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模特
“你说什么?”汪初露不可思议地反问他。
“你也很难相信吧?我那天在车上都快疯了,他们俩完全不避着我,连明航都在附和迟霁,还让他去哄橘子。唉,我以为霁哥人如其名是个很棒的人,谁能想到——”
向星洲有些悲愤地看着汪初露,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前后摇晃了两下。
“人面兽心啊!”
“等等,你说的不会是……”汪初露眼神有些怔愣,但嘴角却有些不由自主地上扬。
“迟霁他,喜欢望橘!不知道橘子是不是看出来了,之前好像在疏远他,所以他在车上说愿意一直当她哥哥。”向星洲重重叹了口气,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怎么可以!当哥哥怎么行啊!”她疯了,好不容易磕的cp盖了戳,为什么一夜回到解放前!汪初露手握拳重重锤了一下旁边的墙。
而对面的男生表情写满了震惊:“你干嘛?你不会是支持他们吧?汪初露!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斜了一眼面前跟个小媳妇一样的壮汉,她抱着手臂淡淡来了句:“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先别跟我扯别的,你——什么?”向星洲感觉自己再不托着下巴就要掉在地上了。
汪初露有些无语地从鼻子哼出一股气:“迟霁从小父母双亡,去年才被橘子他们家收养,生日宴上望叔叔虽然已经公开他继承人的身份,但他和望橘还是只认识了一年的假兄妹,这样讲听懂了没?”
这么多信息一下子挤进他原本内存就不大的脑子,向星洲呆住,宕机了。
偏偏鼹鼠大小姐还在继续冷嘲热讽:“估计霁哥是以为橘子告诉过你这件事,这才没想瞒着吧。谁曾想呀,某人在橘子心里的地位远远不如我呢!”
说完她又有些激动,连忙把他摇醒:“所以霁哥真的亲口承认他喜欢橘子?真的假的?他怎么说的啊?”
向星洲有些痴呆地摇了摇头:“其实也没明说,但是霁哥好像因为橘子帮别人给他送情书特别不开心,明航就劝他,然后他就来了句愿意一直当她哥哥,一副特别颓废的样子。”
汪初露连忙松开他,叉着腰来回踱步:“多半是吃醋了!橘子也真是的,怎么会做出帮人家送情书这种事,看她也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啊。”
“不过霁哥最近对她好像更好了,那头我去橘子家,他还提醒她喝牛奶,那眼神明晃晃写着仨字:劳资爱死你了!”
向星洲完全没在听,他回过神来后撇撇嘴,问她:“那现在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跟我一起扛起‘狙击’大旗啊!”
“那是什么?”
“望橘和迟霁的cp名啊!让我们一起成为他们坚强的护盾,为他们早日在一起铺出一条康庄大道!”
“……”
“我可以拒绝吗?”
“哒咩。”
“……”
这边的误会刚刚澄清,那边的少女心神不宁。
望橘强压下心头想跑回家躲在被子里的冲动,还是决定先去赴顾然的约,毕竟比世界毁灭更可怕的是ddl。:)
顾然的画室在学校的综合活动楼三楼,望橘还是从他嘴里才知道学校还有这么一栋楼。
整个学校的艺术生都用这栋楼,但大多数是几个同方向的同学挤在一间教室,连苏巧巧都不例外,像顾然这样一个人用一间教室的还是个例。
望橘走在走廊里,鼻腔充斥着水粉颜料和纸张的味道。她好奇地探头往窗户里看,发现每间画室都乱糟糟的。木头桌子上都沾着斑驳的颜料,快看不出底色,画架和各种画纸、雕塑随意摆放在各种位置,一整个脏乱差和艺术感的结合。
她不禁收回目光,心底暗暗体谅美术生们的辛苦。
走到走廊尽头,剩下最后一个教室。
但与之前的教室不同的是,这个教室的玻璃窗都用报纸贴住,报纸上用黑色炭笔大大地写着“请勿打扰”。
她一抬头,教室牌子上写着“a-10”,确认了这就是顾然的画室。
敲门前,她连做了三个深呼吸,然后才礼貌地敲了两声。
门很快被打开,来人身后的窗户开着,因为忽然打开门的空气对流,窗帘被风吹起,一身校服打扮的少年逆着身后的光,冲她露出一个微笑,左边嘴角隐约露出一个小虎牙。
“学妹你好呀,见到你很高兴。”他侧过身子请她进来。
望橘这才看清他画室的全貌。
完全不像她前面看过的,这个教室干净地有些过分了,画纸和雕塑都很细致地放在专门的地方,桌子虽然也很斑驳,但可以看出主人有细心擦拭。地板也很干净,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颜料痕迹。窗户开得大大的,照的整间画室可以称得上窗明几净了。
窗外清淡的微风吹进来,望橘看着不免有些害羞。
他不会是因为她要来特地收拾的吧……
顾然很敏感,又很绅士,他引着望橘坐在窗边的高脚凳上,在她前面的小方桌上放上一听可乐,然后单手扶着,修长的食指穿过那个银质的拉环,“呲”的一声。
望橘盯着他的手,感觉自己所有的少女心都随着易拉罐里的气泡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她脸快红过桃子色,赶紧接过来喝了一口,碳酸不停刺激着她的喉咙,却还是压不下血管里流淌的热气,连谢谢都忘了说,只好没话找话:“你的画室……很干净。”
坐在对面小马扎上的顾然轻轻笑了一声:“我日常排解压力的方法就是打扫,把颜料都擦掉让我很解压,一直保持下来以后画室就不乱了。”
“噢……”
她的心动像碳酸,轻轻一碰就消散。
碳酸般的刺激,瞬间获得瞬间失去。
她的脑子里只剩这两句话。
“你别紧张,我的作业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你怎么舒服怎么来,我会自己准备下笔,你动来动去也可以,只要坐在那里就行。”顾然面前放着画板,留给她的是她昨天在照片里看到的那一半侧脸。
莫名其妙她就开始当模特了?他甚至都没跟她说几句话。
望橘有些不安:“请问是现在就开始了吗?”
“嗯……我还没准备好?”顾然探出头,有些难为情地挑眉。
望橘被他逗笑:“不应该是我没准备好吗。”
他把笔架在耳朵上,揉了揉头发:“我们都不是很有准备呢,或许你想问我什么吗?我们边画边聊。”
“那不会打扰到你作画吗?”望橘手放在身旁,有些难为情地握住了高脚凳。
“不会的。”他又把头收回去,看着画布,望橘看他右手放在大腿上,好像没开始画的样子,就松了口气跟他聊天。
她看向他身后被报纸糊住的玻璃窗,问他:“你为什么一边窗户贴着一边窗户又开着呀?”
顾然的眼睛依旧在画布上:“因为总有人在窗户外面看,会打扰我。”
望橘一慌:“啊那我跟你聊天的话是不是也会打扰你。”
他自然地接上:“你不会。”
望橘:……
她心动是应该的吧?没有人面对这种一本正经的偏爱会不心动对吧???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心头的气泡死灰复燃,脸颊持续升温。
但很快顾然就显示出,他确实是无意在撩。
因为他的眼睛总是在她身上停留一会儿,又回到画布上,循环往复。
可他的右手没在动啊?
望橘又问了句:“你开始了吗?”
他看过来,有些慌张:“你坐不住了吗?我才刚描完你的形,不好意思。”
望橘听完僵住,想摆摆手却又不敢动,只好说:“我不是在催你,我看你右手没动以为你还没有开始呢。”
然后就接收到他略带埋怨的眼神:“你是不是一点都不了解我啊?我是左撇子。”
“啊,非常不好意思。”望橘尬穿地心,冲他低头抱歉。
顾然马上又笑起来:“我逗你的,不过我原本以为你是认识我的,因为我跟你妈妈林老师有合作过,我看过你的照片,那天加微信的时候我就认出你啦。”
望橘面色一凝,鸡皮疙瘩又开始往外冒。
那个梦……梦里的顾然有提到这件事。
她是完全不知道顾然认识她的,刚才五三事件还可以说是碰巧,这件事无法解释啊……无论她的梦怎么加工都无法加工出她本就不知道的事吧?
已经经历好几次循环了,她以为自己的接受能力已经提高了不止一个阈值,但预知梦这种东西,真的狠狠打破她所有认知。
这个世界是假的?还是她是假的?难道真有一个四维世界在操纵着他们,像观察鱼缸里的鱼一样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吗?
“学妹,学妹?你的表情能不能开心一点,你怎么突然一副世界要灭亡了的样子。”顾然在画布后朝她挥了挥画笔,把她从悲伤中拉出来。
望橘看着他,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
还是没好好帮上他的忙。
顾然看到她这样反而眼睛一亮,立刻转回去动作起来,但还在关心她:“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难过,明明刚刚还很开心的。”
望橘瞅瞅眼前的半个罪魁祸首,不是很想说。
顾然还在跟她聊天:“你知道吗?我们这项作业的主题是花卉。”
她被勾起一点兴趣,问他:“那你为什么找我当模特?”她又左右看看,这画室里别说花了,一根草都没见着。
顾然耐心解释:“你妈妈曾经也画过花卉主题的画,但画里除了花,还有你。”
“有一张是十岁的你,画的是你一个转身,然后手里开出百合花,我一瞬间就懂了画中想表达的纯净、洁白和幸福。”
“我这算踩在巨人的肩膀上班门弄斧吧哈哈哈。”
望橘:……班门弄斧是这样用的吗?
不过她确实知道妈妈以她入画的事情,小时候妈妈作画的时候也会这样跟她闲聊,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
她问顾然:“那你这回想让我的手里开出什么花呢?”
顾然答:“你在我看来是樱花。”
“为什么?”
“原本是看到你身上的可爱与美好,想浅浅摸一个眼睛里有希望的樱花仙女,但你刚刚那副表情给了我新的灵感。”
望橘没再问,他眼里开始燃起莫名的专注。
他好像莫名其妙燃起来了怎么说?
清风徐徐,望橘身边的窗帘被卷起了一次又一次,她只是看着他发呆,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着。
在照进来的白亮光线逐渐变成橘色时,小马扎上的少年终于放下了笔,往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头发很蓬松,看上去很像他头像那只“不醒人室”的橘猫。
望橘走到他身边看。
他画的是水彩,粉紫色的底上她的脸跃然,但是她也不像她。少女的打扮和五官与她一模一样,大大的眼睛里,瞳孔是樱花的形状,看上去很悲伤,嘴唇中间也是一小朵粉白樱花,被她衔在嘴里。她在流泪,低落的却不是泪珠,而是花瓣,人物四周也破碎了,掉落下一片片樱花花瓣来,但周身却有一阵风,把这些花瓣卷起,包裹着中间的女孩。
很唯美很好看,她小时候跟着妈妈学过一点美术,也能看出他的技艺高超,画的是人像却没有提前打线稿,是直接将她这个他完全不熟悉的人勾勒出来的,还能这样传神。
望橘逐渐相信苏巧巧说的天赋了。
但她实在没什么品画的能力,便问他这画的是什么意思。
顾然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把你画作樱花,是看到了你的可爱美好,但临时体会到了你那股悲伤,就像要凋谢了一样,就想到樱花的花期非常短,樱花仙女再美也有消逝的那一天。”
“我想安慰安慰你,但不知道从何安慰起,只好画了一阵风留住你,让你不要凋谢。”
今天的风声真的很大,窗帘总是翻飞,将梅子色的夕阳打得稀碎,但望橘什么都听不见,只听见自己的心跳轰隆轰隆,好像身体里打雷了。
望橘祈祷,希望他不要听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