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美式改编

    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不仅是个称职的明星，也是个说话算话的好男人，他…确实带奥斯汀．海曼去玩水枪，地点还不是任何人的住宅，而是麻州境内的某座乏人问津的小型室内水上乐园。

    “你居然找到这么大的场地…”奥斯汀说着突然觉得不对：“等一下，莱昂，你怎么知道这座乐园的？”

    莱昂纳多回答：“我老早打听很久了，这里是最适合我们练习的地方！总之，奥斯汀，我把这里包下来了，你可以放心练习。”

    接着他有些哀怨地说：“原本我也想邀请马特和维拉过来，可是他们不肯，一上来就嫌我幼稚！”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奥斯汀暗忖。

    “不过我毕竟还是个大人，所以不会什么都搞得像小孩子一样。你看，我准备的水枪像大人用的吧？”莱昂纳多拿出两把造型神似警校训练用枪的黑水枪。

    他解释，他们毕竟还是来准备演出的，所以刻意买了外形和结构都如真枪般复杂的水枪，以便模拟装填弹药、瞄准、发射的动作。如此一来，亦更方便指导奥斯汀。

    “很像！真的很感谢你～”奥斯汀的蓝眼发出亮光。

    只是不管玩具枪看着多逼真，实际演练时，仍阻止不了某人玩心大发：

    “奥斯汀，看我的爆能枪！突突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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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以后，两个分别来自美国和英国的大男孩，每周都会至少选两天，前往小型水上乐园玩水枪…咳咳，练习用枪。

    以结果论来讲，奥斯汀的枪械使用技巧确实进步了。他不再像先前那样一碰真枪就发抖，换弹匣、瞄准和射击的动作也灵巧许多。目前的他，除了仍不时被真枪的后座力影响准度，其他都和同班的警校同学没有太大的差异。

    渐渐的，他也和同班同学混得较为熟悉。他们不再将他视为文弱书生或演员，而是认同他为一个真正的同桌，并开始在下课时间找他闲谈。

    相处愉快的情况下，奥斯汀自然的学习了同学们的口音和语气，亦从聊天内容中更加了解普通美国人的生活和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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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警校同学的相处没问题，那么，与同戏演员的相处呢？这是蓝眼的英国演员下一个必须面对的问题。

    尽管接连几个月，大多数时候，奥斯汀．海曼和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马特．达蒙只需要分别前往警校的不同班上受训；但《无间道风云》剧组可不只会安排警校训练行程，基础的体能和动作训练同样不会落下，在这种情况下，主演就势必会遇上彼此。

    由于同为星战迷，又一起用奇妙的方式练习枪术，奥斯汀对自己和莱昂纳多的默契有足够的信心。

    他真正担心的，是打从第一次见面就对他没好感的马特．达蒙。

    当他们在训练场上再次见面，这哥儿冷冷地说：“马丁．西科塞斯的剧组不是给你玩的，你必须拿出真本事来，小白脸。”

    奥斯汀仅是点头答应。

    虽然他不确定对方之所以反感自己，是真的怀疑自己无法表现好，还是另有原因，但他目前能做的，就只有努力表现好，让对方刮目相看罢了。

    他本来就打算扎实的准备自己的角色，其中揣摩剧本更是必要的过程。

    托华裔经理人的福，奥斯汀早就看过原版《无间道》电影，明白剧情发展的一切走向，亦见识过梁朝伟、刘德华两大港片巨星飙戏的模样，因此他拥有足够的信心，可以早早融入自己的角色。

    然而当他独自在警校宿舍内，确确实实阅读完《无间道风云》的剧本，才自觉想得太简单了。

    在美国大导演马丁．西科塞斯的主导下、编剧威廉．莫纳汉的撰写下，改编剧本尽管仍保留主线，角色塑造、核心精神却都截然不同。

    剧本非但没有原作的优美词句，还粗话连篇，尤其某个f开头的单词在字句里刷足了存在感。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两版的警局内奸背叛自家□□老大的台词──

    原版：“对不起，我是警察。”

    改编版：“我是马萨诸塞州的警察，你他x算甚么？！”

    剧本里的佛教元素亦消散无踪。原作借鉴了佛教的“无间地狱”概念，描绘出电影里受困于命运的悲凉，以及江湖情谊破碎的苦痛，那一切，唯有死亡才能逃脱；然而改编版剧本完全删去该概念，并连带的删去了原著里悲凉的内核。

    不太妙，虽然换作是我也会删掉它就是了。曾写过剧本的英国演员暗忖。他无法期待欧美观众对东方的佛教观念有多少了解。

    诚然，这部电影不是完全不援引宗教元素。反之，它开场不久就出现了基督教的仪式，但两个宗教的教义迥异，它们在两部电影中各自表达的意义亦大不同。《无间道风云》藉由基督教的原罪和忏悔意象，表达该片中，每个人都期盼透过自己的意志到达天堂，却都因为人性的弱点而犯错。

    改编的剧本还替主角加了一套背景故事。原作里，由梁朝伟扮演的□□卧底主角“陈永仁”，是因为能力突出而成为□□卧底；改编剧本中，确定由莱昂纳多扮演的主角本身是穷困的爱尔兰裔，且家族具有帮派背景，他为了摆脱自己出身的影响，而力争上游成为警察，却仍因为出身而被视为卧底□□的不二人选，因此展开卧底生涯。

    真是非常美式的改编呢！奥斯汀暗忖。

    美国普遍重视个人的意志，推崇依靠自身的力量打破原生家庭限制的英雄行为，也不像东亚，单单是长官的命令就足以作为任何任务的理由；且美国移民多，缺乏资源的移民后裔往往居住于脏乱又危机四伏的街区，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如此的改编更容易引起观众的共鸣。

    而赴美发展的英国演员阅读此段时，不期然地想起了以前闯好莱坞的伙伴墨瑞．麦卡锡。与片中主角同为爱尔兰移民后代的他，就是为脱离贫困努力往上爬的，尽管用了许多投机取巧的方法，但确实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得到今日的地位。

    真可惜，如果墨瑞演技好且继续当演员的话，绝对该担当这部电影的主角。奥斯汀暗忖。

    此外，正如经理人谭杰昆的预料，剧本里，两个主角对彼此、对自己老大的情感描摹省略了大半。

    从小被老大抚养、教育和摔打的江湖义气，以及英雄惜英雄的莫逆之交、对正义的坚持，是《无间道》的一大精髓；然而改编成好莱坞版本后，那些内核也不见了；人物关系反倒变得如同《教父》台词所述：“这不关乎个人，这完全是生意。”

    他倒是能理解如此的改编方向。因为所谓的“江湖义气”、“兄弟情”根本不存在于美国文化。夸张一点说，对美国观众来讲，如果某两个男人产生像原作那种超越友情和血缘关系的联系，唯有用gay来解释。

    那么，他所扮演的州警队队长“西恩．迪克曼”一角呢？

    奥斯汀早已知道那是个脱胎自原作，却又不同于原作的角色。在美式背景下，西恩没有中国人的温良恭俭让，反而出口成脏、说话尖酸刻薄，言谈中亦充满黑色幽默──他在准备试镜录像带那阵子，便强烈感受到这些特点。

    奥斯汀介意的地方，在于结局处，迪克曼队长明白一切后，自行闯入警局内奸科林．苏利文的公寓，将他一枪崩了。

    原因是，在《无间道》中，结局是警局内奸“刘健明”藉由背叛于自己有恩的老大和伙伴，成功洗白，从此留在警队中；如此的结局致郁得恰到好处，体现了生命无常，亦显得更加真实──人们总期待恶有恶报，现实却不总是如此。

    果然又是个美式改编吗？奥斯汀暗忖。

    改动结尾后，《无间道风云》不再能传达原作中悲凉的意涵，反而贴合了好莱坞大片邪不胜正的套路。这对乐天派的美国观众来讲无疑是福音，但对电影的艺术价值来讲可不是好事。根据奥斯汀对马丁．西科塞斯的了解，他不是会为了满足大众口味而牺牲电影艺术性的导演，不然也无法成为写实派电影大师。但是《无间道风云》剧本在他的主导下，竟也往大众化的方向发展了。

    “真是的，奥斯汀，你为甚么要在意这个问题呢？”褐发蓝眼的演员轻声自问。

    他的角色“西恩．迪克曼”恰恰是让“科林”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那位大哥，改编版的结局，是该角色的最大闪光点，可以替他赢来众多观众的掌声；假若少了那段，“迪克曼”在这部电影里的人物发展曲线也不会完整。

    然而奥斯汀无法忽略的是，自己确实在意这个问题，因为他素来热爱艺术，也对美学有高于常人的标准。况且，他生长于英国，那个孕育了莎士比亚四大悲剧和无数则荒谬喜剧的国家，美式的乐观精神并未刻印在他的骨子里。因此他格外需要一个“满足观众”以外的理由，来接受改编电影的破坏式创新。

    “不不不，我才不是在乎这些不切实际的理由呢！我在乎的是要怎么演出自己的角色！”奥斯汀自言自语。

    接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得有点大声，连忙冲去检查门窗是否关紧，确认没人听到自己的内心小剧场，才放心的回头阅读剧本…和自言自语。

    确实，结局的安排，关乎角色的形塑。他的犯案动机为何？是甚么样的个性驱使他做出这种事？他做出了这种事，对他自己、对别人、乃至于对这整部电影，意义又为何？以上问题全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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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着对剧情安排的疑问，《无间道风云》剧本围读大会的前一周，奥斯汀．海曼私下与马丁．西科塞斯约了时间，在他的办公室内讨论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