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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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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荞拂开交叠的袖子,手腕上的银铃响起,声音清亮说:“我们还有多久到山上啊!”

    “这路也太颠簸了些。”

    闻声,那个戴着头巾的高个子汉子转过身来,看着这个一脸骄纵的华服少女,扯出一个状似恶狠狠的表情,绷着脸说:“今天先不去营地。”

    华服少女手上抓着幕离,长发披在身后,举止都矜贵非常,身份一定不凡。

    他做匪寇是为了钱,为了能给山下的一家活下去,好度过这个百年不遇的旱灾,可不想抓了个贵胄之女,把自家的命给送了。

    高个子的汉子停下步子,看着林荞不知道在想什么,林荞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汉子,等着他开口。

    等了好一会,他才说话。

    “你身上有银子?”

    汉子脸上的表情虽然冷,但是说话却有些扭捏,像是下定了决心伸脑袋一样。

    “银子啊。”林荞拉长了声音,“我有,那你可以放我回去吗?”

    “多少银子都有的。”

    “那是多少?”汉子也没料到今天浑水摸鱼跟着其他人下去,居然就误打误撞摸到个“脑子不大好”的大鱼,语气带着怀疑。

    “你想要多少银子。”林荞不打算在这里多花时间,直截了当地问。

    “……”汉子闭上了嘴,看着林荞的眼神猜疑,就差把“傻瓜”两个字安在林荞的脑袋上。

    “大哥,你腰上的玉佩是哪来的呀。”林荞指着汉子露在外面的玉,眼底带着笑意。

    汉子顺着林荞说的看向腰间,把麻绳往里面扯了扯,用粗布挡住,戒备地盯着她。

    汉子腰间的玉佩好巧不巧,和林荞之前在北城买来的那块样式一般无差,做成这样的玉佩,除了夫妻,应当就没有其他人了。

    林荞笑脸盈盈,看起来天真无害:“大哥,你不回去看看娘子吗?”

    听到林荞的话,汉子脸上明显僵住了,林荞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你认识我家嫂子!”矮个子的小喽啰挤过来,边大声说着,边想上来扯着林荞的袖子问清楚。

    林荞往后退了一小步,避开那人的手,站在她身边的圆儿也赶紧过来,挡在她的面前。

    “大壮,不要吓到了姑娘。”

    汉子的语气和刚才生硬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带上了恭敬。

    “姑娘见过柳娘吗?”汉子走到林荞面前,行了个礼。

    林荞低头看着汉子抱拳的手,上面满是刀痕和蚊虫咬过的陈年旧疤。他是个庄稼汉,因为迫不得已才做了匪寇,他口中的柳娘,应当就是北城卖首饰的娘子。

    汉子说起自己的妻子,语气马上就不一样的,满是担忧,他们夫妻二人关系也是不错的。

    林荞故意垂眸思考了许久,才小声地说:“大哥,我见过柳娘子的。”

    汉子眼睛马上泛起了惊喜,追问:“姑娘是在哪里见到柳娘的。”

    林荞身子往后,碾了碾脚底,佯装不好意思地说:“大哥,我们能找个地方坐着说吗?”

    “我脚有点疼了……”林荞边说着,边用余光往前面的山路看去。

    “成成成!”矮个子利落地答应了,两步并作一步往前面走去,“姑娘跟我来。”

    “咱们先去大哥住的地方,那儿没有其他的营里头的人。”

    ……

    长鞭策马,没一会的功夫,先行出发的队伍就赶回来了。

    “林荞不见了。”许澍骑在马上,说。

    马是北疆的高足骏马,许澍个子又高,余凡站在地上只能看到他一动不动身形。

    许澍少年时孤身一人往北疆,才及冠就战功赫赫封远明侯,把猖獗的北疆异族打得措手不及,远明侯的名声在北疆已经堪比从前封狼居胥的大将,此时冷着脸的的模样更是不怒自威。

    “她什么时候不见的?”许澍低下头来,自上而下地看着余凡。

    “回侯爷,是我疏忽没有仔细照看……”余凡羞愧地垂首,“等流寇被送走了,才发现。”

    “余凡,你轻敌了。”许澍声音平淡,并没有刻意责备,可听在余凡耳朵里却比被打了一拳还难受。

    “去领罚吧。”许澍半闭上眼睛说。

    “是,侯爷。”余凡半跪在地上,领命。

    “其他人和我上山。”许澍扯着缰绳,狠夹马腹。

    枣红色的骏马前蹄抬起,嘶鸣一声,许澍高高束起的头发利落地甩开,在空中划出一个硬朗的闪电,马蹄声响起,骏马带着年轻将军转身离去。

    ……

    汉子把林荞和圆儿带去了一个小木屋,估摸着是他自己偷偷搭的,位置十分隐蔽,跟着林荞后面的家兵废了不少功夫才藏着跟上来。

    汉子说自己叫成大,是那个叫大壮的矮个子的大哥,他们这一家人祖祖辈辈都住在蕉城,成大种地,大壮上山打柴了去卖,家里头的女人就踩绣车做些小手艺,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活得安稳。

    若不是碰上了大旱和流寇,实在走投无路,也不会一家离散,做了这个营生。

    “成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柳娘子。”林荞从大壮手里接过装着水的碗,寻了个没有豁口的地方,轻抿了一口。

    成大看着林荞,摇了摇头,说:“我和大壮如今上了山入了册,是万万不能随意下山的。”

    “入册?”林荞小巧的鼻子耸了耸。这山上的匪寇还真是管理严明,连册子都要写好,匪帮里头的人都是蕉城本地的,对入山的人了解得应该更为透彻。

    只怕这策子里头写的不单单是名字,还有一家几口人都记得一清二楚。这是一条不归路,牵一发就动全身,成大现在确实不能随意离开。

    “成大哥,柳娘子在北城时和我碰了面,把嫁妆都卖了,听说是家里的老母亲和孩子生病了……”

    “什么!”林荞话还没说完,就被成大心急打断了,放在桌上的手青筋暴起,“现下他们怎么样了。”

    “都怪我,全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一家子。”成大自责地抱着头,咬着牙一遍一遍地说。

    “柳娘子他们现在没事了,我找了个地方让他们住下,现在应当是还在北城的。”林荞看着成大的头顶有些发白的头发,慢悠悠地说。

    闻声,成大抬起头来一脸惊喜地拉着林荞的手连声说:“多谢,多谢。”

    “没关系。”林荞最不缺的就是钱和地产,不过是给孤儿寡母一个地方落脚而已,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但对刀尖上舔血的成大而言,却不一样,那是他一直牵挂着的家人。

    “大壮,来给姑娘行礼道谢。”高大的汉子站起身来,朝一旁的弟弟喊着,两人说着就要给林荞跪下。

    “大哥,不必如此。”林荞坐在座位上,看着碗中泛着微波的清水,伸手出去,在空中虚抬了抬。

    林荞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在她面前跪着,她又不是什么天横贵胄,有千岁万岁来被人跪着折寿。

    她微微扭过头去,从半破的窗子的亮光往外边看,山上的风有些大,从缝隙里头吹进来,直直地吹向她的眼睛,有些迷了眼。

    “我只需要大哥帮我一个忙就好。”

    成大抬起头来看向说话的少女。少女支着下巴背地靠在破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看向窗子外,看起来慵懒华贵。

    明明是在这破败的小柴房里,甚至连一盏灯都没有,四处昏暗尘雾,可依旧没有影响少女的慵懒劲儿。

    成大在带人上山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少女绝对不简单。

    若是换作寻常人家的小姐,早就被吓得不敢多言,可她却气定神闲,甚至说的每一句话都自有条理。

    “可以吗?”林荞那双美目慢慢转了过来,不紧不慢地看着成大。

    成大明白,她不是在问自己。

    “姑娘请讲。”

    ……

    “姑娘说的我都知道了。”成大听完林荞说的话,也并不算错愕。贵胄小姐莫名其妙从这穷山恶水经过,定然不会是凑巧,“柳娘的事,还望姑娘多多照顾着,成大感激不尽。”

    “不必感激,现下我们只是什么也不欠罢了。”林荞站起身来,把放在桌上的幕离拿起来重新戴在头上,“天色也晚了,大哥先回去吧。”

    大壮见林荞准备往外面走,追上来说:“我送姑娘下山吧。”

    闻声,林荞转过身去,语气颇有些莫名其妙:“让匪寇送下山,这不是上赶着送把柄吗?”

    “也是,哈哈。”大壮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想起来自己确实说了句傻话。

    “屋子再往后走几里路有一眼山泉还有个从前破败的小亭子,来寻姑娘的人估摸着快要上山了,姑娘若是担心,一会可以先去那儿等着。”成大给林荞指了个路,“姑娘,那我和大壮就先走了。”

    说罢,一高一矮两个“土匪”就推门出去了。

    “小姐,他们走了。”圆儿在门口看着那两个人慢慢消失在林子里头,才走进屋子和林荞说,“我们要去那个亭子吗?”

    “去亭子干嘛?”林荞指尖轻轻敲了一下破茶碗,轻描淡写地说,“欲盖弥彰。”

    “我们就先等在这里。”

    林荞手往后碰到了束在腰间的环佩,把它顺着头发拿了下来,狠狠地砸向窗子。

    那窗子本来就只是一层破纸糊着,一点儿也不经砸,环佩一下子被扔出去了,“啪嗒”一声落地。

    “!”圆儿有些惊讶地看向林荞。

    林荞把幕离拿了下来,抚着散下来的长发,抬眼看着圆儿,满眼狡黠:“圆儿,我的头发还太整齐了些,随便帮我抓两下。”

    “好……小姐。”圆儿有些犹豫地应了一声,把手伸向了自家小姐柔顺的长发。

    “小姐……这样好像差不多了。”圆儿说,一抬头就看见林荞的脸上的表情突然没了,冷冷的一点色彩也没有。

    怎……怎么了,难道不可以吗?圆儿被吓得差点要哭了,手不上不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林荞冷冷的眼睛慢慢漫上了笑意,指尖轻轻点在自己丰满的唇瓣上,轻声说:“嘘——”

    “有人来了。”

    脚步声不急不缓,节奏适当,是专门训练过的行军之人的步子。

    余凡的人来找她了,时间刚刚好。

    林荞数着脚步声,等到快靠近了,突然伸手拽着圆儿,也顾不上地上的黄泥,猛地往地上倒去。

    “嘶——”林荞躺在地上倒抽着冷气,疼的嘴都咧开了。这地怎么这么硬啊,不是黄泥吗?

    林荞一口气还没吸完,门就被人从人从外面踹开了,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破木板,这回彻底罢工了,“哐当”一声倒在地上,激起满地的尘土。

    “咳咳咳——”林荞一不留神呛了气儿,趴在地上咳得浑天暗地,没察觉男人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没事吧。”

    男人伸手扶着林荞的肩膀,半揽半拉着把她扶了起来。

    这声音。

    怎么不大对劲。林荞借着男人的力站稳了步子,回过神来揉了揉进了沙子的眼睛,看向说话的人。

    “眼睛进灰尘了?”许澍把林荞扶正了,就松开手不着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又看到林荞揉着眼睛眼里泛着泪光,轻声问。

    林荞此时看着面前的许澍,实在有些欲哭无泪。

    她好不容易把许澍避开,怎么的又绕回来了!如今马上就要和上京来的队伍汇合了,她可不想给自己埋下个隐患。

    “你不是着急上山吗?”林荞从许澍投下的阴影退出去,离开他几米距离,别过头去冷冷地问,“怎么在这?”

    言下之意。

    你为什么过来。

    林荞声音本来就清冽如山泉,现在这话更是生硬冰冷,甚至连正眼都没看着许澍,就连在旁边跟着来的士兵都觉得有些心寒了,大眼瞪小眼没有说话。

    侯爷一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来寻人,怎么这被找的人反倒不乐意,连谢都不说一声。

    二人也不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何故如此。

    “恩?”见许澍没有回答,林荞才转过头来,一脸疑惑。

    林荞自然不知道旁人的眼色,许澍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她就跟着紧紧盯回去,毫不示弱。

    许澍和从前相比变好看了许多,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能够洞察世事。

    过了许久,许澍毫无波澜的眼睛弯了弯,脸上带着盈盈笑意,说。

    “小姐马上就要入京成亲封诰命夫人。如此金贵之躯,被我的部下护送丢了,我这个领头的,总归要来找的。”许澍看着她,顿了一下,“你说对吧。”

    许澍这话有如惊雷一下子炸了开来,不仅是跟着来的士兵吓了一跳,就连一向“坦荡”的林荞都破天荒地心里一虚。

    “你都知道。”林荞皱着眉,眼神有些飘忽。既然都知道,先前为何……

    “你的事情我还是会多听听的。”许澍慢慢向林荞走过来,微弯下腰和她平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情绪不明。

    许澍偏过头去,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生性凉薄,从来都只有你。”

    “小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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