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方
出于「让女学生专心」的理由，奥斯汀·海曼就这么被鼎鼎大名的导演兼教授斯派克·李，拎去纽约大学帝势艺术学院合作的演员培训机构「大西洋表演学校」当背景板……不是，当志工。
他们所前往的教室呈现着暖色调，墙上摆放了巨大的镜子，木制的地板反射出出鋥亮的光泽。教室的内卝侧，则放置了宽大的布幕、投影机和摄像机，仿佛正等候着学员们的表演。
每名到场的学员都排队领了自己的名牌，然后找个自己舒服的位置席地而坐，让木地板承载他们对表演艺术的热忱。
他们上课前的谈话，有大部分是关于主讲者斯派克·李。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黑人大导演？」
「是啊，他的电影很好看的。」
「我的偶像！」
至于担任现场志工的奥斯汀，则负责现场枝微末节的杂务，像是帮教授开启幻灯片，或给现场的学员答疑。
他的工作量不大，因为场内还有另两个志工负责现场摄影、给在场每一个人发名牌、制卝作纸签给大家抽、架设课程所需的摄影机。
所以更多时候，他还真如李教授所要求的，静静地担任课程的壁花。
然而事后证明，斯派克·李的如意算盘打得不怎么好。
年轻志工奥斯汀的在场，没让课堂上的女学卝员专心，反而成了一个巨大的分心源：她们在斯派克·李授课时，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奥斯汀，并不时窃窃私语。
直到斯派克·李请这位无辜的志工去全班最后头坐下，才把问题解决。
「真讨厌，居然不让我们多看一会儿。」奥斯汀换位置时，依稀听到两、三个妹子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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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课程来到了分组活动的环节。
按照斯派克·李的安排，每组会随机抽到一部经典电影的场景照，照片上没有台词和任何说明，组员们必须自行设计出台词、动作，并互相协调配合，再于半小时后，轮流面对摄影机和其他组员，作出符合该场景氛围的即兴表演。
可以想见，这是十分考验演技、创意和团队合作的活动。
不过学员们接获题目后没有任何怨言，反而兴高采烈的排练起来；顿时全场充斥着戏剧化的声音和动作。
仍牢记自己有志工身分的奥斯汀巡视着全场。
只见第一组抽到经典法庭电影《十二怒汉》的法庭场景后，不多久便排成了法官和陪审团的阵仗，扮演法官的组员双手抱胸、控卝制着场面，其他演陪赏团的组员们则冷硬的对峙起来。
相形之下，抽到经典喜剧片《飞跃疯人院》精神病院场景的第二组显得异常欢乐，扮演病患的每个人都兴卝奋得又叫又跳，其中几个还扮鬼脸、倒立行走、发出动物的叫卝声，扮演护卝士的组员，却正经八百的的紧盯着面前那些「病患」，免得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抽到经典□□电影《好家伙》餐桌杀卝人场景的第三组，显然没看过那部电影。他们没演出原本电影中乔·派西枪杀服务员前，欢乐又紧张的诡谲气氛，而是把表演编排成多个人苦口婆心的劝导持枪者放下武器。这让奥斯汀更期待他们正式上场时，会有怎样不同的表现。
我真的、真的好想演戏！看了全体同学悉心的练习表演，奥斯汀暗忖。
不过表面上，他只是稍微活动下筋骨，再继续巡视抽到经典讽刺电影《摩登时代》工厂场景的第四组、抽到经典惊悚电影《闪灵》酒店场景的第五组……
「奥斯汀，你可以来帮忙吗？我们这组有人入不了戏。」第五组有个绑着短马尾的妹子举手。
「没有！我只是需要时间。」那个入不了戏的正主马上摆摆手。
奥斯汀立刻上前关切。
于是他得知，他们那组所抽到的场景，具体来讲是酒店大厅中央的大门中，涌出了不明的红色液体。
根据第五组先前的讨论，他们一致认为该做出各自不同的惊吓表情和逃跑动作，但是那组有位男士，排练时一直表现不出害怕的情绪，只能僵硬地瞪大双眼、张大嘴巴，眼看全组进度要落后了。
「你们那组不考虑让其中一个人扮演不同角色吗？」奥斯汀问：「同样是看到红色液体从大门涌出，每个人可以有不同反应的，大部分人会逃跑、好奇的人会走过去看情况、勇敢的人会挺身而出对抗，你的反应取决于你的性格作风。」
「没有！」入不了戏的正主居然率先回答：「我是比较勇敢，但看到这种怪东西，有谁会不跑？不跑的话根本是等死了！」
奥斯汀却将视线下移到他的名牌，小声确认：「瓦德·史密斯，对吧？」
「是。」对方说完也低头看了奥斯汀的志工名牌：「那你想必就是奥斯汀·海曼了。」
「是的。」奥斯汀和他握握手，然后对其他组员说：「你们先自己排练，我来跟他单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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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奥斯汀将瓦德带到不远处的角落。
此刻，他也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这个瓦德·史密斯长得真不错，高大的身子虽然穿着长裤长袖，却挡不住浑身精壮优美的肌肉线条，除此之外，晒成古铜色的肌肤、坚实的下巴、强壮的脖子、蓄了三天左右的胡渣，无一不透露着男子气概。他深褐色的头发梳成齐整的旁分头，像是随时可以参加一场影剧面试；褐色的眼睛不大，却充满着坚毅之气，极难想像他惧怕的模样。
看样子，他是个典型的美式帅哥，在校园剧里出演品学兼优的万人迷或是动作片里的英雄，都十分适合。他照理可以演许多只靠外表的角色，却选择来演员班进修，表示他应该有一定的企图心和职业素养。
不过奥斯汀随即将以上的想法暂时抛开，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任务：辅导眼前的帅哥入戏。
「所以瓦德，你确定要演出害怕的样子，但是你平常很少觉得害怕，所以不知道怎么演起，是吗？」奥斯汀用只有他和瓦德听得到的音量问。
「是，我爸妈很小的时候就卝教我，男孩子一定要勇敢，不可以乱哭，才能保护女生，所以我从小就很勇敢，连去鬼屋都不会怕。」瓦德用同样的音量回答，语气听着有些自豪。
奥斯汀听到这里，便明白为何眼前的棕眼男人表现不出害怕的样子了；这人的父母从小就给他套卝上了标准男子汉的模子，经年累月下，他无论是身体或心理，都已经和这模子融为一体，乃至于难以把自己扭成其他的样貌。
「看来你的爸妈把你教得很好。」奥斯汀问：「不过你偶尔还是有害怕的时候吧？」
瓦德摇头。
「你做恶卝梦的时候不会害怕吗？」奥斯汀又问。
「不会。」瓦德回答。
「你迷路时不会害怕吗？」
「不会，我很快就会找到路。」瓦德答道。
「你受伤的时候不会害怕吗？」
「不会啊，受伤要怕什么。」瓦德冷静地说。
「你被狗追的时候都不会害怕吗？」……
接连好几个问题，都只得到瓦德否定的答案，直到奥斯汀问到「你小时候晚上去洗手间，不会害怕吗？」才有了正面回应：
「会，我在小时候，晚上去洗手间时，老觉得马桶里面会有怪物钻出来吓我，所以老是拜托爸妈陪我去，但大概到我小学年纪时，我爸直接骂我说『马桶里面才不会有怪物，你那么胆小小心没有女孩子喜欢你！』所以我后来就尽量不要害怕。」
「你那时已经算勇敢了，我小时候还以为马桶会整个变成怪兽把我吃掉呢！像这样。」奥斯汀做了夸张的张牙舞爪动作，把瓦德逗笑后，问：「那你还记得那时的感觉吗？」
「太久以前了，只依稀记得一点。」瓦德回答。
「那就记得多一点。」奥斯汀接着让瓦德坐下、闭上双眼，用更低沉、近似催眠的声音说：「想像你再回到小时候的洗手间前，那时已经半夜了，洗手间黑蒙蒙的…」
瓦德终于开始尝试呼唤儿时的恐惧感，进行到一半，却忍不住摇头：「不要不要，太丢脸了。」
「丢脸？」奥斯汀说，正当瓦德以为他要责备自己时，他却神秘一笑：「那就对了。」
接着他再度压低了声线：「你知道表演最棒的地方在哪吗？就是可以丢脸、可以展现出你平常不敢展现给别人看的那一面！而且当你学会在舞台上『丢脸』，就表示你已经能抛开了平常形象的限卝制，真正沉浸在角色中了！」
瓦德讶异的望着对方，这位英国腔助教说的是正经事，语气里却隐隐有种疯狂的热情。
「比如你现在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敢男人对吧？那你在表演时，就可以尽力的释放你平常不敢释放的恐惧！到这时，不会有任何观众认为你胆小，他们只会讶异你怎么演得那么好？！」奥斯汀说。
与此同时，邻近几组也慢慢安静下来，竖卝起耳朵听奥斯汀的话。
「总之，学会『丢脸』，就是当一个专业演员的第一课。所以，想像你再回到小时候的洗手间前，那时已经半夜了，然后…」
奥斯汀猛然大叫：「boo！！！」
「啊啊！」安静后突如其来的喊声把瓦德吓得不轻，差点往后跌下去。
霎那间，全场的目光都投向他们，连斯派克·李都转过头来。
奥斯汀立刻解释：「对不起，我只是在帮忙他入戏，他做得很好，你们放心！」
大家听罢，赶紧把头转回去，各自忙着排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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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式演出的环节，每组依序到架设好的布幕和摄影机前展现排练成果，奥斯汀也执行了志工的权责，调整好投影机，让布幕显示出各组抽中的场景。
连续几组都表现得不错，第一组冷硬、第二组欢乐、第三组紧张、第四组艰苦，大致上与排练时的表现没多少的出入。
然而，当第五组上场时，情况有所不同了，他们表现出的恐慌气氛比排练时加倍窒人。其中表现最亮眼的，居然是先前迟迟没进入状态的瓦德；只见摄像机和观众面前的他爆炸性的大叫、面部因惊吓而扭曲、恐惧从眼中放大、全身肌肉都在颤抖、同时脚步踉跄了几步。
「快走！」随后瓦德自然而然地推了同组组员一把，那位被推的组员完全没预料到这动作，也吓得尖叫出声。
全场观众都紧张的屏息，连斯派克·李教授都惊呆了。
「非常好！你们是表现最好的一组！」李教授这么评价他们。
然后，他望着奥斯汀·海曼，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