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拾光镜（15）
苍雪继续道：“再说了，你飞升成仙之后，本就想在天界建造一处极乐之地，那里清气满溢，是处修炼的福光宝地，多少人惦记？你若想护住浮月城，难道不应该抓几个人质么？”
她轻轻一笑，心里舒坦了：“你说的对，或许，这一生，最了解我的人该是你了。”
“好戏还在后头呢，继续吧。”
苍雪说完，她抬步继续向前。
新出现的幻象时间线已经很逼近现在了，约莫就是几年前的事。
这一次，当她再从幻想里看到陆辛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他已鬓白如霜，人也苍老了许多，好像突然间他就丢掉了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和青年时期的踌躇满志，他一夜间就老了。
“师父……他怎么突然老了？”她看见陆辛的那一刹那，心颤抖一瞬，鼻子很快酸了。
“这你得问你那大师兄了。”苍雪回道。
“什么！？”她眼底一震。
这时，新的幻象出现，略显苍老的陆辛正在山顶上修炼，背后出现一个人，正是冷飞刃。
这时候的他，修为已经与慕寒星很接近了，太辰剑剑法也日益精进，整个人看上去虽和往日没有太大的变化，但面容沉静，看起来沉稳老练，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仍旧是那个老实听话的陆辛大弟子。
“师父，今日也请为我渡灵吧。”冷飞刃面无表情地对陆辛道。
陆辛面露疲色，却什么都没说，衣摆一抻，开始在原地打坐。
而后，二人开始对坐凝神，陆辛在慢慢给冷飞刃渡灵，这场景就如同当时，唐唤云要分出自己的灵力给慕寒星一样！
慕寒星一愣：“这是……我师父在把灵力传给冷飞刃？为什么？他不是修为还不错吗！？”
“你以为他是如何飞升的？”苍雪冷笑一声，“凡人也有一种另辟蹊径可以快速飞升的命格，那就抢别人的飞升灵力。”
她看着面前的场景，神色微变的同时，一股杀意难以自控地涌上了心头。
陆辛将自己的灵力甚至有可能是命格都渡给了冷飞刃！
二人正在渡灵，陆辛面色苍白，一言不发，等到快要渡灵完毕时，冷飞刃睁开眼，那是一双平静如水的眼，可他的声音却异常冰冷：“师父，我看你日渐消瘦，也衰老了不少，可是病了？”
陆辛沉着脸，只是惆怅惋惜地摇了摇头，心里唉声叹气。
“真叫徒儿担心，若是实在不舒服，改日，徒儿寻遍三界也要找一个神医替你来看病。”冷飞刃神色冰冷地说出这句话，毫无温度。
“是我对不住你二人，我……无怨无悔，只求你早日成仙之后，能为三界万民请命，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以守护苍生为正道。”陆辛看着他，认真叮嘱他。
冷飞刃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淡笑：“谨遵师命。”
幻象消失之后，慕寒星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她问苍雪：“不对，总感觉少了一个片段，一个最关键的片段。”
“你是真聪明啊，你猜对了，因为那是陆辛最不愿意想起来的回忆，如果可以，他宁愿一辈子忘记。”苍雪说着，重新现身操控苍雪剑，让剑身如镜，照出过往。
剑上的画面是陆辛决定给冷飞刃渡灵之前的事。
冷飞刃练习太辰剑走火入魔，痛得撕心裂肺，正从满是寒冰构筑的密室里苏醒过来。
自从他练习太辰以后，每到发狂的时候就会被人丢在这暗无天日的寒冰地牢里，美名其曰是地牢里的寒冰之息能助他体内的灵火暂歇，让他快速恢复镇静，实则，不过是怕他发狂起来不小心残害同门罢了。
这里就是一个被人遗弃、被人遗忘的闭关思过之地。
被迫修灵根，被迫练习太辰，被迫入了问心门，被迫继续修炼，被迫被灵火烧到恨不得自尽，没人能代替他，也根本不会有人劝他放弃。
从生下来，他就是孤独的。
如同每次醒来后，他一个人躺在寒冰地牢里一样。
他木然地看着天顶，看不见一丝光亮，只觉得孤苦无依。
这时，地牢有人走了进来，他扭头一看，发现是陆辛过来看他。
“师父，你来了。”冷飞刃声音沙哑。
陆辛带了一些吃食和水给他，见他醒了，心疼地问道：“好点了没有？”
冷飞刃看了一眼他带来的食盒，自嘲一般地笑了：“师父，我从小的时候，你便不怎么喜欢我，既然如此，又何必整日假惺惺地用一副慈父的面孔来面对我呢？你不累么？”
陆辛手里的食盒“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他心里陡然生起一阵悲愤，不敢相信地问他：“你为何说出这种话！？”
“呵。”他双手摊在地上，仰面看着天顶，悲凉也绝望，“自我出生以来，身边的人都在跟我讲满口道德，满口大义，若是有一天，我只想做一个利己之人，只为自己活，又能怎样？天下人，与我何干？”
“飞刃！”陆辛气到浑身轻颤，“我知道你从小修习太辰，心智多少会受到一些损害，所以不管你如何，我都依着你，但你绝不可说出这种话，你忘了三……”
“够了！”冷飞刃赫然大怒，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对陆辛吼道，“别再跟我提三绝门了！我生在那里又如何！？你可知我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陆辛看着他，心底怒气腾升。
“他们都知道太辰是神剑，所需的灵火又是极佳，所以都不敢靠近我，生怕我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全杀了！所有人都不会亲近我，不会跟我来往，都知道我是冷宗泉的儿子，又有神剑傍身，我不过是一个无人理会的孤儿，我爹又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连你……也一样！你们只知道让我去扛太辰的使命，却从来不问我痛不痛！疼不疼！”冷飞刃怒目圆睁，突然间就发了疯。
陆辛心里的火气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从愤怒转为了悲哀，他颓靡地倚靠在墙上，闭上了双眼，声音沙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冷飞刃很快接话：“对！我早就知道了！我是代替九州鼎的容器！”
他绝望的声音响彻在寒冰窟里，发出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