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已失去的与未失去的
最近，奥斯汀．海曼仍有些社交应酬要参加，但他总算度过了行程最紧凑的那段日子。因此，他终于可以回到大西洋表演艺术学校上课，也能见到那群各有特色的拓荒小队队员：
大咧咧又暖心的女孩布鲁克．米尔、来自街头的派对动物墨瑞．麦卡锡、脑子全队最正常的阳刚爷们瓦德．史密斯和沉默却自有坚持的胡安．多米诺。
不对！奥斯汀乍然清醒。
胡安已经离开了，他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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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是“拓荒小队”失去一个成员后不久的课后小聚。
聚会地点在大西洋表演艺术学校附近的一间酒吧。当天正下着鹅毛似的雪，将整座纽约市铺上一层白，那间狭窄的酒吧却仍充斥着明艳的暖色调。
奇妙的是，小队的气氛依旧如往常般热络，却隐藏着莫名的紧张感，有点类似马丁．斯科塞斯的《好家伙》中，托米枪杀服务员前的夸张笑闹场面。
墨瑞率先开启他的公鸭嗓：“各位！我告诉过你们我接演了一部迈克尔．贝的新电影对不对？现在我告诉你们！那部电影叫做《珍珠港》！我在里面演一个帅气的军人！”
炫耀。奥斯汀暗忖。
他知道墨瑞本身是个高调又爱显摆的人，他感到异常的部分反而是墨瑞这回居然把电影名、导演名和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都说出口了──套用胡安说过的话，大概就是“不怕剧透吗”或“比这个有什么用”吧！
“太酷了！改天穿件军装来看看！”布鲁克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
然而奥斯汀知道，她是在试图将话题往其他方向引开。这女孩虽然玩游戏时挺好胜，却不太喜欢与他人认真的较量。
瓦德说：“说到战争片，我最近接到的《恐惧的总和》也算！而且那部电影是由文学名著改编的，是一部非常有奥斯卡相的电影！”
奥斯汀讶异地看了瓦德一眼，这位老兄平时可不是张扬的个性。
墨瑞回应：“唉呀！奥斯卡没那么重要啦！最重要的是卖座！”
“可是有了影帝就能叫好又叫座……”
奥斯汀扶额，这俩老兄总是把话题往工作的方向引。然后他也开始引开话题方向：“《恐惧的总和》？我看过那本书，巨好看！它光是书名就够别致了，知道那个典故是什么吗？是来自邱吉尔的话…”
“唉呀，典故啥的不重要啦！”瓦德继续方才的话：“重要的是，你知道那部片的主演是谁？本．阿弗莱克和摩根．弗里曼！他们一个演过《心灵捕手》，另一个已经是个老影帝了！这种殿堂级演员接的电影都不会太差，所以……”
墨瑞说：“可是我演的《珍珠港》导演是个天才商业导演，他第一部电影就已经……”
奥斯汀差点把脸往手上埋，他原本想把话题从互相炫耀事业进展上转移开，没想到某两位老兄不断地将话题带回来。
他身旁的布鲁克朝他苦笑起来，表情写着“我懂你”。
随后他们不约而同的瞄向拓荒小队之间的空位，并回忆起已经离开的那个人。
真奇怪～他俩想。
虽然胡安平时是个没存在感的小透明，但他在的时候，这种互相较劲的场面可说是极其罕见。那名拉丁裔青年似乎对明争暗斗有天然的厌恶，让他身边的人忍不住佛系起来；且他的职业发展可说是全队最差，他都甘之如饴，其他人自然不敢造次。
可是直到胡安退出，奥斯汀和布鲁克才真切意识到那些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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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汀心烦意乱的坐在位置上。他虽然有资本可以与他们比较，反之，他的《业余小偷》、《奇迹小子》和即将上映的《死亡幻觉》，不是出自名导演之手、有明星参演，就是由明星的制片公司制成；但他厌倦了这场炫耀大会。
他想再劝大家别较量了，但他知道墨瑞肯定不听，说不准还反过来嫌他太拘束或太假。
正思考着，瓦德问：“奥斯汀，你最近也有不少新作品吧？说来听听。”
奥斯汀在内心翻个白眼，居然连他都躲不过这场较量。由是他干脆往椅背一躺：“我有。可是我懒着说，因为说出来了还要和你们比较，太累了～”
墨瑞和瓦德诧异地看了奥斯汀一眼。
“说真的，我完全看不出这有什么好比较的。”奥斯汀说：“我们每个人的戏路不一样，发展也会不同，不是吗？”
“墨瑞，你是个天生的派对动物，所以你肯定适合热闹的电影，比如喜剧片、歌舞片或炫炮的英雄片之类的；而且我想你是最不用担心前途的。”
“瓦德，你是个刻苦耐劳的人，也是整个拓荒小队里面最适合演励志片和史诗片的人，多努力个几年，你会被全美国看重的。”
“布鲁克就不用说了，她是妹子，各位男士不会和她抢角色吧？或是有谁想扮演一个女装大佬？”
奥斯汀这句话引来了轻笑声。
“至于我的话，我是被安排走文艺路子的，你们没有人要像我一样去演各种文诌诌的家伙吧？”
全场静默。
奥斯汀望向墨瑞：“墨瑞，你想演我的文青角色吗？”
“才不要！文青太假了！又不赚！”墨瑞反射性的回答。
“对嘛！就像我不会抢你的街头风格角色一样。”奥斯汀接着转向大家：“你们看，领域都不同，要怎么比较？所以这样比来比去一点意义都没有。”
有道理。众人点头。
“最后我想说一件事，”奥斯汀说：“与其在这里比较，不如把我们四个当成共同打拼的伙伴，这样就算遇到外面的人威胁，至少我们内部可以互相信任！好不好？”
大家神色还有点犹疑。布鲁克率先说：“好！！”
“好！”
“好！”
墨瑞和瓦德相继说。
奥斯汀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暂时搞定。
──仅止于暂时的搞定。
瓦德和墨瑞停战了一阵子后，冲突死灰复燃。之后几次“拓荒小队”的聚会，气氛加倍的热闹和紧张。
墨瑞居然把著名流行歌手布兰妮．斯皮尔斯带过来了，并兴高采烈地叙述起他俩的吧台邂逅过程，即他与旧女友分手后，恰好遇到正在写分手歌的一名女歌手，他们就在一起了──奥斯汀早听过这则故事，却直到今天才知道当事女歌手如此火红。
瓦德也不遑多让，他揽着知名前童星克斯汀．邓斯特参加聚会，两者却没啥情感交集，不难看出……
“嘿！瓦德！”墨瑞毫不顾忌地说：“你们只是朋友吧？！”
瓦德狠瞪了墨瑞一眼，下一次聚会就不带克斯汀来了。
瓦德虽然不再带那位无辜的女星来到现场，却带了以《美国派》出名的男星西恩．威廉．斯科特。
“朋友。”他如此介绍。
结果再下周，墨瑞带了话题明星查理．辛过来，且这货的没节操程度更胜过墨瑞，令大家没眼看。
“朋友！”他开心地介绍。
在几场对决中吃了败仗后的瓦德，转向某位无心参战的英国人：“奥斯汀，你不把你认识的明星邀请过来吗？我记得你和许多有名的演员合作过。”
“不用了谢谢…”奥斯汀无力地说。
他晓得，这些人虽然不再吹嘘自己作为演员的战绩，却改用自己的女友和朋友当炫耀资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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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天空飘着雪。纽约皇后区的某间公寓亮起的昏黄灯光，在洁白的雪地上柔和起来。
屋内开着暖炉，温热的空气让澳洲女孩和英国男孩都脱下了厚重的外套和帽子，然而英国男孩仍颤抖着。
“奥斯汀，你在害怕吗？”布鲁克问。
“没、没有，”奥斯汀说：“只是有点冷。”
布鲁克看了奥斯汀一眼，这小哥哥虽然总爱安抚别人，然而当他需要抚慰时，却老是下意识的佯装没事，免得别人担心。
于是她故意娇嗔的说：“可是我很害怕，怎么办呢？”
“怕啥呢？”奥斯汀问。
“不知道！你怕啥，我就怕啥！”布鲁克顽皮的说。
听了那句话，奥斯汀立刻将手伸向布鲁克的脖子，作状要搔痒她。
然而与此同时，他也明白这妹子如此说，是暗示他把自己的忧虑说出口。
于是奥斯汀轻抚着布鲁克的头发，轻声说：“我在担心…我们这群人。”
最近的那场聚会，给了奥斯汀浓浓的危机感，也让他感觉，以往拓荒小队的欢乐气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
他们以前也会交流各自所演出的电影、认识的明星，但问题是，近期内他们的较劲是认真的。从聚会中的火药味就看得出来。
仔细观察他们的较量，奥斯汀也感觉到双方心底隐微的焦虑。胡安离开后，墨瑞和瓦德益发油然升起自己有朝一日也将卷铺盖走路的危机感，这种比较，是他们对抗、转移自身危机感的表现。
即使如此，奥斯汀对“拓荒小队”仍有不知是否合乎实际的期待，他希望这群闯好莱坞的伙伴可以互相扶持，即使在选角过程或片场上面临了明枪暗箭，拓荒小队依旧可以成为他们的避风港，成员也能为了对方取得的新成就而感到由衷的高兴，而不是羡慕嫉妒恨，更不是勾心斗角。
可是，按照如今的趋势，拓荒小队崩解的日子不会太远──比起已经失去的胡安，尚未失去的小队情谊更让奥斯汀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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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汀苦笑了下，问：“布鲁克，我是不是想太多了呢？”
没想到布鲁克秒回：“什么话呀？你有哪一次想得少过？”
奥斯汀抬起双手表示无法反驳。
见到男友爽快地承认，布鲁克忍不住噗哧一声。长久的相处已经令她明白，奥斯汀何止是想太多，他简直是将思考和感受当作他的本能了。让他停止动脑，于他而言和让他停止呼吸别无二致。
于是布鲁克选择转换他的思考主题：“可是我想啊，奥斯汀，更重要的问题可能是：为什么‘拓荒小队’能组起来呢？”
“不是你组的吗？”奥斯汀笑着问。他还记得，前年布鲁克仅仅是跟着他与朋友聊天，就轻易串起他们和瓦德、胡安等人的友谊，连“拓荒小队”这个中二的队名都是她取的。
“不是啦！我只是很爱交朋友而已，真的想让一个小团体维持那么久，我还真的没办法。”布鲁克说：“你看，这里面的成员个性都差好多！墨瑞超级现实、瓦德满脑子工作、胡安存在感是负数，还有我这个调皮蛋和你这个文青，我们这群人到底是怎么相处那么久还不吵架的？”
关于这个问题，奥斯汀有个不甚确定的答案：是因为这群人个性能互补，又有胡安这个佛系拉丁演员作为稳住大家的磐石……
不等奥斯汀思考完，布鲁克立刻接下去：“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