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13
某个周日的清晨，校园祭的正式开始了。
那些远道而来的家长正在宽阔的礼堂中侃侃而谈。
再过几分钟，校园的大门便会正式对他们开放，他们的孩子也基本上都已经和自己约定好了见面的地方。
通常来说，符文学院的学生都会在今天抽出一整天时间来陪伴许久不见家人。
这周，教授们也十分通情达理地把所有的死线延长到了下个周末。
如有遇到学生不在校园，又或者是家长不想麻烦孩子的情况，学生会也会为此安排专门的学生向导。
其实，校园祭的一整周内，家属都可以在学生的陪伴下自由出入校园。
因此也不是所有家长都非要赶在今日过来不可。
作为学生代表，学生会会长凯丽在门口迎接诸位家长的到来。
她时不时地与那些她从未见过面的同学家属们交流着那些自己在这里的感受。
小云作为志愿参与的向导，现在还没有到她出场的时刻。
所以她就和其他向导一起站在能够看到整个大厅的二楼玻璃围栏之前，默默地观察着楼下家属们的一举一动。
小云大概地统计了一下人数，实际到场的人实际上在几十人左右，估计多数还是自己这一届学生的家属。
“今天是我孩子的第一次校园祭。我们无论如何也得来一趟。”
或许是这种想法占据了主流，每一年的校园祭，新生家属的出席率总是在各年级的比重中最高的。
与之相对的，高年级的学生在学生向导中的比例是最高的。
小云是为数不多的低年级向导之一。
终于，准点的时钟敲响，校长出现在了学校门牌前，向所有前来参观校园的家属表示了最为热烈的欢迎。
校门即将开启，不少前来迎接自己家长的学生从小云身边经过。
其中，小樱偶然看见了还等在原地的小云。
她停下脚步，然后问到小云：“小云不去接自己家长吗？”
“你知道的，我爸妈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姐在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小云解释起自己的情况，“我姐是肯定来不了了。我爸妈今天有没有空，取决于他们手头的情况。反正这周没有作业要交，闲着也没别的事做，我就来做向导了。”
小云转过身去，望着楼下三五成群的家属说道：“再说了，我是云川本地的，每天和我爸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不是非要挑今天。”
“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你是向导了。不过，你其实很希望他们能来吧。”小樱实在是太了解小云这个故意不看自己的眼神了。
“那个穿着皮夹克的长角叔叔是你父亲吧？我看到悠小姐和他在一起向你招手。”小云不想正面回应小樱的后半句话。
小樱向他们也招了招手。
随后，她在离开时对小云说：“我相信他们会来的，就像之前带着你来这里看你姐姐一样。当然，即使他们没来，他们也肯定会祝愿你在这里一切顺利的。”
“如果想他们了，我下午可以帮你顶班，小云做点能让自己开心一点的事情就好。反正我爸妈就是想找个借口在云川大吃大喝一顿。”小樱实话实说道，“他们晚上要去找个酒吧好好喝上一场，我是没什么兴趣。而且他们对这里很熟，不用我全程陪的。”
“求你赶紧过去吧。”小云体会到了小樱的好意，但她还是挥挥手示意小樱赶紧下去。
走向楼梯前，小樱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回头给了小云一个眼神，意为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小云伏在栏杆上，等待着楼下的凯丽向楼上的向导们发来入场的提示。
“我知道这么说很自私，可是我还是想让他们来的啊。我不知道那个必须执行的任务是什么，最好是和姐姐的任务一样重要的那种，不然，我也想让他们看到这个已经和入学测试时截然不同的我啊。”
小云的这些话全部埋在心里，无处可说。
她环顾四周，志愿向导们已经逐渐开始寻找起自己分配到的学生家属了。
现在的小云的确比刚入学时要成熟了不少。
这些一闪而过的遗憾并没有影响到她接下来要做的向导工作。
或许是出于换位思考的角度，小云主动接下了这个鲜有新生参与的志愿工作。
她对于那些今日前来看望孩子却因为种种原因见不到的家长深表同情。
按照之前的安排，小云在人群中来来回回地寻找着那对袖子上贴着访客图标的夫妇。
终于，小云在门口的花坛边找到了自己分配到的那个号码。
“叔叔阿姨早上好，我是今天的学生向导。叫我小云就可以了。”小云将脑中的那些遗憾一扫而空，露出了欢迎别人前来参观的笑容。
那是一对半兽人与人类夫妇。
小云没有从丈夫的身上感受到任何元素与符文的气息。
他大概是普通的人类，保暖帽子之下藏不住那一抹杂乱无章的银色。
他的妻子似乎生来就是全场的焦点。
在小云找到他们之前，那位半猫人妻子已经和其它首次见面的家长们聊到了一起。
她口中的那些月华趣闻似乎一下子就吸引了来自其它城市的兴趣。
有那么一个瞬间，小云差点把她认作那位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四皇之首。
因为她们实在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白毛猫耳，一样的实体猫尾巴，甚至连身高也相差无几。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虹膜的颜色。
四皇之首青小姐是红色的眼睛，而现场的这位半猫人却有着一双透亮的蓝色双瞳。
见到小云的到来，半猫人开门见山地对小云说：“你好呀，小云。我们是空的父母，今天请多多关照了。我们之前在电视转播里看过你和空对决的那场比赛喔。”
人类父亲也微微点头，向小云说了一声你好。
“这么巧的吗？”小云早有预感，可是她也没想到这种预感就这么成真了。
学生会会长凯丽特意从大厅另一边扭头看向小云。
四目相对之时，小云大概明白了这是谁的安排。
凯丽朝小云握住空拳，后用空拳贴在左肩，在凯丽的家乡，这是一种给小云加油的表示。
“空今天好像不在学校，可能要过两天回来。今天就由我来带叔叔阿姨参观学校吧。请问叔叔阿姨有什么想先去参观的地方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可以从最近的科技教学楼开始。”小云牢记猫猫之前的请求，故意想把话题转移到别的东西上面。
“我们也看不出这里的教学楼和月华那边什么区别。”人类父亲说，“你可以带我们去看一眼空的宿舍吗？我对他的住宿环境比较在意。当然，还有食堂，我儿子老是叫外卖，不肯好好吃饭。虽然我觉得是他自己的问题多一点，但是我还是想亲自体验一下这里的食物。还有……”
先前看起来不太愿意说话的猫猫父亲似乎一下子又有好多好多计划要讲。
“不要着急嘛，我们有的是时间，这才是开放日的第一天啊。”猫猫母亲打断了他的发言，“小云，我们先从宿舍开始吧。”
“没问题，我们这就过去。”小云一边带猫猫父母走到宿舍楼门口的符文结界之前。
“这是我们的宿舍楼，空和静一间宿舍，在这里的最顶层。我自己的宿舍在下面几层。”小云介绍起了这栋黑白线条勾勒出的宿舍楼。
“今天这个结界没开，只有被认证过的学生和工作人员才能进入，我们现在只能在外面看看。”小云把手放在浅色的结界符文上，同时对猫猫的父母解释道。
“没关系，我们本来也不太想看到他那乱作一团的书桌。”猫猫的母亲毫不客气地吐槽到猫猫。
“看来你这是老毛病了啊。”小云不禁回忆起了那张堆满各种轻小说与废纸的桌面。
“小云，你平常有在屋顶上看见过空吗？”人类父亲突然盯着那个颜色与其他宿舍楼不同的屋顶问道。
屋顶？小云还真没怎么注意过。
不过硬要讲的话，她倒是见过猫猫从天上掉下来砸穿天花板的壮举。
虽然校长对外声称这是陨石砸出的坑。
但是，小云口头上还是含糊地说着没有见过。
“那就好。我怕他改不掉半夜溜出门的习惯。”人类父亲不知为何地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一天里，小云带着猫猫的父母一起参观完了校园里的图书馆、实验室、小公园以及归各个社团所拥有的教室。
他们还一起在提供各种城市菜肴的食堂吃了午饭。
小云和往常一样，拿了一份没有什么特色的炒面。
而猫猫的父母则是在自助的柜台前研究了很久，最终挑出了他们认为最健康的几种食物并拍照记录，说是要发给回来以后的猫猫，让他尽量少吃外卖，多选择这些。
午饭后，小云陪着两位家长漫无目的地在符文学院内闲逛。
临近傍晚，校园的某条石子路上，小云的手机一阵震动，屏幕上显示着空发来的好几条消息。
“别说我在医院。这是六冠级别的机密。”
“他们没问我你在哪里。”小云特意背过身去，以防止猫猫的父母不小心看见她屏幕上那个带有猫猫头像的聊天栏。
“他们快要问了。就说我在外执行任务。和我阿姨青小姐在一起。”
“好吧。”小云半信半疑地放下了手机。
果真没过多久，人类父亲在路过一个立杆时钟时问起了这个问题。
“小云知道空在哪里执行任务吗？”
“具体地点我不太清楚，他之前和我说是跟青小姐一起去的。”小云按照空的说法回应到他们。
“又是小蓝吗？那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半猫人母亲在听到了自己妹妹的名字后松了口气。
这时，小云的手机又开始震动，空又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小云抽空看了一眼，一个困惑的表情不由地出现在她的脸上。
因为猫猫的父母还在边上，小云赶忙按照猫猫发给她的信息解释说，这是他父亲提前下班了，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自己一会儿要过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四皇都很辛苦呢。云川这位也不例外呢。”四皇之首的姐姐感慨道。
“小云，今天我们也参观得差不多了。谢谢你。”人类父亲突然在一根刚刚亮起的路灯前脱下了帽子。
“谢谢你把我儿子从机械元素失控的边缘来回来。”人类父亲一本正经地说出了他本不该知道的事实。
“其实青小姐，啊，不是，应该说是四皇之首的塞恩小姐，她全都告诉我们了。山顶发生的一切我们也都知道的。我们真的很感谢你能做到连我妹妹都做不到的事。”半猫妻子故意对小云说出了妹妹的真名与官方名字，因为青小姐曾经向她提及过那些知道四皇之首真身的人。
半猫妻子记得，那些人其中，就有小云的名字。
但是，空的母亲与父亲始终对自己儿子所从事的任务保持着不闻不问的状态。
他们想让某只半猫以为自己对四皇与六冠一无所知，同时也是为了避免让某只半猫因为把不相干的父母卷入皇冠之间的事情而自责。
“我是他的母亲。我很害怕又一次失去空……幸好还有你能帮上他。”与空一样的一双白毛猫耳向下微微弯曲。
“有些事，我们即使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所以，在空的眼中，无知亦是一种保护。”人类父亲说，“可是为人父母的哪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这种角色互换的保护啊。空能够遇见你这样的朋友实在是太好了。我们也为此感到由衷地高兴。”
“对了，小云能不能最后再帮我们一个忙？”半猫妻子变出一只毛茸茸的猫爪贴在小云的手上。
虽说此时已经入冬，但是骤起的寒风也阻挡不了猫爪肉垫上的暖流穿过小云的心间。
“请你不要把我们说的这些内容告诉空。我们也不想让他由于知道了这些而过意不去。”人类父亲如此对小云说。
小云对于这一串连猫猫都没预测到的展开感到措手不及。
她吞吞吐吐地说：“好的，我尽力。”
快速理清思路后，小云接着对半猫人夫妇表示：“我会照顾好空的。我接下来先送你们回校门口。”
此时，小云的手机背屏显示出一个来自于他父亲的来电，接着又是一个指向云川某医院的定位。
“没事的，小云你先走好了，我们认得路。”人类父亲说，“现在飞往车站应该能正好赶上出发的电车。再过十几分钟就是晚高峰。赶紧去吧。”
“不行，向导要把家属送到家门口才行。”小云拒绝了他们的建议。
尽管小云很想快点去自己父亲那里一探究竟，但她还是要先完成自己志愿参加的向导工作。
二楼某个听从青小姐安排、跟了小云一下午的人物终于等到了自己的登场时机。
“小云你放心，我来给叔叔阿姨带路。”小樱自说自话地翻过走廊的围栏跳下来。
“喂，你这样会吓到别人的。”小云对于室友的出场方式很不满意。
小云有感受到跟踪自己的人正是小樱，但她还不明白为什么小樱竟然会在今天对自己如此执着。
不过，人类和半兽人夫妇没有受到一丝的惊吓。
他们好像很早就认识小樱的样子。
小云见状，总算是稍微对自己这个看着不太靠谱的室友放心了一点。
她像是交付重任一般地说：“小樱，那就拜托你了。”
“小云，谢谢你带今天我们参观校园。也谢谢你在空伤重的时候用心照顾他。”人类父亲在小云即将离开时说。
“不客气，空是我的队友，这是应该的。青小姐说过，最棒的符文师不会抛下同伴不管。”
和猫猫父母道别后，小云驾驶浮空岩，迅速飞往校门口。
小云回到医院，发现自己父亲的元素立场果真出现在这个半猫躺了一个月的病房。
除了父亲的元素立场，病房中还传来了小云母亲的声音：“猫猫，你不用逞强，感觉不好就好好休息。”
“塞恩小姐你放心，我恢复得很好。”空的回答很简短。
“你这个家伙还是用了机械元素啊。”明随即看出了背后的猫腻。
“明先生，我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治疗自己了。你放心，那套机械武装中的恶意已经消散，现在我身上没有失控的风险。”半猫跳下病床，径直向病房门口走去。
“行，我信你，但是你小子给我记住一件事。”明用一只手死死摁住了半猫的肩膀。
空只好停下了脚步。
半猫等了好久，明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空想转身，可是明手上的力气很大，竟然让空有些动惮不得。
于是，空只好背对着明说：“您说。我在认真听讲。”
塞恩小姐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明的意思是，有自愈的能力很好，不过这不是你可以随便受伤的理由。”
“因为，”明还是觉得有些话要自己来讲，“你要知道，无论在哪里，始终有人在关注着你，请你不要让他们为你难过好吗？”
“明白。”空郑重地举起猫爪发誓。
明也终于放走了手中这只与前队友长得极为相似的半猫。
他目送着那双白毛猫耳走入连接着哪里的传送门中。
“空，我还是想问你一件事。”塞恩小姐突然对传送门发问，“你为什么这么急于要用机械元素治疗自己？你之前不是说了要接受万无一失的传统治疗方式吗？”
“我知道，有人还在等我。我不想再让她再看到我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半猫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
此时，小云推开了门，她不赶相信自己在医院里见到了本应该在外执行任务的父母。
“小云，我们这周的任务突然提前完成了，如果没有新的变故，过两天就去学校找你。”塞恩小姐向小女儿说道。
“这是你的第一次校园祭嘛。新生的家长基本上不会缺席的。”明试图用自己能和女儿聊上的话题先说上两句。
小云没有理会，直截了当地问：“爸，妈，你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明面露难色，不知该从何讲起。
小云的母亲冷静地对小云说：“小云，你之前也经历了很多，现在已经与职业符文师相差无几了。所以，我们决定把允许透露的部分告诉你。”
“我们的任务是监视某位由你从虚峰缥缈带回来的符文师。假若他的机械元素再度失控，我们会赶在事态无法挽回之前动手。”
“可是……”小云依旧对监视一词没有任何好感。
“可是啊，那只猫猫的恢复状况比我们预想得要好太多，我们的任务就在刚刚的一瞬间结束了。六冠会负责接下来的收尾工作。”小云的母亲语气一转，嘴角微微上扬的同时，用兴奋地眼神望着脸上一脸困惑的小云。
“据我猜测，猫猫一定是有了谁的陪伴才能如此迅速地从旧世阴影中走出来的。”棕发的精灵小姐早就从女儿前面一个月的行迹中嗅到了一丝气味。
知女莫如母。小云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小云今晚想吃什么？你姐走后，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吧。”明终于赶在夕阳落下之前说了一句姗姗来迟的台词。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觉得帮女儿解围永远不是一个错误的选项。
“随便什么都行，只要不是老爸加班时的那些营养套餐就好。”小云望着符文学院的方向。
她仿佛也猜到了不在病房中的猫猫到底会去往哪里。
“但愿你的父母还没有走远吧。”小云在心里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