告诉我的。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透露她的名字。”空斩钉截铁地说，“你要不信，那就让猜想停留在猜想的阶段好了。”
“我们只剩五天时间了吗？”小云也感到了时间的紧迫。
空反而是有些无奈地说：“是啊，五天的倒计时的确令人煎熬。”
与其还在这里挣扎，还不如早早备战可能和机械之间发生的大战。
小云用读心符文听见了半猫内心此刻最为真实的想法。
近战法师与没有虎牙的猫此时正巧同时处在路灯断电熄灭的地方。
他们谁也不知道这校园祭过去后的一周到底会发生何种变化。
半猫在星空中读出了一种微妙的感觉，但他及时停了下来，因为他很害怕因此而观测到一个没有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