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源头
余瑾单手两指夹住了那只羽箭，淡淡道：“别慌，没事。”
话音落下，街道两侧冒出数不清的黑衣人。
她接过笑吟手里的伞，眼底寒芒闪动，“杀了吧。”
她从来不关心这些来刺杀的是谁的人，反正最后不管是前来刺杀的人还是幕后的人都会死，她没必要知道死人是谁。
余瑾就这么撑着伞站在大门的屋檐下，欣赏着雪地里的打斗，她想起不久之前自己那个关于“天命不可违”的念头真是杞人忧天。
她忍不住嗤笑，什么时候她竟然也会产生这种可笑的念头了。
望着那群黑衣人溅在积雪上的鲜血，余瑾想，什么天命不可违，她要做女帝本就是逆天而为。
雪地里的打斗很快到了尾声，然而有一个黑衣人却越过暗卫直冲余瑾，余瑾略一侧头躲过剑尖，下一秒抬手劈在那人的手腕，他吃痛松了手，余瑾接住下落的剑，反手将剑刺入那人的心脏，随即用手中的伞挡住了喷溅而出的鲜血，一柄白伞瞬间染红。
不远处的赶来的通判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太子殿下竟真的是会武。
余瑾也瞥见了通判，她依旧撑着那把沾了血的伞，眼神玩味地看着神色慌张的通判，“通判大人怎的慌成这样？”
她从那日拔出十三的剑开始，就没想过继续隐瞒自己会武功的事情了，今日那个冲到他身前的人大约就是来试探她武功的。
通判看着这样的余瑾，心里一跳，他只觉得这样的余瑾似是鬼魅，然而他也知道此刻不能露出马脚，于是压下心里的想法，关心道：“太子殿下未伤到吧？”
余瑾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孤的武功还不错吧？”
“太子殿下武功自是极好的。”
余瑾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嘱咐从另一边跑过来的十三，“把尸体送去乱葬岗给那些猛兽充饥。”
乍一听，通判条件反射的想抬头看余瑾，却在下一刻制止了自己，然心下却大骇。
这位太子殿下跟传闻中的温润可一点都不像，分明是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余瑾见到策马而来的余楚时，梧州城已经死了数不清的人了。
为了保证其他人不被感染，余瑾只能下令将染病而死的人聚在一起烧了。
这件事一开始还遭遇了骂声，有心人更是将余瑾最开始做的事情翻出来，骂她惨无人道，侮辱亡者，不配为太子。
余瑾一直觉得铁血的手腕比温和的讲道理更有作用，于是她直接命人将一个具尸体抬去了骂的最起劲的那个人家里，第二天那人就染了病，余瑾直接道：“不想烧可以，尸体只准放在自己家，染了病就在家等死。”
此话一出，反对和谩骂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见到余楚时，余瑾正在看着尸体焚烧，她和其他人都一同带着白色的面巾，也算是一种防护。
“小七。”余楚跳下马来喊余瑾。
附近的士兵朝她行礼，“五公主安。”
“嗯。”她应了一声。
余瑾声音带一点沙哑，还带着一点别扭，“五姐。”
听见余瑾沙哑的声音，又看他憔悴的神情，余楚下意识皱眉，“你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余瑾还未说话，笑吟先一步出声，“殿下不守在这里，梧州的百姓不会安心。”说着还看了一眼正在焚烧的尸体，然后继续道：“前几天还因这事被骂呢。”
长钺听着心里赞叹一声，然后和笑吟对视的时候，给她竖起大拇指。
余楚闻言环顾周遭的百姓，冷笑着出声嘲讽，“怎么，太子殿下是你爹还是你娘，得事事守着你才能让你安心？”
周遭无一人敢说话。
余楚继续道：“有事就太子殿下顶上，做的不顺你心还得听你谩骂，本宫就寻思有些人怎么就好意思的呢？实在不行，看看谁行谁顶前面。”
见周遭噤若寒蝉，她再次嗤笑，“贪生怕死却还对他人指手画脚，除了会逞一时口快一无是处！”
她向来护短，平时说话向来也是毫不留情，这会儿听了笑吟的话直接怎么难听怎么说。
席将军刚来就听见了余楚的一番话，他在一旁听着也是觉得痛快，等她话落他上前一步行礼，“末将参见五公主。”
“席将军。”余楚向他点头，她向来尊重军中的将士。
“什么事？”余瑾问他。
席将军道：“夏大夫染上了。”
听闻此话，余瑾瞳孔骤缩。
夏大夫是这边第一个主动前来救治灾民的大夫。
她将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之后直接赶去了空宅子那边，那里现在已经安置着数不清的病人了。
余瑾带着余楚直接去看夏大夫，余楚为夏大夫把脉，又问了问症状，最后确定是和灾民染上了一样的病。
这种瘟疫看似和风寒类似却根本不是风寒，身上还会出现一些像疹子一样的东西，到目前为止，染上之后出现症状需要两天，而一旦染上病最多活四天。
“不是说让您别来吗？您怎么总是不听话。”因为余瑾和他家里的孙子年纪差不多，再加上余瑾对着他也从来不摆太子的架子，夏大夫对余瑾说话就像是对孙子说话那样亲切随意。
夏大夫是让余瑾为数不多感受到亲切和关怀的人，她道：“来看看您，马上就走了。”
“老头子了有什么好看的。”夏大夫摆摆手。
余瑾应声：“嗯，这就走了。”
夏大夫依旧嘱咐道：“您回去记得泡药浴。”
“嗯，不会忘的。”
等离开了空宅，两个人没了公事的交谈，气氛显得有些沉闷，还是余楚找了个依旧是公事的话题，“斟京的太医什么时候来？”
她当时收到余瑾的信收拾了一下就走了，也没注意斟京的动向。
“明雅昨日来的信，说是后日才能到。”说起正事，余瑾正色道。
余楚当机立断：“派人去催，这里患病的人太多了，我和这三个大夫根本看顾不过来，另外，你找到这次疫病的源头了吗？”
余瑾摇头，这也是她一直控制不住疫病的原因。
她把所有能想到的都想过了，能探查的地方也都探查过了，但是依旧毫无头绪，再加上她不懂医理，这边的几个大夫都跟着她跑了一遍，但是没有找到任何异样，这场瘟疫就好像是天灾，但是余瑾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明明刚来就把会产生疫病的源头切断了。
不该是这样的。
“别着急。”余楚看得出来余瑾在焦急，她安慰道：“我已经给师父传了信，不出意外三天之内他就能过来。”
余瑾低头应了一声。
她还是别扭，就算知道五姐当年是因为身体不好不得不离开，也确实没有办法带走她，她还是难过也还是有些怨气。
小时候她以为五姐会是拉她出泥潭的那个人，却在她挣扎了一半的时候骤然松了手，让她重新跌到了更深更黑处，她当时真的恨死了她。
可她也知道那不怪五姐。
这十年里，余楚偶尔回来时会第一时间去看她，而她明明想亲近，却又时刻记着自己被她抛弃了。
也因此，到现在，她还是别扭着。
那种别扭归根结底是恐惧，恐惧再一次一次被抛弃。
余楚也知道余瑾还别扭着劲，知道得循序渐进，她自己也自责当年的事情。
她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初没有遇着小七就好了，这样，小七就不会遭遇抛弃，她能想象到当年那个小孩的失望和难过。
她看了一眼身侧比她稍高一点余瑾，终是叹了口气。
慢慢来吧。
余瑾等来斟京来太医的同时，还等到了斟京那边的太监传来圣旨。
燎帝下了旨，半月之内如若梧州疫病还未得到控制，便封锁梧州城，无论染病还是未染病的人全部锁在城内自生自灭，一月之后便会放火烧城，以此防止疫病传到其他城池。
宣旨的太监最后补充道：“太子殿下，陛下说了，包括您在内。”
余瑾知道燎帝想借此机会除掉他了，这是个光明正大且能堵住所有人口的理由，甚至燎帝还会赚得一个深明大义的名声。
毕竟他这位太子一直待在梧州城，谁知道有没有染上瘟疫，应该和其他梧州城百姓一视同仁。
他面无表情的接了旨，抬头便看到了太监身后站着的姜太医。
等宣旨的太监离开了，余瑾望着姜太医有些无奈道：“姜太医，您年纪这么大了，还来做什么？”
姜太医摸着胡子笑道：“老臣年轻的时候就想着悬壶济世，奈何被困在了宫里，现下有了机会可不得来嘛，再说了，您在这里啊。”
听到这话，余瑾倏而红了眼睛，“您真是……何必呢？”
“老臣这条命是殿下救下的，自然得跟着殿下。”
“我当初不过是因为您是将军府的人才出的手。”余瑾道：“再者当初并不是您的原因导致的欣贵人小产，她那一胎注定保不住。”
不论哪一个皇子或者是有皇子的妃子都不会允许欣贵人生下孩子的。
谁都不会允许这个孩子来打乱目前的局势。
当时很不巧的救治欣贵人的是姜太医，而他因为救治欣贵人不利触怒了燎帝，燎帝盛怒之下要杖责三十，姜太医五十多了，三十下跟要他的命没区别了，余瑾为他求了情，燎帝消了气之后只罚了半年俸禄。
姜太医笑了笑，“不管为的什么，总归您救了老臣。”
余瑾见劝说不动，也不再多言，最终只是嘱咐道：“您注意身体。”
“殿下放心。”
有了十位太医，人手一下子就充足了起来，余瑾也终于在余楚的劝说下回州府休息。
为了防止她被感染，余楚特意做了药浴让她去泡，顺便给她驱寒。
余瑾乖乖的听从余楚的话，按照她说的做。
两天后，余楚收到了丛蔺子的信，她当即拿去给余瑾看，然后道：“原州也发生了疫病，师父和大师兄都在那里。”
余瑾看着信，看见上面说的疫病已经半个月了，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丝念头，她沉声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原州在梧州的上游，而梧州城一半人家的用水是从那条河里来的。”
“你是说……”余楚也反映了过来。
“梧州的疫病是从原州传过来的。”她的声音肃杀又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