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输赢
余凌将看完的纸条烧掉，余骁在一旁问道：“东良行动了？”
“嗯。”余凌嘴角勾着笑意，“阿骁，去准备进宫吧，太子殿下的人应该快来了。”
余瑾的禁军围了四皇子府他就见不到他那位好父皇最后一面了。
“四哥，你是真疯。”余骁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赔上自己的命来报复燎帝。
“阿骁，我和余瑾赌的都是命。”余凌轻笑，红色的长衣衬的他依旧邪肆张扬，“舅舅也是。”
余骁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问道：“若是当年的事情都是意外，你如今会怎么选？”
余凌手指敲击着桌案，沉默片刻笑了起来，“燎帝不会有这种如果。”
瑛亲王和燎帝曾经也是关系极为要好的堂兄弟，余凌的母妃余颜是瑛亲王胞妹，他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燎帝娶了余颜为侧妃，登基后余颜受封德妃，余凌也在这一年出生。
本来一切都很好，但是直到六公主余琊遭遇意外。
六公主五岁的时候因为周遭伺候的人疏忽，失足跌进了御花园的湖里，太医救了三日，终于还是在丛蔺子赶到之前断了气，德妃也因此郁郁而终。
他本也以为母妃和妹妹的死都是意外，那时燎帝也已经以意外结束了这件事。
后来他为了给陈家小姑娘寻找药引便慢慢发展自己的情报网，结果意外找到了当年伺候他母妃的一个小宫女，那个小宫女懂药理，她不知道六公主的死因是否有隐情，但是德妃的死却不是郁郁而终。
余凌从她那里知晓，德妃死于北岳兰莨。
当年燎帝为了那个至高的位置真的是利用了所有的人。
六公主死后，德妃始终不相信那是意外，便暗中命人调查，最后知晓绳子上的手脚是皇后做的，她告知了燎帝，燎帝却呵斥了她，她后来亲自去质问皇后，皇后却给了她一盒香料，然后道：“选择六公主还是四皇子。”
那个小宫女是德妃的贴身宫女，也因此她跟在一旁听明白了，皇后的意思是继续揪着六公主的事，四皇子也不会活下去，而拿着香料走人四皇子便得以保全。
最后她看着德妃拿着香料走了，而那香料一燃，她便知晓了那是北岳兰莨。
皇后又或者说皇上想让德妃死。
她将此告诉德妃，德妃却送走了她。
不过余凌当时并没有听信那个小宫女的片面之词，而是深入调查了一番，最终发现，那人说的都是真的。
“燎帝想培养一个没有软肋，冷铁心肠的余凌，我便如他所愿。”余凌眼里带着一丝疯意，“杀父弑君，算不算让他得偿所愿？”
余骁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你有没有想过活下去？”
若是今日进了宫，那便不会有活的机会。
“我谋划了这么久，等的便是最后。”
“我知道了。”余骁转身朝外走去。
“阿骁。”余凌在他走出门前却喊住了他。
余骁站在门外侧眸，有些逆光，余凌抬手挡了一下道：“你还有机会。”
“殿下，四皇子妃来了。”
“请进来。”
陈烨华罩着一件黑色的斗篷，进到书房，她将斗篷上的兜帽放了下来，随后朝着余瑾行礼，“太子殿下安。”
“四嫂。”
陈烨华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小册子，“这里面记的是情报网的人员和据点，包括属于阿凌的官员。”
“四嫂什么意思？”
“陈家没有参与这一切，我希望你登基之后允许陈家还乡。”陈烨华毫不拖泥带水，继续道：“另外，我希望你能带我进宫。”
余瑾望着她，良久问道：“为什么？”
如果他拿到这份名册，余凌必败，但若是没有这份名册他们则是两败俱伤。
她可以坦白的说，她疯不过余凌。
余凌没有在乎的东西，或者说余凌会拉着他在乎的一切去死，但是她有在乎的东西，有软肋就必然会束手束脚。
“陈家一生为国，我不想父亲与祖父背上骂名。”陈烨华道。
“余凌喜欢你。”
陈烨华轻笑，“我知道，我亦心悦他。”
“可我不能看着他毁了南渊。”陈烨华戴上兜帽，语气里带着温柔，“我虽是深闺女子，却也懂家国大义。”
余凌留着那些人用来做什么她能猜到，也正是因为猜得到，所以才会交给余瑾。
余瑾是将军府养大的，虽说手段残忍，却有着将军府为国为民的风骨，她担得起那个高位。
“我答应你。”
“多谢。”
余凌踏出大门就见余骁骑着马等在那里。
“我想了想，觉得亡命天涯太累，而我太懒。”
余凌走过去跨上自己的马，他牵起缰绳道：“舅舅一会儿见到你，兴许会拿马鞭抽你。”
燎帝想用推他上高位来安抚瑛亲王府，可是他不知道，比起权势，瑛亲王府更注重的是感情，所以燎帝的算盘注定空了。
“肯定不会比刀砍在身上疼。”
“你说的对。”
话落，余凌马鞭猛地挥下去，□□的马猛地疾驰而去，余凌紧跟在一旁。
他们的身后，一队禁军也围住了四皇子府。
余凌驾着马冲到皇宫大门，被外面的侍卫拦了下来，他将马鞭一扬，身后数十个黑衣人落下，紧接着宫门两侧早就埋伏的士兵一起冲了出来。
余凌和余骁骑着马跟着厮杀的队伍向前。
“阿骁，你猜太子殿下会在哪里等着我？”
“乾御殿。”
余凌眼尾一扬，“我猜也是。”
“阿骁，拦住他们。”
“嗯。”
余凌错过众人，打马直冲，抵达乾御殿时，身上的红衣也已经沾上了血迹。
“太子殿下。”
“四哥。”
两人一人在阶上负手而立，一人在阶下骑于马上。
余凌长剑指着余瑾，朗声道：“一局定胜负，如何？”
余瑾抽出软剑，注入内力。
来之前她就想到了余凌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这一切，所以向司越要了琉昉。
而因着琉昉，本来还能撑两年的身体，只剩了一个月。
所有人皆退到后面，留出乾御殿前的空地。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但同时有了动作。
黑衣和红衣交织，剑与剑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余瑾手腕一转，手中的软剑随之横扫，余凌抬剑在侧耳挡住，随即一个转身，余瑾的剑擦着余凌的耳侧经过，余凌顺势脚下横扫，余瑾足尖一点，轻轻跃起，随后反手将剑抵在身后挡住了余凌刺过来的长剑。
“七弟，好反应。”
“四哥，好身手。”
话落，二人再次正面迎战。
打了许久，最后一击时，二人皆是迎着对方的剑而上，最终，余瑾的剑刺中余凌的左胸，余凌的剑同样刺中余瑾的左胸，与此同时，二人同时拔剑，左手运转内力再次对上。
二人双双退后，同时吐血，然而余瑾终是内力更胜一筹，她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但最终是站住了，而余凌则是单膝跪地。
他浑不在意的抹去嘴角的鲜血，这一战，他终是输了。
他抬起头，问道：“余瑾，有件事我想弄明白。”
余瑾漠然地望着他。
“你当年，为什么不救我的妹妹？”
通过那个宫女，他一点一点的查到了当年所有的事情，余琊落水的时候，余瑾就在附近，但他没有去喊人救他的妹妹。
余瑾毫不意外余凌知道当年她看见了余琊落水。
“因为当年我去太医院求太医救我的艾姨时，你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余瑾冷着声音道。
当年若是余凌能在一旁说句话，那几个值守的学徒总会去一个的，可是他只是冷眼看着，最后拿着德妃的药走了。
“竟是这样。”余凌失笑，“余瑾，我们也算扯平了。”
他嘴角噙着笑意，又望着乾御殿的门，道：“可惜了，不能和父皇说说话。”
他说着将目光移到余瑾的身上，“小七，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余瑾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一声，算是应了他。
余凌低低的笑声缓缓放大。
就在此时，从乾御殿之中走出一人，她依旧浑身罩在黑色的斗篷里，她缓步走近余凌，然后抬手解开斗篷。
“烨、华？”余凌眼眶霎时通红，“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他不是派人将她送走了吗？她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吗？
陈烨华轻轻拂开余凌鬓边的乱发，轻声道：“我把名册给了太子殿下。”
闻言余凌心里那丝欣喜霎时转变成失望，他以为她愿意回来是因为对他有些喜欢，却原来是这样。
他不堪重负般将头靠在了陈烨华的肩上，他阖上眼睛，颤声问道：“所以回来是为了交出名册，现在见我，是因为内疚？”
陈烨华摸摸他的脸，“余凌，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自以为是。”
她将自己颈间的护身符扯出来，低声道：“如果不是发现了这枚护身符，或许到死我们都说不上这么多话。”
余凌睁开眼睛，他费力的抬起手捏住这枚护身符，“我还以为丢了，难过了好久。”
“你有什么从来都不说，我怎么能猜得到你的心思。”
“那你这次猜到了吗？”
陈烨华轻笑，眼眸里噙着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她道：“是心悦于我。”
余凌抬起带着血迹的手，轻轻地蹭了一下陈烨华的脸庞，“真聪明。”
陈烨华脸上的泪落到了余凌的眼尾，“你为什么不能明白的告诉我呢？若是早一些，我们也不会错过那样久。”
“我以为你讨厌我，因为我用药引强行娶了你。”
“我若真不想嫁，当初便不会收你的药。”陈烨华眉眼间带着柔软，“阿凌，你从未问过我，你怎知我不爱你。”
余凌颤抖着笑出声，眼中泪混着陈烨华落在他眼角的泪一同没入鬓边，“我想过就算你不爱我，也要你陪我一起死，可最后我心软了，我放你走，你却又回来了，还说你爱我。”
“陈烨华，这是你自己选的。”
“生死你都要陪着我。”
“当然。”
陈烨华捡起余凌的剑，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垂眸望着余凌道：“余凌，我想听你说一句话。”
余凌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但他依然明白陈烨华的意思，他勾着嘴角，用最后的力气，一字一句道：“陈烨华，我心悦你。”
话落，陈烨华手腕用力，颈间瞬间溢出大股大股的鲜血，而后手中的剑落地，她和余凌一同倒在地上，她握住余凌的手，侧眸望着已经失去意识的余凌轻轻笑了。
余骁浑身浴血的赶来，看到的便是二人交握的手失了力。
他站在原地，遥遥的望着他们，随后一早守在这里的弓箭手朝着他同他身边的叛军齐齐射出箭矢。
余骁不躲不避，任由羽箭穿透他的身体，他长剑撑着地，万箭穿心。
他们输了，死便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