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到梧州
司亓接近傍晚才醒，将军一家回去已经到了宵禁时候。
书房里，司璞道：“刺杀确实是东良做的，他们的人除了那个刺青便是耳后的红痣，别人伪装不来。”
他当时揭开面巾并不是为了看那人是不是东良皇室杀手特有的轮廓深邃的面貌，而是耳后靠近耳垂的那颗红痣，那是东良皇室特殊的蛊虫。
“他们确实不是冲着小亓来的，而是冲着您。”司璞分析道：“他们知道直接刺杀您成功的机会不大，于是应当是想杀了小亓，这样父亲伤心之下要么无心上战场，要么要在战场利用您的悲痛让您分心，从而打败您。”
“至于燎帝……”司璞冷声道：“他应该是巴不得东良得逞。”
司镜绪捏捏眉心，“现在燎帝借这件事要我三日后就走，他等不及了。”
燎帝就是算准了因为司亓被刺杀，作为父亲定不会白让女儿受伤，因此他说三日后出征料定了他不会反驳。
两人说着话，司越也过来了，“小亓的伤怎么样？”
“小楚处理的很好，没事。”
闻言，司镜绪也算放下了心。
“我三日后就带着大军出征。”司镜绪道：“我一走，京郊的大军要走十万，还剩十万驻扎不动，斟京手握重兵就是武平侯，你们须得万事小心。”
“嗯。”
“还要时刻注意二皇子，他现在表面看是被禁足，几个皇子中处于最低位，但是越是这样越要小心。”司镜绪缓缓地说：“他这次既然要小瑾去赈灾，就一定还会有别的动作。”
“阿爹放心。”
——
虽然赏梅宴出了岔子，但是青贵妃的速度依旧很快，第二天就请皇上为自己的儿子赐婚。
燎帝就像余熙猜测的那样，为了钳制平衡，当即下旨赐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越国公之女沈蕴宁，知书达理，柔顺婉嘉，温性淑良。今大皇子已年过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蕴宁待字闺中，与大皇子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蕴宁许配大皇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1】
越国公恭敬接旨，又让管家拿了金叶子赏赐前来宣旨的辛长德，“多谢公公了。”
“哪里哪里，是越国公好福气。”
越国公笑着应了。
待宣旨的人走后，越国公又吩咐管家赏赐了府里众人，才带着沈蕴宁进了书房单独谈话。
“父亲。”
望着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越国公叹了口气，“如今，我们家也是太子的人了。”
沈蕴宁略一皱眉，“大皇子和太子……”
“大皇子前来求亲之时，他看出来为父担忧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便给我看了一个字据，是太子亲笔所写。”越国公将那天余熙拿给他看的字据缓缓告诉了沈蕴宁，然后道：“大皇子和太子结盟了。”
“和太子殿下结盟了？”赤北侯之子青峥收起手里的字据，皱着眉问。
“嗯。”
辛长德过来宣读赐婚圣旨时，青峥也在他的府里，辛长德走后，青峥询问他怎么说服的越国公把女儿嫁给他，余熙顺道就把和太子结盟的事告诉了他。
这字据是他特意让余瑾写下来的，倒不是他不信任余瑾，而是这是证据。
这是让赤北侯安分下来的证据也是让越国公安心的证据。
“你怎么想的？”青峥摩挲着纸张的一角问道。
“我并不想做皇帝，太子想坐，我帮他，作为交换，他登基之后不得对赤北侯府下手，允许我和蕴宁前往封地，无诏永不回京。”
他在余瑾离开斟京之前去见了他一面。
“太子殿下。”
“大皇兄。”
两人见礼之后，余瑾邀请他下棋。
他也没拒绝，坐到旁边和余瑾对弈，空里他端起侍女送过来的热茶尝了一口，随即赞叹道：“好茶。”
余瑾落下白子，望了一眼他手里的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这是新摘的雾峪，第一茬。”
余熙也笑了一下，“怪不得。”
两人就这样一边下着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待一整局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太子殿下果然有手段。”他看着棋盘说了一句褒贬不明的话，随后又道：“想来太子殿下应该得到二皇子和三皇子联手的消息了。”
余瑾没有否认。
宣国公竟真的说服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合作，也是有本事。
于是他直接表明了来意，“我来找太子殿下结盟。”
余瑾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大皇兄，我为什么坐在太子的位置上，你不会不清楚。”
余熙姿态闲适，缓缓道：“我不相信七弟会任人宰割。”
余瑾摇了摇头，“大哥，你太高看我了。”
“不。”余熙道：“你有卫国公府和将军府的支持，作为太子，不管因为什么坐在这个位置上，最后你坐上那个位置是名正言顺的，七弟，这是你最大的优势。”
余瑾静静的看着余熙，没有说话，脸上的笑意不变。
余熙再次缓缓道：“我只有一个条件。”
余瑾嘴角含笑，在烛光的映照下，带了一点暖意，他示意余熙继续说。
余熙的嗓音低沉醇厚，和他这个人给别人的感觉一样，是个稳重儒雅的君子，他说的很真诚，“我对那个位置没有野心，我也不是你的威胁，我希望你坐上那个位置后保住赤北侯府，并允许我和妻儿离开斟京去自己的封地，无招我永不回京。”
“你们就这样达成了合作？”青峥道。
“嗯。”
他当时问余瑾：“七弟怎么想？”
余瑾没什么太大反应，他站起身，端起面前的那杯茶水，“那就合作愉快了。”
余熙也站起身，他脸上带着笑意，同样端起面前的茶水，“合作愉快。”
两人以茶代酒，结下联盟。
随后他让余瑾立下了字据，他对余瑾道：“我需要有让舅舅停下动作的理由。”
然后就有了现在他一直带在身上的字据：永兴十三年，燎帝长子与第七子约，七子登高位，青族守斟京，长子往封地，无诏不得回。
后面跟了余瑾和余熙各自的落款和私印。
想到这里，余熙对青峥道：“只要舅舅不再有动作，赤北侯府就得以保全。”
“我会去和父亲说。”
——
余瑾到达梧州已经是五日之后了，这五日他遭遇了数不清的刺杀。
梧州城的门口站在前来迎接的梧州官员。
“下官恭迎太子殿下。”
余瑾下了马车，扶起站在最前面的一人道：“知州请起。”
南渊在一州之中设有知州，其下有同知和通判，三者分别掌管财政、刑法、治安。【2】
“下官已备下薄酒，请太子殿下移驾。”
余瑾扫了一眼众人，面色淡漠道：“宴席就不必了，眼下梧州遭遇雪灾，想来众位大人同孤一样也无心用膳。”
他说着脸上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笑意，看着有些温润，却也有着距离。
知州连忙道：“是是是。”
“既如此，知州大人还是先同孤说一下梧州的灾情吧。”余瑾的声音带着一点低沉，“毕竟人命关天。”
“是是是。”知州摸不准余瑾的脾性，他只能小心的道：“下官已经为殿下准备好了下榻的地方，殿下请。”
余瑾颔首。
走在一旁的知州给同知使了个眼色，余瑾侧眸看向凛，凛也跟着离开了。
一行人到达知州安排的住处后，余瑾看着眼前颇为豪华的府邸，不冷不热道：“知州大人当真是用心。”
生怕别人不认为他这个太子就是来走个过场，增一层功绩，镀个金就回去的。
“下官惶恐。”
余瑾没理他而是道：“十三。”
“末将在。”话落，一个样貌极其年轻的小伙子从后面走了出来。
斟京的防卫军队除了殿前司掌管的禁军还有设在京郊的十五处卫所，这一部分则是归兵卫所管辖，同时和禁军领将不同的是，每一卫的领将名字都是卫所的编号，他们是每一代领将亲自领来从小培养的，性质和暗卫相似，却又不同。
余瑾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知州，声音清冷又通透，“将无所居的难民领到这里，这座府邸充当临时的难民营。”
“末将领命！”
“太子殿下不可！”
余瑾眼神微冷，但是面上依旧一片平和，“你倒是说说有何不可？”
“此处乃是为太子殿下准备的居所，岂可让旁人居住，更何况，灾民住在这里，您居何处？”知州知道自己已经引得太子殿下不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
“知州此言差矣。”余瑾负手而立，眼底充斥着冷意，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意，“孤住得，旁人自可住得，至于居何处，知州大人觉得州府如何？”
州府是历代知州处理公事的地方，当然这是前面，后面则是用来居住的院子，不过历代知州都有自己的居所，这边的院子一直是闲置的，来之前余瑾就派人探查过了，更何况……
余瑾瞥了一眼身旁的知州一眼，他可是还探查到了一点别的东西，不过现在并不方面揭在明面上。
听闻这话的知州喉咙一哽，想拒绝却又不能拒绝，最后只能道：“太子殿下说的是。”
“那么走吧。”
“是。”
知州颤颤巍巍的引路，待余瑾从他身旁走过，他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待到了州府，安顿好了之后，余瑾便让知州和其他官员回去了，他让其他人都退下然后唤来了凛，“你一个人小心探查一下这处州府和苏兴住的地方，找找这个贪官把贪来的银子藏在哪儿。”
凛离开后，余瑾借着书房现有的笔墨给司璞写了一张纸条，然后封好打开窗子抬手吹了一声口哨，一只海东青从天空俯冲而下，余瑾抬起胳膊接住它，随后将纸条塞进了海东青脚上的小竹筒中，“去吧。”
做完这一切，他余光瞥见不远处闪过的黑影，她嘴角微勾，随即关上了窗子。
刚来就钓到了鱼，也是不意外。
她来梧州之前只调查到梧州的知州苏兴是个贪官，但是不确定这边的他是否已经站队，来之后看到那处金碧辉煌的落脚之处瞬间明白了，这人已经被收买了。
梧州雪灾，大雪压塌房屋，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灾民，这个知州却给她准备一个这样的住所，她今天住进去，不用晌午梧州就会一片骂声，因此她毫不留情地落了这位知州的面子，将那处府邸直接变成灾民所。
她倒是要看看后面还有什么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