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夏慕到达苏承市，已经是新年的第一天。家里的司机老林来机场接她，夏慕上了车，车子直接开往医院。
陈琳英已经被成功抢救，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现在还没醒。老林一看到夏慕，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一双红肿的眼弯了弯，夏慕总算露出了一个笑容，忐忑了一路的心也被抚平。她很庆幸，很感恩。老天还是眷顾她的，没有让她失去妈妈，她的妈妈还在。
“林叔，谢谢你。”
谢谢他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也谢谢他大老远的来机场接她去医院。
“说什么谢不谢的，没事就好，可以安心过个年了。”
老林在夏家工作近十五年了，他为人勤恳，夏洪和陈琳英都待他极好。逢年过节奖金丰厚，该放的假一天不少。
他今晚本应该在家陪自己的家人。
———
车子到达医院，老林停好车，带着夏慕进了住院部大楼。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夏慕下意识皱了皱鼻子。
几小时前，夏慕所在的那条街道，还是热闹无比，年味十足。而此刻，这里冷冷清清。夏慕突然想到鲁迅先生的那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到了病房门口，夏慕轻轻地敲了敲门，房间内的人没有反应。隔着观察窗，她看到夏洪坐在陈琳英床前，弯着腰，两只手抱拳抵在额头上。光是看着背影，都能感受到他的忧愁。
“爸爸。”夏慕拧开了门把手，上前轻唤了一声。
夏洪想事情想得入神，夏慕连喊了两遍，他才有所反应。夏洪回过头，一双眼猩红，眼底还有明显的血丝，他看上去很累。
“夏总。”老林在一旁打了声招呼。
“辛苦了林哥，今晚谢谢你了。”
“不辛苦，应该的。”
已经是深夜，夏洪让老林回去休息，老林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一家三口。陈琳英住的是vip病房，环境很好，适合养病。夏慕看着床上还未清醒的妈妈，再看看一脸愁容疲惫不堪的爸爸，很是心疼。
“医生怎么说？”夏慕小心翼翼地询问。
“身体无大碍了，晚些可以醒来。只是…”夏洪叹了口气，忧心忡忡。
“只是什么？”夏慕察觉出不对劲，心里产生不好的预感。
“她的精神状况…可能会有一些问题。”
医生看了陈琳英的检查结果，向夏洪了解过陈琳英的精神状况，安排明天做一个更全面的检查。
目前，只是有这么一个猜测，但是具体诊断还得等所有检查结果出来。
“是…抑郁症吗？”
夏慕心里有了猜测，她早该想到的，陈琳英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可是她之前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如果是抑郁症，那她做出自残的行为也说得通了。
很多人都不重视抑郁症，甚至不理解，他们根本无法感同身受抑郁症患者的痛苦。平日里看着正常的一个人，其实她已经病得很重了。
抑郁症的危害很大，它可以让一个人断送性命。
夏洪没说话，夏慕当他默认了。但是她不知道，医生今天跟夏洪说，除了抑郁症，陈琳英还有精神分裂的可能。
“你今天也累了，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夏洪是准备留在医院陪床的，他打算把夏慕送回去，再回医院。
“还是我留在医院陪妈妈吧，我不累。”
夏慕想让夏洪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一觉，他看上去太累了。
夏洪不同意，陈琳英半夜可能会醒来，他不放心。但是在夏慕的强烈坚持下，夏洪还是让夏慕留了下来。
夏洪走了，此时已经是半夜三点。
夏慕满脑子都是陈琳英可能患抑郁症的事情，她准备查一查相关资料。从下了飞机，夏慕一直都没碰过手机，手机还是关机状态。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开机，屏幕亮了几秒后再次熄灭，手机自动关机了。
不知是天冷还是她手机电池出问题了，最近总是掉电很快，明明上飞机前还有50的电。
她没带充电器。
她在酒吧接到夏洪的电话，就立即去了机场，除了身上背的小包包，她什么也没带。
酒吧的工作已经辞了，她的行李还在黎安市，她会抽个时间去拿。
只是
她看向包里那张被折起的试卷。那张试卷在包里放了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还给他。
去黎安拿行李的日子还没定，不知道他会不会急着要。夏慕打算明天找个邮局把试卷给他寄过去。
黎安市是她曾经逃避现实的避风港，那里很好，但是她终究要回到现实。经过这次事情后，她想通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她只想要家人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夏慕要守着陈琳英，手机又没电，她无聊没事做，干脆做起了那张试卷。
———
夏洪回家洗了个澡，没有睡觉，而是立马又回了医院。
夏慕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扭头去看。
她瞪大了双眼：“爸爸，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放心。”
病房里还有一张床，是专门为家属准备的，夏洪躺在床上准备眯一会，夏慕继续在旁边做那张试卷。做完后，夏慕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发现陈琳英坐在床上，眼神麻木。
夏慕见她醒了，激动地跑到她床前：“妈妈，你醒了。”
陈琳英没理她。
但是夏慕还是很高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连忙又去把夏洪叫醒。
陈琳英的眼里渐渐聚起了光，她看向夏慕，女儿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又哭又笑。
陈琳英的视线并没有在夏慕的脸上做过多的停留，很快，她的视线移到了夏洪的身上，此刻她眼里了多了份痛恨和毒辣，仿佛要把夏洪千刀万剐。
夏慕见状一怔，脸色微变，下意识地伸手去握住夏洪的手臂。
陈琳英恶狠狠地瞪着夏洪，咬牙切齿道：“我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要救我？”
“不，你不是救我，你是想害我。”陈琳英情绪激动，伸出双手要去掐夏洪的脖子。
夏慕被吓到了，眼看陈琳英整个人要扑过来，她伸手去拦，可是根本拦不住，反倒被陈琳英用力地推到了一旁。
夏洪一把控住陈琳英的手腕，陈琳英用力地挣扎反抗，面目狰狞，恶言恶语。
夏慕见着她这副失控的模样，心里又急又害怕，声音颤抖着：“妈妈怎么了？她怎么会这样？”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想离陈琳英近一点，却被陈琳英突然扫来的目光吓住。
“是不是还有你的份？你们是不是想合谋害死我？”陈琳英一双眼通红，疯言疯语道：“我死了你们就清静了是不是？告诉你们，休想！你们休想！我不会死，我不会死，我要等你们都先死。”
夏慕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她的妈妈为什么会这样？
她为什么一直在说“死”字？
从小到大，夏慕都没被陈琳英说过一句重话，而此刻，她被陈琳英如此误解和诅咒。
夏慕的心被狠狠地刺痛，委屈、恐惧、难过涌上心头，不争气的泪水又成串地落下。
“妈妈，你在说什么啊？”夏慕伤心极了，她上前用力地摇着陈琳英的手臂，想让她清醒一点。
趁着夏洪去按床头的呼叫铃，陈琳英好不容易挣脱出一只手，见夏慕用力抓着她手臂，便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打在夏慕脸上。
“啪”，声音很大，可见力道有多足，夏慕的脸上很快就出现五道红印。
好痛
夏慕感觉耳膜都快破了，她捂着脸，愣愣地看着陈琳英，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你闹够了没有？”夏洪怒了，钳制住陈琳英，将她摁到床上。
护士很快赶来，给陈琳英打了镇静剂，她才消停下来。
夏洪移开夏慕遮住脸的手，轻轻地摸了摸那被打的地方，深深地叹了口气，眼里尽是心疼：“疼吗？”
“不疼。”夏慕摇摇头。
陈琳英以前从来没有打过她，夏慕知道陈琳英不是故意的。
“妈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是药物有什么副作用吗？”夏慕担心陈琳英的状况，除了副作用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可能。
“别担心。”
“你先回去吧。”夏洪不想让夏慕在这呆着，毕竟陈琳英随时会做出伤害人的举动。
“可是…”夏慕回头看了眼已经睡着的陈琳英，还是觉得很不安。
“没事了，我会一直在这守着。”
夏慕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去，她在这，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还会添乱。夏慕朝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跑回来，扯出一个笑脸：“爸爸，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夏洪紧皱的眉头总算在这一刻有了舒展，他笑着摸了摸夏慕的头。
夏慕又跑到陈琳英床前，轻声道：“妈妈，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健健康康。”
———
外面天色大亮，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开始拜年了。
夏慕回到家，直奔卧室，找出备用充电器，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
床头柜上有个厚厚的红包，红包背面写着：“祝慕慕天天开心，快乐长大。”
是夏洪的字迹。
“我早就长大了。”
夏慕握着满满的爱意，心里暖暖的。
折腾了一晚，夏慕已经精疲力尽，她强撑着千斤重的眼皮，勉强地洗完了澡。
夏慕在床上躺下，觉得枕头下有什么东西膈着，很不舒服。她起身，挪开枕头，枕头下压着的同样是一个厚厚的红包。她拿起翻看，红包背面没有任何字。
夏慕又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红包，伸出另只手拿了过来。一手一个，一个是爸爸给的，那另一个一定是妈妈给的。
早上回来的时候，夏慕还有点羡慕别人家可以喜气洋洋地过年，甚至觉得自己形单影只，有点凄惨。但她现在不会这么想了，她拥有父母的爱，满满的爱。
她其实很幸福。
夏慕将两个红包都紧紧地抱在怀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她还做了个梦。夏慕梦到了父母年轻的时候，样子很模糊，看不太真切。
梦里陈琳英在对夏洪发脾气，夏洪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不停地哄着她，但是陈琳英却更生气了。
她问夏洪为什么任由她发脾气，为什么不生气？
夏洪宠溺地看着她，笑着说：“你永远都可以对我发脾气。”
“代价呢？”陈琳英眨了眨眼，问道。
夏洪捏了捏她的脸：“傻瓜，不需要代价，这是我给你的终身权利。”
陈琳英害羞了，脸很红很红。
之后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夏慕已经记不清了。
但她记得，画面的最后一刻，是充满笑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