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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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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璞的废城战场也到了最后,他再次砍杀眼前一名敌军后,足尖一点,踩着马鞍落到秦罗的身前,弯刀朝着他仰面劈下。

    秦罗因着几次箭雨,身下的马早就死了,他拿着长刀将一人砍翻,浑身翻涌着煞气,司璞迎面而来的一刀他只来得及堪堪抬起左臂,用小臂上的臂缚抵挡司璞。

    然而司璞这一击注入了内力,非同小可,他的臂缚在两人的注视之中陡然开裂,司璞的攻势不减,秦罗握着长刀的右手此刻也挥到眼前,司璞单手握着弯刀猛然换了方向,迎上秦罗的长刀,二者相抵,随着移动发出刺耳的长音,司璞甚至看到了细小的火花。

    再次分开,秦罗道:“真是小瞧你了。”

    司璞反手握着弯刀,回到马上,他甩掉上面的血珠,张扬道:“多谢夸奖。”

    这座废城因着两方交战两侧的房子染了血迹,道路堆积了无数的尸体,连风中都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

    秦罗扫了一眼两边的弓箭手,又看向面前不远处的司璞,他举起手中的长刀,“东良的好儿郎,你们的妻儿在等着你们凯旋,随我杀死南渊的兵,冲出重围!”

    随着他的话,东良本来士气微弱的兵再次打起了精神,司璞看见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他扬起弯刀,指着秦罗,眼神狠厉又冷冽,“南渊的战士,随我杀死东良的侵略者,保卫我们的家!”

    “杀!”

    “杀!”

    司璞一马当先,手中的弯刀所过之处皆是鲜血与尸体,他半边脸上沾了黑色的痕迹,那是已经干涸的血迹,现下混杂着鲜红的痕迹,犹如修罗,无半分在余瑾面前的干净无害的样子。

    他手腕右转,弯刀在他的手中随之一旋,他虽然力量不若秦罗,但是胜在速度却快,因此一击之后他可以迅速变换角度再次切入,秦罗因着前面的消耗,体力大不如前,现下速度更慢,只能被动抵抗。

    司璞却不给他丝毫机会,他在最后从马上飞身而下,长腿横扫,秦罗抬臂抵御的瞬间,司璞右手横扫,弯刀随之落下,在秦罗的左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

    秦罗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他道:“再来!”

    司璞这一次却不在给他机会,他握紧了弯刀,速度极快的上前,在近身的瞬间,左右手同时举起,弯刀在空中一转,换到左手之中,在秦罗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劈向他的腿。

    在刚才不断的交锋与试探之中,司璞发现了秦罗的破绽,他练的是力量,除了臂力惊人,便是下盘稳当,既然手臂无法突破,便只有双腿。

    秦罗果然因这一击无法控制地后退几步,趁着这个空隙,司璞再次欺身而上,他足尖一点,朝前猛冲,腿部微屈,膝盖猛地顶在了秦罗到的腹部同时左手的弯刀猛然刺入他的胸腔。

    秦罗瞪大眼睛,鲜血从嘴中溢出,手中的刀落到地上,整个人向后倒去,司璞就这么随着他单膝跪在地上。

    最后他缓缓起身,身后有人大喊:“主将已死,降者不杀!”

    随着话音落下,所剩无几到的东良士兵缓缓放下手中的武器,司璞站在原地,眼里的杀意还未散去,身上的盔甲满是尘土和血迹。

    这一场仗他没有辜负任何人。

    余瑾走到元子的尸体旁,长钺此时也下了城墙。

    “把他送到大慈悲寺的后山,那里有片竹林,把他埋在竹林。”

    她不想让这个小太监继续困在深宫了,竹林是她和余瑾约好的以后在的地方,元子说要跟着她,她便把他葬在那里。

    “殿下,剩下的人怎么处理?”

    余瑾先是扫了一眼战场,随后指着那个被抓住的暗卫道:“把他和余恒一同吊在城门上,剩下的余恒带来的兵,全杀。”

    说完,牵着疾追朝着城门走去。

    “殿下,是否网开一面,毕竟他们只是听命行事。”从城墙下来的江流劝慰道。

    余瑾脚步不停,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一群叛徒孤要来做什么?更何况,养着他们要费钱,你去问户部愿不愿意给钱。又或者,江大人,你认为收编之后斟京这边的士兵愿意接纳他们?”

    扔下几句话,余瑾骑上马走了。

    留下江流站在原地。

    太子这样果决是好事,可是这样狠辣又难免是隐患。

    他叹了口气,最终也跟着抬步离开了。

    余瑾驾着马一路回了太子府,司越早已等在了这里。

    他从余楚那里已经得知了这人吃了琉昉,因此见这人吐着血回来一点都不惊讶。

    余瑾扶着一旁的门,左手小臂还在流血,她的身上冷的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被扔在湖里,她揩去嘴角的血迹,看见了站在廊下的司越。

    “疼吗?”

    余瑾轻笑,她红着眼眶道:“挺疼的。”

    身上疼,心里也疼。

    司越最终叹了口气,他还是狠不下心真的教训余瑾。

    他抬手一挥,跟了余瑾一路的笑吟和长岚立刻现身扶着余瑾进了卧房。

    司越在她的手腕上先扎了几针,又在她的肩颈扎针。

    长岚在一旁给她处理手臂上的伤。

    余瑾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了,内力耗空了,体力也不剩,现下琉昉的副作用完全释放,她的身体彻底扛不住。

    施针结束后,司越嘱咐长岚给她擦了身上的血迹,又换了干净的里衣,自己则是去给她煎药。

    余瑾意识昏昏沉沉,她看到了元子刚到明泉轩那会儿。

    那时候元子才十四岁,说自己是将军府和安王府派来照顾她的,但她看着那个半大的少年,满心都是防备,因此她不和他说话,也不让他靠近。

    那个时候她只信任身边一直照顾她的艾姨,但是那个小太监却始终尽心尽力的照顾她。

    后来艾姨生病,他们没有药,更没有太医会过来诊治一个宫女,更何况这个宫女还是明泉轩的,那是余瑾第一次不再凶恶,她去太医院到处求太医让他们给她一点药,可是当时没有任何一个太医理她,最终她只能狼狈的回到明泉轩,看着艾姨病弱等死。

    最后那个她一直不信任的小太监趁着夜色去偷了药,他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有被打的伤。

    “殿下,我没事,姜太医当值,他见我衷心为主,便让人放了我。”

    她没见过这么傻的人,换做是她,她断然不会这样心善,若是主子不仁,她巴不得自己的主子死了。

    可是后来艾姨还是死了,姜太医那日之后来为她诊断过,可是因为拖得太晚,已经没了治好的希望。

    她难过了好久,那个小太监不发一言的陪在她身边,她问他:“你为什么愿意过来?”

    她记得那个小太监口无遮拦道:“奴才觉得您可怜。”

    “可怜?”余瑾抱着腿缩在床上,“我最不需要怜悯。”

    她那时虽然狼狈,处境也艰难,可是她不需要旁人的怜悯,对她来说,那也是侮辱,但是那个小太监那样天真,她竟一时间想哭,她最终朝着他吼:“滚!”

    元子在原地踌躇片刻,最终讷讷道:“奴才不说话了,您不要赶奴才,奴才就在门口守着您。”

    余瑾听着门关上的声音,压抑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紧紧地抱住自己嚎啕大哭。

    那天起,余瑾就和元子这个小太监相依为命。

    有人来欺负她,元子不能打人,便只能扑在她身上将她护在身下,最后他们俩身上元子伤的比她还严重。

    好在那时有个姜太医见他们可怜,元子趁着他当值偷偷过去,他会给一点伤药。

    余瑾迷蒙中嘴里只是喊着“元子”的名字,司越从瓷瓶里倒出一粒药塞进余瑾的嘴里,余瑾渐渐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司越默默地看着,最终也只是叹气。

    他已经知道了城门发生的一切,知道了余瑾亲手射杀了元子。

    他了解余瑾的性子,这人做事狠绝,对自己人却是掏心掏肺的好,元子从小护着她,现在死了还是被她亲手杀死,心里的难过可想而知,怪不得回来会说疼。

    能不疼吗?

    余瑾又看到了黎乐宫元子说要跟着她的那一幕,她听见元子满怀希冀地问她:“殿下,您能要我吗?”

    余瑾眼眶通红,心里巨大的愧疚和自责几乎压垮了她,“过来。”

    她看见那个小太监欢欢喜喜地站起来朝她走过去,但是就在那一瞬间,面前的大门轰然关闭,她像是早就料到般,蓄了许久的眼泪陡然流了出来。

    面前的画面再次一转,城门口的那一支箭骤然离弦,她看见元子撑着身子朝她拜礼,听见她高呼“殿下万安”。

    余瑾只觉得喉咙里有什么哽住,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除了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为什么不能找个人去护着他,为什么自信自己的保护天衣无缝,为什么要被余恒抓住破绽,为什么救不了元子。

    余瑾觉得心很疼,那种难受和愧疚看不见摸不着,却让她彻底被击败。

    “小七。”

    余楚拿着帕子将余瑾眼角的泪水擦拭干净,她回头问司越,“怎么办?”

    “醒着也是难受,先这样吧。”司越靠在一旁,“醒来也不能这样哭了,梦里发泄一番也好,醒来再消沉一阵子就好了。”

    余瑾这样的性子,醒来肯定又是端着,不若在梦里这样肆无忌惮的哭一番。

    明明也是个小姑娘,有委屈却总是憋着,人前不肯露半分,也就只能在梦里发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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