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回到卧室，许乘侧身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手机不停地锁屏解屏，眼神却是空洞地盯着墙壁。
半晌，他将视线移到手机屏幕上，点开了微信。
他打下一行字，很快又删掉，来来回回好几次后，他点了发送键。
夏慕睡得昏沉，等她看到许乘发来的微信时，已经是一觉醒来后。
许乘：【你平日里都随便让男生进你家？】
夏慕看到这条消息，第一反应就是不高兴。她不喜欢“随便”这两个字，刺眼。
她不知道许乘是不是话里有话。“随便”指的究竟是她让他进家里坐这件事，还是她逗他时候的那些行为。
如果是第一种，她会觉得委屈被冤枉，起初她真的只是觉得外面太冷。如果是第二种，她会有点懊恼甚至恼羞成怒，对于故意逗他这件事，她早就后悔了。如果时间倒流，她绝对不会那么做。
但是无论指的是哪种，她心里都不太舒服。她好像被认定成了一个随便的人，可是她才不是那样的人。
夏慕的眼睛渐渐地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气过头了，她赌气似地回了一句：【是的。】
明明不是。
几乎是同一瞬间，屏幕上多出一行字。
许乘：【呵，你真随便。】
讽刺意味十足。
这几个字再次刺痛了夏慕的双眼，屏幕上的字渐渐出现重影，最后一片模糊。
她用力地打着字，指尖快要把屏幕戳穿。
夏慕：【关你什么事，和你很熟吗？】
夏慕把手机扔到一旁，闭上眼。
上次在咖啡厅的画面慢慢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许乘看她时的那个眼神充满嫌弃，厌恶。
有些猜测好像得到了证实，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滑出，在眼尾处留下痕迹，枕头一处的颜色明显加深，很快便湿了一大片。
他那时候就觉得她很随便了是吗？
可是她到底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夏慕越想越觉得委屈难过。她为什么总是会被这样误解？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是，现在也是。
眼里的泪已经干了，她睁开双目，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随后又将它丢向一旁。
屏幕上还是她和许乘的聊天界面，并没有新的消息。
她躺在床上纹丝不动，无力地盯着天花板发呆，眼睛又涩又疼。
直到陈琳英的视频通话打来，她才慢吞吞地坐起身来。
“妈妈。”
陈琳英的面容更憔悴了，眼袋很深，眼尾也多了不少的皱纹，再也没有了往日光彩照人的模样。
黑眼圈重得明显。
许是又一夜没睡。
“慕慕，你这两天好吗？”
“我挺好的。”
陈琳英最近和夏慕视频得频繁，时而满脸温柔地说着夏慕小时候的事，时而一脸幸福地说着她和夏洪热恋时的甜蜜过往，偶尔会很亢奋，说个不停，经常一说就是几小时，仿佛永远不会累。但更多时候就是像现在这样，平静却又阴郁。
夏慕不敢主动在她面前提起夏洪，怕她又陷入伤心和痛苦之中。
比如夏慕现在就很想问问她，是不是一夜没睡，是不是爸爸昨晚又很晚回家或者没回家？
但她不能问。
“慕慕，你眼睛怎么红了？”
夏慕不久前刚哭过，此时又因为看到陈琳英的模样，很是心疼，眼睛止不住地发酸，但她一直在强忍着。
“和朋友吵架了。”
陈琳英明显愣了一下，缓缓开口道：“男朋友吗？”
“不是。就普通朋友。”
陈琳英显然是不信的。
陈琳英知道夏慕接人待物懂得知进退。平日里即使会和朋友斗斗嘴，但夏慕知道那条界限在哪里，所以她从来不会和朋友真正地起冲突，更别说吵到红了眼。
夏慕有意隐瞒，陈琳英也不会逼问。
“马上要过年了，真的不打算回来吗？”
夏慕有些动摇，她很想回家陪着爸爸妈妈，但她又不想面对家里的气氛。
她摇摇头：“不回去了。”
看着陈琳英眼里的期待暗了下去，夏慕心口处似塌了一块，自责内疚，但她最终还是狠下了心。
———
晚上在酒吧的时候，夏慕一直心神不宁，她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许乘，她无法心平气和的与他交谈。
她猜许乘一定会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面前，然后用冷冰冰的语气说话。
可是夏慕猜错了。
许乘没来。
夏慕回到家，打开灯，几乎同时，手机响起了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许乘：【嗯，不熟。】
夏慕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几秒后，退出微信，将手机锁屏。
不熟。
他们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确实不熟。
挺好的。
不知是不是已经调节过来了，夏慕再想起许乘说她随便，她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反倒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夏慕想着可能是生理期的缘故，情绪波动比较大，内心也比往日更加脆弱敏感。
随便就随便，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乘接连几天都没出现，夏慕每天把他的试卷放在包里，却一直没有机会给他。
除夕当天，夏慕早早的就醒了，她前一晚睡得很不踏实，噩梦不断，醒来后也一直心绪不宁。
下午的时候，她还收到了于淼淼和沈泽发来的微信。
于淼淼说她得回乡下过年，不然晚上就去酒吧陪她守岁了。
沈泽是约夏慕一起玩，夏慕说晚上还要上班，下了班再说。
年轻人精力旺盛，除夕夜都是熬通宵的。
吃完年夜饭就约着朋友出去玩，基本是玩到早上才回去，然后挨家挨户地拜年。
这段时间，沈泽经常私下里找夏慕聊天。
沈泽是个缺心眼的，尽聊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夏慕觉得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废话。
她经常在沈泽的一堆废话里随便挑一两句回应一下，其他的一概忽略，装没看到。
就这样，沈泽还聊得挺开心。
晚上，夏慕照常去上班。
车子到达酒吧街，就在她刚要下车的时候接到了夏洪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焦急伤心，痛不欲生。是陈琳英出事了。
夏慕不记得是怎么颤抖着听完整通电话的，她手心里全是冷汗。
车子内暖气开得足，夏慕却是浑身冰冷。
“师傅，麻烦去机场。”她声音哽咽，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呆呆地看着窗外，心里一阵泛酸。
大街上霓虹闪烁，流光溢彩，过年氛围浓厚，而她的心情却是一片灰白。
车子重新启动，眼前的景不断倒退，重重光晕落在夏慕模糊的视线里。
她心里想着事，她想到了之前陈琳英问她过年回不回去，她拒绝时陈琳英眼里的失落。
如果她回去了，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都是她的错，是她让陈琳英心灰意冷，觉得这世间不再值得留恋。
抽抽嗒嗒的啜泣声在安静的车内格外的清晰，司机师傅不悦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司机猛踩了一脚油门，车子快速地在路上飞驰着，差一点就要超速了。
夏慕咬住舌尖，强迫着自己不发出声，几秒后再也忍不住猛咳起来。
就在这时，司机的手机响起，他毫不避讳地开了免提。
那头在催促：“不是说快到了吗，怎么还没见你人影，快点，就缺你了。”
麻将机洗牌的声音传来，一群人闹哄哄的，有说有笑。
“先找人帮我替着，我现在要送客人去机场。”
“怎么跑这么远，不是我说你，年三十的，这么远的单就不要接了。”
“哎，还说呢，早知道不接了，触霉头。”司机语气不善，抱怨道。
夏慕听出了司机话里的意思，大年三十，哭哭啼啼，不吉利。换作迷信点的，夏慕这一哭怕不是要黄了他一年的生意。
她识相地用双手用力捂住嘴巴，压抑住自己的声音，逼着自己平静下来。
司机挂了电话后，瞥了车内后视镜一眼。
小姑娘红着一双眼，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坐在后面不敢出声，肩膀一颤一颤地。
他终究没忍心，松了松油门，车子慢下来，以正常速度行驶着。
夏洪帮夏慕买好了机票，十点半的飞机，时间还很充裕。
夏慕在机场等候的时候，林昱尧给她打了电话。
救护车停在夏慕家门口，陈琳英是躺在担架上被抬出来的。
林昱尧家住隔壁，自然听到了动静。
事情的经过，之前夏洪已经在电话里告诉过她了。
夏洪不在，保姆放假了，陈琳英一个人在家，便偷偷吞了药，还割了腕。
没多久夏洪就回来了，发现她躺在地上，鲜血直流，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夏洪立马叫了救护车。
现在陈琳英还在抢救中。
夏慕不敢想象陈琳英当时是有多么的绝望，她怎么狠得下心。
陈琳英不要这个家了。
甚至连命都不要了。
———
晚上十点半，沈泽和孙昊宇他们那批人去了酒吧，他们打算先在酒吧玩，等夏慕下班后，一起转场去唱歌，包间已经提前订好了。
沈泽在吧台处没看到夏慕，环顾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他问了问在调酒的小李：“慕姐不在吗？”
小李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慕姐就是夏慕。
“今天没来。”
“不对啊，她说了今晚上班的啊。”
小李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排班调休的事情自有主管安排，更何况夏慕请假都是直接和老板说的。
小李不参与那些，他只需顾好自己手头的工作就行。
沈泽给夏慕打了个电话，关机。
白天才说了今晚要上班，结果人又没来，手机还关机，她会去哪？
这大过年的，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想到夏慕最近和于淼淼走得近，他立即给于淼淼打了电话，于淼淼也说不知道。
他有点急了，快速地滑着通讯录，实在不知道还能去问谁了。
指尖停留在许乘的号码上，他想都没想就拨了出去。
今晚的年夜饭是外婆，沈泽爸妈，许乘，沈泽一起吃的。
外公去世得早，许乘爸妈要年初二才能来黎安市。
吃完饭后，沈泽爸妈有其他安排，沈泽也跑出来玩了，许乘留在家里陪外婆看春晚。
电话响起的时候，许乘正在厨房给外婆切水果。
他端着水果出来，轻轻地放到了外婆面前。
外婆笑眯眯地看着他：“刚刚小泽给你打电话了，年轻人多出去玩玩，没必要陪我这个老太婆闷在家里。”
许乘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一通未接电话。
正当他准备无视的时候，沈泽的电话再次打来。
在外婆殷切的目光下，许乘滑开了接听键。
“哥，你知道夏慕在哪吗？”
听起来很着急。
许乘皱了皱眉，“不在酒吧吗？”
“不在，她今天没来上班。”
“她今天休息吧。”
“不可能，她下午还说晚上要去上班。而且她手机还关机。”
“我去她家看看。”
许乘的指尖因为用力已经发白，他猛地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走了两步，他回头，外婆正在看着他，眼里全是关切。
他蹲到外婆身边，低声道：“外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看完电视早点休息。”
“好，在外小心点，注意安全。”
“知道了，外婆。”
许乘直起身，拨出一个电话，立马跑了出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机械的女声传来，许乘重拨了好几次，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应。
他在夏慕家门外敲门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应，对门的大姐被吵得打开门，告诉他：“你找粉头发的小姑娘啊？我晚上七点半回来的时候碰巧看见她出门了。”
七点半，那就是夏慕平时上班出门的时间。
可是她却没有去上班。
会不会路上出什么事了。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他连忙赶去了酒吧，沈泽在门口等他。
“她在家吗？”沈泽跑过来。
许乘摇头，神情不太好。
“她没跟你说过要去哪吗？”
“没有。”
“不是，你们天天晚上呆一起，她没跟你透露过？”沈泽就很疑惑，按理说他俩的关系应该不错啊。
“我们很久不联系了。”
沈泽才不信他的鬼话，“你天天那么晚回来，不是去找她的？”
许乘瞪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径直往酒吧内走去。
许乘和沈泽一前一后进入酒吧，小李看到沈泽后，把他喊了过来。
沈泽几分钟前缠着小李，硬是要让他去主管或者老板那打听夏慕去哪了，小李好心地帮他问了。
“夏慕辞职了。”
“辞职？”沈泽惊讶地大喊出来。
许乘同样很讶异。
但沈泽很快就淡定下来。
可以理解，夏慕过完年就快开学了嘛。
早辞晚辞都得辞，不想干就早点辞了呗。
但是许乘不知道，他紧皱眉头，若有所思。
“什么原因？”许乘开口问道。
“不太清楚。”
小李确实不清楚，主管得知夏慕辞职的消息还是老板转达的，原因也没说。
夏慕已经辞职了，最起码能说明她没有在上班途中发生意外，是安全的。
想到这，许乘深吐一口气，悬着的心慢慢落下。
只是很快，心里又升起另外一种情绪。
不知怎的，他感到隐隐的不安。
这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让他觉得烦闷，甚至暴躁。
她人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