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拾光镜（14）
慕寒星还是认出来了无念的身份，她之所以对他感到熟悉，是因为挂在他臂弯上的拂尘，是偶然到了戏城的神算子。
她低声悠悠道：“没想到……那一次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前辈对师父那么好……”
“啊，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他啊，他每天的样貌都不同，只有那拂尘、铜镜还有偶尔在他身边出现的臭狐狸能证明他的身份了。”苍雪也突然想起来了，“他不是戏城那个道士么？”
“嗯，对了。”慕寒星想起来了溜走的狐狸，忙问，“青溪是无念前辈养的狐狸吗？它是九尾狐族的族民吧，我认识他们族长。”
“大概是吧，九尾狐族我也不了解，这条路也差不多该走完了，你继续吧。”说完，苍雪又消失了。
她再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又看到了“她”自己，此时，少女星儿已经长大了，可眼神冷漠，整个人的气质也和小时候大有不同了，明艳张扬中透着一种蔑视三界的孤傲。
这个时候的她，每每都能听到苍雪剑上吸纳的恶灵在唤她的名字，怂恿她离开修真界，去开拓新的疆土，称王称霸，她总是心绪难宁，面上却是平静如水。
慕寒星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拿着剑看着门口发呆，她似乎发呆了许久，和无数恶灵在心间对话，最后她沉下心来，摒除杂念推门离开了房间。
她主动找到了陆辛，二人在一处密林里谈话。
“星儿，到底何事找我？是不是被人欺负了？”陆辛见她神色平静也凝重，心立刻揪了起来，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
星儿摇摇头，只淡笑一声：“师父，您还不了解我么，宁愿让别人不好过，也不会委屈我自己。”
陆辛面色一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这句话，身为师父和老父亲他自然希望自己女儿不会被人欺负，可是身为匡扶正义的志士……哎。
这个时候，陆辛才真正幡然醒悟，人无完人，这天底下没有绝对纯善之人，人趋利而生，只要不触及到自己的利益，不伤害自己身边的人，人人都可以喊起口号匡扶正义。
“你没事就好，何事找为师？”陆辛蹙眉问。
“我想问师父，苍雪剑和太辰剑是不是代替九州鼎的法器。”星儿单刀直入，认真问他。
陆辛惊恐一瞬，面色霎时苍白，他说不出话来，千言万语哽在喉咙，自责和愧疚涌上心头，只能心虚失落地低着头，不言语。
见他的表情和沉默不答，她便心中已有了答案，果然与她猜想的无异。
自从九州鼎失窃之后，太辰和苍雪被依次铸造出来，大师兄之前所在的三绝门以代代守护太辰为己任，恐怕等的就是这一天，而苍雪的降生成为了太辰的磨刀石。
证据便是那场修真界众多前辈所提议的试剑大会，那一次，师父用苍雪剑迎战却最终败于太辰，于是，苍雪剑另择新主，而新的主人就是她。
她把这些猜想一一对陆辛说了出来，陆辛眉心颤抖，却不知该作何解释。
最后，她心中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执念，她问陆辛：“师父，成为新的容器，我并不在意，或许是在一次次历练苍雪剑的时候，心里就平淡地接受了命运给我的一切，今日我找您，只想确认一件事……那就是，您是知晓一切，知道我会被剑中恶灵侵蚀，将来会失去控制，失去理智的情况之下，仍然选择让我继承苍雪剑的吗？”
陆辛瞪大双眼，喉咙哽咽，内心痛苦万千，他摇头，用认真的眸子看着她：“为师发誓……此前，我使用苍雪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有恶灵附体，若我真的察觉到此剑会吞噬人心，万般不会把剑赐予你！”
星儿看着他，终于露出了一点情绪，带着隐忍的神色，眼圈却红了：“真的？”
“当年，他们说要将苍雪剑易主，我以为他们是嫌我天赋不足，不能够将苍雪的真正实力发挥出来，传给你，自然是我欣慰高兴之事，想着以后你能出人头地，肩负护卫三界之责，那将是问心门无尚的光荣，更是为师的骄傲！”陆辛极力向她解释，“若是知道此剑在吞没祟气的同时，也会吞噬其主……我又怎么忍心将你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星儿愿意相信自己的师父，那也是她的父亲。
她不再犹豫彷徨，心潮在这一刻归于宁静，对陆辛道：“我知道了，是星儿不好，不该怀疑师父，星儿还有一事相求。”
陆辛很快道：“你说，只要是为师能做的。”
她果断坚决：“若是他日，我因为吸纳恶灵众多，与剑合一，终堕魔道，无法自醒，还请师父赐我一死。”
陆辛面容凝固了。
……
幻象消失了。
慕寒星在这一刻恍然大悟。
所以……原主，真正的慕寒星，她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她甘愿成为新的容器，护佑天下，可她又是什么时候失去了理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
苍雪察觉到了她的疑惑，直言道：“这些年，苍雪和太辰吸纳的恶灵大多都是各界的豪杰精英，既是豪杰精英，追求力量者，渴望权力者多如繁星，时间久了，他们就是你，你就是他们。”
“你是想说，我曾经做过那么多错事，去各界挑衅，找男宠都是因为我被恶灵控制了？”说实话，她不想接受这样的事。
她向来最讨厌的就是强行洗白的戏码。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完美的人，每个人都有阴暗面，人本就是趋利而生的动物，何必给自己挂上一个圣贤的头衔。
真正的勇者敢于直面的是自己的欲望。
不过，苍雪这剑灵很直爽，嘲讽她：“哈，别闹了，我都说了，你本就是那样的人，若是没有恶灵，你或许会因为山门规矩，道德束缚等等，选择不去做，但是你与我还有剑里恶灵早就融为一体了！”
融为一体……“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