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戴喻与神（二十六）
返回考场的路上，施恩神打了一路的哈欠。他本就有倦意，吃饱后，这种感觉来得更加明显。
走路步子轻飘飘的，仿佛即将停止转动的陀螺，随时都要栽到地上去似的，困得就像几天几夜没合眼。
“哈啊。”他捂着嘴打着不知道第几个哈欠，眼泪顺着眼尾溜出来，贴着脸颊一路滑到下巴尖。
戴喻回头，正好瞥见那滴要掉不掉的泪滴，见他这副疲倦困顿的模样，不禁担心他会不会在下午的语文考试上直接睡过去：“你这样下午考试没有问题吗？”
“嗯，吾乃最终征服现实世界的虚空破灭者，此间不存在任何可以难倒神明的问题。”施恩神信誓旦旦，声音却是轻的，没有了一贯的气势，听着软绵绵的，像飘在云端，没有一点实感。
他的样子完全没有说服力，戴喻自然是不信，反而更加担忧。想到另外一件事：“老师说不及格要抄的《离骚》，你抄完了吗？”
“没有。”施恩神还一脸不解：“为什么我要特意复刻咒文书的内容呢？”
看吧，果然。
“复刻特定的咒文书，那是对没有足够实力应付测试之人的惩罚，神明大人并非没有实力的无能之辈，契约者无须替神明大人担心。”他越说越小声，实在困得不行了，说到最后几乎听不清了。
“……”
这种没什么可信度的迷之自信只会让人更加担忧，但戴喻也帮不了施恩神什么，毕竟他的五十遍《离骚》都还没有抄完呢。
戴喻一直到铃响才交卷，卷子交上去时，绕着只剩他一个人的考场到处溜达的两个监考老师脸色都不太好看，可以提前下班的机会被他破坏了。
倒不是戴喻不愿意提前交卷，只是他没有像提前交卷的考生那样的自信，他宁愿多花点时间检查题目和答案。
出了考场，他想去施恩神那里的考场看看，不知道对方回去了没有
拿出手机想发个微信问一下，信息输到一半时戴治平的电话突然打进来。
看着那三个字，戴喻愣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你接电话的世界比之前慢了五秒钟。”不等他说话，戴治平的质问先通过听筒：“你在干什么？”
“我在学校，刚从考场出来。”戴喻实话实说。
但戴治平并不相信，挂了电话，随即拨了视频电话过来。
接通视频之前，戴喻揭掉了鼻子的绷带，可不能让戴治平看出一点端倪。
通了视频，电话里的男人冷着一张脸，让戴喻对着周围拍了一圈，确认他确实在学校，冷脸旋即换上了慈父的微笑。
“爸爸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我很想你。”先前带了点不悦的声音此时变得柔和。
“……我也是。”戴喻犹豫了两秒钟，说出了这句违心的话。
“你刚刚说从考场出来，你今天考试吗，考了什么，觉得考得怎么样？”
“考数学和语文，我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应该和以前一样吧，考前都有认真复习了。”
“嗯，”戴治平满意地点头：“我相信小喻，不会让爸爸失望的。”
“不会。”戴喻没什么情绪地应声。
毫无意义的对话，这是戴治平的习惯，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戴治平总喜欢在说正事之前这样跟对方寒暄几句。
戴喻没办法配合他这种习惯，每次接起戴治平的电话，都会本能的感到恐惧。
“你大学有什么想学的专业吗？”戴治平这才开始谈起他的正事。
“没有。”戴喻没什么想法，按道理说他都高三了，早应该有自己的大致目标了，但他对未来的事，相当迷茫。
“反正你也考不上青花大学，到时候就选法律专业或金融专业相对出名的学校填报志愿，大学毕业之后，来我的公司上班，我会从头培养你。”
戴治平想了想，补充道：“也不用等到大学毕业，高中一毕业就利用空闲的时间，来学习公司业务。”
他的语气平淡，却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这不是建议，而是命令。
“我知道了，爸。”戴喻点头接受戴治平的安排。
“很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后，戴治平又和他聊了半个小时家常才挂断了电话。
看到结束通话的字眼，戴喻仿佛从噩梦中逃离似的，松了口气。
看了一眼时间，都过了这么久，施恩神肯定已经回去了。删掉输到一半的字，戴喻放弃了去找他的想法，决定直接回家。
家里，陈丽琴依旧坐在原位，差不多一星期了，她的位置一点也没改变。
有没有睡觉，有没有去厕所进去必要的人体代谢，戴喻不得而知，他无法兼顾她的日常生活，他只不过是一个学生，还是一个高三学生。
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和戴喻通电话时，丝毫没有提到一句关于她的事。
戴治平对陈丽琴漠不关心，彻底驯化完成的人形宠物会自行规避主人厌恶的点，以完美的样子博取主人的宠爱，这大概是前者对她的冷漠之源吧。
戴喻对此无能为力。
他打开客厅的灯时，灯光填满空间的一瞬，陈丽琴瑟缩了一下。
她前面的茶几面上，戴喻为她准备的食物已经空了。
戴喻收回那些空碗，放到洗碗机里，拿出保鲜柜里的菜，开始烧菜做饭，做好晚上这一顿，装盘端到陈丽琴面前。
然后，他上楼回到房间，一直复习到晚上十二点，再下来收碗。
为期三天的考试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场。
戴喻一如既往地不断复查自己的试卷，多亏了他的细心检查，揪出了几个错别字。
此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
前两天每到最后三十分钟，都只剩下戴喻一个人，今天破天荒的还有六个同学留着，留下的原因大多和戴喻一样。
只有坐在戴喻右后方的男同学还在奋笔疾书，他最后一道大题还差几个字没有写完。
写完最后那几个字，他就像打了持续数小时的战争终于迎来胜利，呼了口气。
起身的动作幅度过大，椅子被他猛地撞开，椅子腿在地面划拉出一阵刺耳的声音，惊得考场内的同学和监考老师纷纷侧目。
监考老师不悦地告诉他要注意考场秩序，男同学一面道歉，一面交了卷，离开考场。
……
重新检查完一遍试卷，戴喻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还有最后十五分钟，考试就结束了。
他打算再检查最后一遍试卷。
时钟的指针慢慢转动，考场陆陆续续有同学交了卷，很快又只剩下戴喻了。
一男一女两个监考老师只能围着戴喻四处绕圈，其中的男老师经过他身边时，忽然顿住了步伐。
老师突然弯腰的动作吸引了戴喻的注意力。他用余光瞄过去，老师捡起了一张掌心大小的灰白色字条，拍在了他的桌面。
这一声力道不轻不重，但在只有三人的教室里听起来格外响亮。
“你作弊，”监考老师瞄了一眼他戴喻试卷上的姓名班级：“高三一班，戴喻，成绩无效。”不容分说的声音砸下来。
戴喻霎时懵了。
透过老师的指缝看清灰白色纸条上面的灰色，其实是缩得极小的文本，全是与本次考试相关的内容——这张纸条是一张微缩版的小抄。
“这不是我的东西。”反应过来的戴喻随即否认。
但监考老师就在戴喻脚边捡到的小抄，他才不管是不是戴喻的东西，直接将戴喻指认为现行犯：“证据确凿，不要解释了，跟我去办公室。”
戴喻深谙解释无用的道理，他不会做无用功，默默地跟在老师的后面。
监考老师敲开教师办公室的门，偌大的办公室里一位老师都没在工位上，反倒是下楼交接文件的年级主任在这里。
他刚把一本厚厚的资料本放到一位老师的办公桌上，一回头就看见了进了办公室的两人。
年纪主任率先看见监考老师脖子上挂的监考证，眉头一皱，看向他身后的戴喻：“怎么了？”
年级主任姓刘，是今年刚升职上来的老师。他见过戴喻几次，颇有印象，但都不是什么好印象，上上次在屋顶，就给戴喻贴上了“软弱学生”的标签；上次在大礼堂，标签多了一个“会挑事的软弱学生”。
直接管理戴喻的班主任不在，监考老师就把戴喻在考场作弊被发现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刘主任听了，眉毛拧得更深了，他捏了捏下巴，问：“是这样吗？”
“不是，我没有作弊，那张小抄不是我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掉在我脚边。”戴喻以为对方是在询问他事实的真假，他如实告知。
但他显然估摸错了刘主任的意思。
刘主任瞪了他一眼，忽的厉声道：“你知道在学校作弊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吗？”
刘主任并不是在问戴喻，而是在思量这件事，现在他已经得出了结论。
章福学院对作弊学生的处罚极其严厉，校方绝不容忍此等欺诈行为，一旦上报学校一律按照开除处理，这是写在校规上的内容。
但处理学生问题之前，要先让家长出面。
戴喻心一抽，一瞬的全身战栗，恐惧感游走全身，他开始慌了。
“把你家长叫来！”