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战场
边境，废城。
“将军，我没有！”
“没有？”司璞将弯刀抗在肩上，笑的乖戾，“我既将你抓来，便是有了证据，你还跟我喊冤枉？”
淳延边颤抖着声音道：“我也是被逼无奈。”
“无奈？”听到他改口，司璞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我看你挺乐意的啊，淳于边。”
听到这个名字，淳于边大骇。
司璞舌尖抵住上颚，打趣道：“不会是叫淳延边久了，忘记自己原本的名字了吧？”
“不不不，将军，我……你听我……”
“你还想解释？”司璞扬眉，“难不成探子做久了，对南渊有了感情？”
“我……”
司璞听够了废话，也没了耐心，直接扬起弯刀将淳延边的人头当着两军的面砍下。
人头落地地瞬间，他脸上惊惧错愕地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
司璞抹掉眼角溅到的一点血迹，抬眸道：“秦将军，你真该学学叶大帅的坦荡。”
秦罗嗤笑，“坦荡？”
“再坦荡遭了帝王猜忌，一样是不得善终。”
司璞轻笑，“那么你呢？”
“你觉得今日你能全身而退吗？”
“我不是淳延边那样的蠢货，更不是你们南渊皇后与三皇子那样自以为是。”秦罗解下腰间的长刀握在手中，“所以，司小将军，今日输赢还未有定论。”
“是吗？”
“当然。”
话落的同时，两人同时纵马。
这次的战场在一座废弃的城里，东良和南渊在此各有布置，淳延边偷的便是南渊在这里的布防图。
这虽是一座废城，却是两国必争之地。
与此同时，余瑾站在城墙之上，望着下方的余恒。
席将军退到斟京城外之时是她收到消息后的第四日。
余恒穿着甲胄，坐在马上，手握一柄长剑，遥遥的指向余瑾。
余瑾负手而立，身上连轻甲也未着，披着大氅神情漠然。
忽然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雷声轰鸣，乌云翻滚，却没有雨滴落下。
余瑾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刚才还有阵阵微风，现下却狂风大起，却还有些闷。
“余瑾。”
听闻余恒喊她的名字，余瑾扫过去。
“我今日就要你亲眼看着斟京城是怎么易主的！”
余瑾轻笑，眼里的冷意渐渐弥漫，“三哥，你打着的是勤王的名号，到最后这斟京城乃至天下怎么会是你的？”
“父皇年迈，你与余凌合谋挟持父皇，最后垂死挣扎，杀了父皇，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逄太史，听清楚了吗？就这样一字不落的记下来。”
“下官明白。”
余瑾说这话的声音并未刻意控制，余恒自然听到了，他脸色铁青，“余瑾，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话落，余恒身边那日带走他的其中一个暗卫从后走出来，余瑾瞥到了他的马后拖着一个人，那人倒在地上，头上还蒙了黑色的布袋。
余瑾却从身形上认出来这是元子，她背在身后的右手猛然攥紧。
她本以为将元子放在黎乐宫，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元子不受重视，便不会有人注意他，却没想到余恒竟然将人绑了出来。
她应该让人去守着他的。
余恒将黑色的布袋取下。
“七弟，眼熟吗？”
“我原本是让人去乾御殿绑余楚的，碍于你安排在那里的暗卫不好下手，恰好想起来你曾经有个小太监，于是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你说巧不巧，他就恰好撞上了我派去的人。”余恒狞笑，“余瑾，你要不要救他呢？”
余瑾抿唇，手指用力到泛白。
余恒又道：“把他嘴里塞得东西拿出来，让他说几句。”
那人照做。
元子早就看见了城墙之上的余瑾，他喊道：“殿下。”
余瑾压下心底的情绪，狂风刮起了她束在脑后的高马尾，连大氅都微微后扬，她垂眸注视着那个从小照顾她的小太监，其实他不小了，二十多了，但她习惯还将他当做小时候那个小太监。
“殿下，我很害怕。”
元子的脸上带着和以前一样干净的笑容，他的声音不像其他的小太监那样尖锐，反而带一点澄澈钝感。
余瑾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沉默的注视着那个腿上还在流血的小太监，他身上都是尘土，嘴角还有血迹。
她收回目光，又听见那个从小护着她，在她挨打的时候冲上来抱着她的小太监继续说：“殿下，我很疼。”
余瑾一言不发，脸上一片冷然，但是大氅下面的手却用力到发抖。
最后她看见元子艰难地跪在地上朝她伏地磕头，随后满脸是泪的抬头望着她，“殿下，我不想被三皇子杀死。”
余瑾阖眸，片刻后她沉声道：“把弓箭给我。”
站在身侧的长源取下身后背着的长弓交给余瑾。
余瑾接过长弓的手有些发抖，她紧紧抿着唇，随后拉弓搭箭，箭镞直指余恒，然他身边的人见状挡在了他的身前，下一秒余瑾调转方向，指向了跪在地上的元子，她的眼底带着猩红，随后手指松开，羽箭直直的射入元子的胸腔。
元子嘴里猛然吐出鲜血，他笑着轻声说：“殿下、万安。”
余瑾骤然阖上眼睛，偏开头。
恰在此时，翻滚许久的乌云终是落了雨，那雨滴落在余瑾的眼角，像是她流的泪。
余恒本也没想一个小太监能威胁到余瑾，他想在阵前杀了这个人让余瑾不顺心而已，但是没想到余瑾竟能毫不手软直接一箭杀他。
“不愧是太子殿下。”余恒冒着雨大声冷嘲，“心狠手辣。”
余瑾不再和他扯废话，她要余恒今日挫骨扬灰！
她手指曲在唇间，一声长哨响起，紧接着城门打开，涌出士兵，城门外两侧也涌出无数士兵。
余瑾解下大氅，将一粒琉昉塞进嘴中，随后单手撑着壁垣一跃而下。
疾追映着口哨跟在城下奔涌的士兵疾驰而出，余瑾落在上面的一瞬间，抽出腰间的软剑，凛声吼道：“杀！”
“杀！”
跟在她身旁的士兵一道呼喊。
余瑾冒着大雨，直冲余恒，她所过之处，雨水夹杂着血水流了一地，疾追白色的皮毛上都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司璞抹了一把洒在脸上的热血，吼道：“右翼军包抄！”
话落，率先埋伏在街道右侧的右翼军从右后方以一个弯弧的形状，将东良的士兵全部包围。
秦罗骑在马上和司璞再次在打斗中分开，他满身煞气，“司小将军，这便是你最后的兵了吧。”
说着他沉声大喊：“后备军何在？”
场面霎时再次变换，司璞瞬间成了被包的那方，但是他丝毫不慌，嘴角勾起，“秦将军，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直接在阵前杀了淳于边，明晃晃的承认布防图上的布置都是假的。”
他给的布防图一笔没改，全是真的。
秦罗骤然大惊。
淳于边偷来的布防图他根本不信，以司家的能力，秦罗断然不信布防图会这样轻易地被淳于边拿到，那必然是南渊那边将计就计，于是他便也干脆将计就计。
“聪明反被聪明误便是你。”
他用右翼军，目的便是钓出秦罗最后藏起来的兵。
随即司璞一声口哨，布防图上标明守军的位置赫然埋伏着弓箭手。
这条街道两侧都是青楼酒肆，秦罗看过，南渊布防图上这两侧标明的确实是弓箭手，但是他却以为那是假的图，因此他没做任何防备。
司璞扬起弯刀，凛声道：“步盾兵。”
“在！”
“放箭！”
箭雨之下，南渊的步盾兵迅速掩护着自己人向后撤，徒留东良的士兵被动抵抗。
待一轮箭雨结束，骑兵和步兵再次上前，已经乱了的东良士兵更加混乱。
余瑾骑在马上再次挥出长剑，她的脸上全是雨水，余恒透过雨幕看见了余瑾眼里的戾气，他抬剑挡住余瑾的攻势，“余瑾，我最讨厌你这样的眼神。”
“余昶和你说过同样的话。”她的语气漠然，毫无当初的凶恶。
她手上发力，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与狠辣，两人剑身再次相撞时，余瑾微微松开握剑的手，下一秒却用手掌拍在剑身，软剑瞬间缠住余恒的长剑，她嘴角一勾，再次握住剑柄，猛地一扬，余恒为了不被顺势带过去，骤然松了手。
长剑直直地刺入了一个士兵的后背。
余瑾余光撇过去，眼尾带着一点红色，“你的剑杀了你的兵。”
“怎么，你想用同样的方式为那个太监报仇？”余恒说着，接过一旁暗卫扔过来的长剑。
“不。”余瑾软剑再次绷直，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她眼底寒芒闪动，“所有的都要在你身上讨回来。”
说完，她再次骑着马向前。
“就凭你？”余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他挡住他的软剑，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一群连主将都没有的散兵？”
“余瑾，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特别聪明，旁人都是傻子？”
“我有六万大军，你呢，这一群加起来没有五万，你拿什么和我拼？”
他早就算准了余瑾能用的兵。
席霖带着驻扎在城外练兵场的一万兵，这是司家剩下的兵，还有因着那晚的宫变不到一万二的禁军，而那禁军有一部分要守着皇宫，现下能用的不超过九千。
清兵台那部分赤北侯握着的兵得看着曾经武平侯现在属于余凌的兵，最后只剩下兵卫所的，兵卫所统共十万兵，但是……
“你让第九卫的兵全部跟着席霖，剩下第一卫要守着属于我的第二卫和第四卫，只剩加起来一万七千兵的第三卫和第七卫能用。”余恒说着扫了一眼，“而十三卫，虽然十三偏向你，但你敢用父皇的兵吗？”
余瑾抽身收回剑，雨滴打在剑上迸溅开无数细小水珠，“为什么不敢？”
“可是十三在哪？”余恒握着剑嘲讽道：“不是临阵背叛吧？”
雨越下越大，天空中的闪电伴随着轰隆的雷声，城门前尸体成山，血流成河。
“余恒，你总是不长记性。”余瑾淡淡道：“上次为什么输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余恒猛然想起那日便是余瑾一直在说废话，“你！”
恰在此时岭州私兵和原州守备军的后方骤然传来马蹄的声音，沈行云和十三带着十三卫赶到了。
她之前让沈行云带着她的信去交给十三，上面的内容便是要十三带着十三卫在这边开战之后带着十三卫的人赶来，而之所以这样安排为的便是不被余恒安排在兵卫所的人提前发觉，从而走漏消息。
十三卫有一万人，余瑾这边的人瞬间逼近余恒的人。
“余瑾！”
“这便是自大的后果。”
话落，余瑾驾着疾追再次靠近，这一次，她直接不管不顾的运用内力迎着余恒的长剑上前，在剑尖就要刺入肩头的瞬间她调转方向，反手握住软剑划过余恒的腹部，而余瑾的手臂上也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她的手臂垂下，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地。
余恒捂着腹部愕然道，“你竟然……你一开始在隐藏实力？”
余瑾垂下眸子，“不然怎么等到十三，怎么将你的叛军全歼？”
城外的战场余瑾瞬间占了优势，余恒的暗卫见状想带他走，余瑾左手高高扬起，下一秒，一只黑色羽箭穿破雨幕，从她的眼前掠过，在余恒身旁那名暗卫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插入了余恒的胸前。
他有些怔愣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前。
“还给你。”余瑾轻声道。
她的头发上沾了血迹和雨水，黑色的劲装上因着雨水看不出哪里的颜色更深，血水却顺着剑尖在地上形成一片小水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